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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霜降转身开门。
寒风卷来,撩上口鼻耳尖,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操场上漆黑,除了对面突兀的一扇暗黄窗户,一时间竟什么也瞧不清楚。许霜降停了停,才看清教学楼矗立的灰黑色轮廓。
前几天阴雨,今夜竟连星星都没有。
她一脚跨出门槛,扭身回头吩咐道:“拿上手电筒。”再一瞄陈池,皱眉提醒道,“你的围巾呢?别忘了拿,其他东西也点一点,别落在我这里。”
“围巾是买给你的,我怕你这里冷。不过路上又买了些东西,包里装不下,我就把围巾拆了围过来。”陈池温声道,“我只戴了两天没弄脏,颜色素淡一些,我想你人在外面尽量不要太跳眼的东西。”
许霜降立时将脚收回来,返身入屋,瞥见那条灰色羊绒大围巾叠成四方块放在她窗前桌子上。
“我不要。”许霜降毫不留情地拿起围巾,“你拿走。”
陈池沉默半晌,伸手接了过来。
“走吧。”许霜降脚步不动,盯着陈池催促。
陈池瞅瞅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异议地跨出了一步。许霜降敛眸赶在他身后,待陈池走出门槛,下了青石阶,她窸窸窣窣地将房门掩上。
门外黑得犹如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帘里透出来的一点黯淡光线,将那棵老槐树光光的树干照出点依稀样子。
许霜降冷着脸越过陈池,兀自领头向校门走。“你留下的那些东西,大概多少钱?五百块够了么?”陈池没答话,她就自己盘算,想到有桶奶粉,便又往上加,“我给你七百。寒假里给你转钱的时候一起还给你。”
“你身上没钱?”陈池立即侧头道,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容易引起歧义,又说道,“不是,我是说……你身上没钱?”
“有卡。”许霜降郁卒道,她带了一些现金在身上,但是每周六去镇上添补添补日用品,用到现在,恰恰余额不足七百了,依她的开销,她压根儿没急着取现金,偏生现在在陈池面前露了底。
陈池立定,探手摸向口袋,暗乎乎里似乎在掏出钱包:“我给你留点。”
“我自己有。”
陈池快步跟上,说话声就和脚步声裹在一起,呼呼地傍着许霜降:“我知道,但你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尽量减少取钱的次数。必须要取的时候,不要在街面的那种机器上取钱,要到银行里面去,多注意身旁的人。”
许霜降已到了铁栅门前。透过缝隙,外面黑漆漆一片,夜色凝得就像仙草冻,连大门外几平米的那一块白色水泥地都辨不出来,更不用说白天立在校门口可以往下眺望到的那条河。
许霜降弯腰摸到地插销,皱眉道:“手电筒怎么不用?拿了么?”一只手伸到她胳膊处,将她托起来。“你干什么?”她马上恼道。
“霜霜,”陈池捋到她手腕,将一团纸币放到她手心,大掌包起,合住她的五指,“你拿着,我们不要在外面争。”
“谁要你的……”
“霜霜,离婚的时候我以为会离不成,所以什么都没准备,”陈池涩声道,透过黑暗,紧紧凝望着许霜降的眼眸,“现在,我把我们每一次见面都当作最后一次,所以要准备好。”
他深深吸了口气,手中用力揉了揉,只觉得手里的手纤瘦又冰凉:“你拿着,省得多跑一趟取钱,我知道你会算得很清楚,想还以后再还。”
他们刚认识时,他借给她钱,也是这样硬塞的。
许霜降一声不吭地望着陈池,除了他之外,视野里全是墨黑墨黑。
他们的手一层一层地握着那一卷钱。
许霜降捏紧钱,将手抽出来,胡乱塞进她的衣服口袋里。她弯腰再次摸了摸插销,确保刚刚那一下没有把销头拔出来,马尾辫的发梢垂荡着被风贴上颊边:“陈池,你和那个黛茜的周期这么短吗?”
“什么?霜霜你说什么?”陈池跟着倾下腰。
“手电筒打开。”
陈池依言,手电筒青白的灯射出去,照出了门外的水泥地。在这样黑的夜里,这一小圈光亮吸走了所有感光细胞的注意力,令光圈外的地方更加深黑,连持手电筒的人都可以在黑暗里全然隐没。许霜降抿着唇,隔着铁栅缝隙往外瞥,她知道校门外右手拐弯有一条羊肠小径,据说可以走到小镇。
她直起身来,沉沉收回了目光。这是要死人的。这条路,连她自己都没有全程走过,只是带小黑吃草走过一截,最远是在家访时走到过后面的常平村,到镇上还要翻过几座山包呢。这种寒夜里,驱赶任何一个人走陌生山路,都是不理智不道德的。
“你可以留一晚。”她听见自己说,“明天一早出发,但只能坐板凳,我没有多余的床给你休息。”
说完,她转身回去,胸臆间的憋屈让她充满了愤怒,她竟然连校门都没有打开,就被这仙草冻一样的黑暗吓住了。
砾石地上,两个人的脚步声,沙沙沙地混在一起。“霜霜,你刚刚说……什么?”陈池隐约听见许霜降矮下身时提了黛茜的名字,此时却不好重复。
许霜降推开房门,声音平板:“进去吧。我刚刚在讽刺你,不用搭茬。”
陈池站在青石阶下,抬头见灯光拢得她的脸如玉似地,淡淡温温,未及回话,便又见她跨出门槛,不由问道:“霜霜,你去哪?”
“我到厨房给你拿板凳。要喝水厨房有热水瓶,厕所在教学楼后,洗澡没有。”
她的态度实在很不好,因为收留陈池,意味着今夜她也不能睡舒坦,而且,这件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令她更是说不出的烦躁。
从厨房端了一条长凳,许霜降的眼睛如利刃似地往房间四壁一瞧,沉着脸放到边桌旁,毫不客气地说道:“把你这些东西先收了,困了就趴桌上。”
随即,她又将那一卷钱摸出来放桌上:“拿回去,点一点有没有掉。”
她停了停,立在灯下直言道:“陈池,我是人道主义收留你,其实你之前不声不响,早就知道我不可能真的在这时候让你走。我想告诉你的是,苦肉计对我无效,小恩小惠也没用。但谢谢你跋山涉水找过来的这份心思,它多少满足了我的一点虚荣心,所以我愿意让事情变得更简单明了。离婚是我的伤疤,你要扯,那就扯,我是还没有完全走出来,我是还念着过去,但不是念着你,我们之间绝不会复合。”
陈池一愣,半晌嘴角微翘,倒似乎在苦笑:“霜霜,刚才你让我走,我是信的。”事实上,自从许霜降落笔签下离婚协议书,陈池是真信许霜降能干出任何坚决的事情,他坦言道,“我只是准备出去后,看看有没有运气找到人家借宿,男人走夜路总归也还好,然后我打算明天白天等你心情好些再过来找你,看看能不能再说动你,我后悔和你冲动离婚,想和你重新幸福美满,不可能来一次不成就放弃的。”
“幸福美满?”许霜降重复道,她望着陈池,这个曾耳鬓厮磨的人,眼眸里没一丝波动,声调没有一丝起伏,平和地叙述道,“陈池,你亲口对我说,你喜欢黛茜。你找错幸福美满的对象了。”
陈池眉一跳,张口结舌,愕然道:“霜霜,我什么时候亲口说过我喜欢黛茜?”
“原话是,你对她有好感,有区别吗?”许霜降失去了耐性,重提这些旧事细节让她立时心烦,且难受,她拉下脸,旋身走到窗下,拖开桌前的椅子,“我这里八点熄灯,要做什么,八点之前做掉,不要再出声。”
“不,霜霜,”陈池走过来搭住椅子背,另一手就扶上了她的肩头,依旧着急又茫然,“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她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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