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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天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宋轻扬嘴角还有未收敛的笑意,“有什么好事吗?”
“找我什么事?”他很快敛去笑意。
“我听上头的意思是让你或者楚墨下半年去B市跟进这个项目。”
宋轻扬沉吟片刻,“我有事去不了。”
卓天挑眉,“有什么事比这个项目还重要,之前不是挺重视的吗?”
宋轻扬语气淡淡的,“比这个项目重要。”
“那就便宜楚墨那小子了。”卓天好奇了,“到底什么事?”
宋轻扬慢条斯理地回道:“终身大事。”
卓天难以置信,“你确定?”
宋轻扬轻轻一笑。
“你笑得让我起了鸡皮疙瘩。”卓天故意抖了抖肩膀,“是你喜欢很久的那个女孩子?你向她表白成功了?”
宋轻扬嘴角轻动,“没有,我怕太快,太唐突了,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卓天叹息一声,“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吗?”
他笑笑。
八年了。
如果八年还得不到她,他这辈子估计也很难再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
下午,高层会议,许仲达提到了下半年的一个项目,“这次D市文化宣传,市委那里很重视,也会竭力配合我们,你们想想该怎么展示。”
楚墨开口:“D市是历史古城,文化宣传,古今都要融合。”
许仲达点头,“年底会有二十多个国家派代表团过来交流,所以这次由你们联合负责,务必做好。”
宋轻扬和楚墨目光相视。
两人年纪相仿,楚墨进公司比宋轻扬早一年,一直是公司的风云人物,去年宋轻扬空降而来,终于打破了楚墨独霸天下的局面,自此,两人一直被拿来比较,无形中分成两派。
褚唯一正在抓耳挠腮地写稿,宋轻扬打来电话,她立马按了接听键。
“喂——”
“是我。”宋轻扬说道,他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星空,“邱天没事,已经和教练联系了,下周去补考。”
褚唯一一手揪着睡裤的口袋,“那就好。”
“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去考科目三?”
褚唯一呼了一口气,“我打算休息半个月。”
宋轻扬摇摇头,“不趁热打铁吗?到时候手生又没感觉了。”
其实褚唯一是有点犹豫的,她最近要修稿,根本抽不出时间,“我再想想。”她顿了顿,“我这次能过都是你的功劳,我该怎么谢你?你又什么都不缺。”
他咳了一声,“我当然缺——”
“你缺什么?”
“女朋友。”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褚唯一:“……”
宋轻扬转开话题,“你可以帮我别的忙?”
“你说——”
“我手里有个项目,关于D市文化的,需要一些材料,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买些书。”
这个小意思,还以为真要她当他的女朋友呢,刚刚真怕……
“周末可以吗?”
“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们直接在书城见。”
“那好。”宋轻扬说道,“早点休息。”
“晚安。”
宋轻扬倚在移门上,宋母进来后就看到儿子站在那儿许久,手里还捏着手机。
“扬扬,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呢?”
宋轻扬回头,“嗯。”
“看你房间灯亮着,我进来看看,你外婆最近身体不好,去医院检查后,医生建议要住院疗养一段时间。”
人老了,各种各样的疾病都来了。
宋轻扬拧眉,“严重吗?”他突然想到了褚唯一和她的奶奶,那时候她一定很难受。
“不好说。”宋母叹了一口气,“有机会带着你的朋友去看看她,她会高兴的。”
“嗯,我会的。”
也许快了。
周日一大早,褚唯一就起床了,换了几套衣服,最后选中了一条墨绿色的连衣裙,很简单的款式——收腰无袖连衣裙。
因为是周末,书城的人比较多,褚唯一赶到时,宋轻扬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她皮肤白,穿着墨绿色的裙子显得人更白了。其实她和高中时代真的变化不大。
“我们去二楼,文史类的书比较多。”
“好。”
书柜的走道,很多学生不拘小节,捧着本书席地而坐就在那儿看起来。
褚唯一专注地找着书,宋轻扬紧随一旁,她挑好了两本,看到编著人的名字会心一笑,回头对宋轻扬说道:“你看,这是二班语文老师编著的。”
宋轻扬倾身上前扫了一眼名字,似乎有些印象。
褚唯一说道:“欧阳老师的知识面特别广,博古通今,他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全国各地游历,到D中时已经四十多岁了,从教经验不过三年,D中破格录用的他,高二时,他给我们班带过一周课,很有个人魅力。”
她说话时眸光熠熠,他笑道:“这么多年,你还能记住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人绕着书架转了一圈。
宋轻扬看到前方好像是小说书柜,“去那边看看。”
褚唯一不解,“你要看言情小说?”
宋轻扬撇过脸,嘴角划出分明的笑意,“我记得校庆那天,李校长介绍你是——”
褚唯一神色不由得僵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宋轻扬挑挑眉,“这里有你的书吗?”
褚唯一脸色一变,她的书都是少女看的,实在不好意思告知身边这位男士,眼观鼻鼻观心,她突然伸出手,“这里都是学生在看书,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了。”就这样拉着他一路往一楼走去。
宋轻扬眸光从她的手上瞥过,她的手不大,肌肤细腻,掌心覆在他的手臂上,凉凉的。每一个指甲都修得干干净净,十指修长,一双很漂亮的手。
褚唯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正大咧咧地扯着人家手臂呢,她怨念着,李校长为什么要在校庆那个场合介绍她呢?她该怎么和宋轻扬说这事?
告诉他吗?
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多忙,不告诉他似乎太不够意思了,可是她写的书都是爱情故事啊!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涉及亲吻等情节!他会不会误以为她经验丰富?
“唯一,到我们付账了。”宋轻扬缓声开口,心情舒畅。
“噢,噢——”褚唯一明显地心不在焉,依旧握着他的手腕。
“我的手不好拿钱包,要不你帮我拿一下——”宋轻扬话音微扬,带着喜悦之意。
“啊!”褚唯一表情瞬息万变,连忙松开爪子,脸色瞬间红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付了钱,拎过书,走到一旁,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红红的一片,褚唯一也望过去,心痛!
“最近练车练多了,抓方向盘特别用力。”
宋轻扬冷冷地飘出一句,“你是说我的手臂像方向盘?”
“不不——怎么会?手感不一样——”
手感不一样——
人来人往,喧嚣不断。万千人中,我还是遇见了你。
宋轻扬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在刚刚她拉住他的手腕时,他的心突然加速跳动。
原来被喜欢的人牵着手,也会紧张啊,甚至紧张到不知所措。
褚唯一竭力地装作云淡风轻,“你的皮肤挺好的。”摸上去滑滑的,比大多数男生肤色要白一些,她想到了一部电视剧里的角色——白豆腐。
宋轻扬脸色终于有些不淡然了,“谢谢夸奖!”
褚唯一恍惚地觉得自己刚刚似乎调戏了他,嗯,她不是那个意思。
午后,两人去了隔壁的咖啡厅。褚唯一喜欢喝咖啡,每次出去大多数时间都会选择待在咖啡厅,因为抓了宋轻扬,她心存愧疚,勤快地去买咖啡,手机竟然就这么搁在桌边,他拿过来放到中间,这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吗?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宋轻扬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郗清远。
电话挂断了。
屏幕又跳出了几条信息,他扫了一眼,好像是微博信息,她还玩微博,他笑笑。
褚唯一端着咖啡回来,“给你点了卡布奇诺。”
听说卡布奇诺的意思是“我暗恋你”。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把那个未接来电告诉她,她却说道:“刚刚那个小帅哥告诉我,今年我有两次免费喝咖啡的机会。”
“你经常喝咖啡?”宋轻扬双眸微动。
“差不多每天一杯。”以前觉得咖啡苦涩,后来感觉就跟喝白水一样。
“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影响睡眠。”宋轻扬皱了皱眉。
褚唯一笑着,“我晚上睡得也晚,其实咖啡对我来说,只有白天有点作用。”
宋轻扬想起了以前的事,勾起了嘴角,“你高中的时候也常去买咖啡吧?”
褚唯一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端着咖啡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她想了想,“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他但笑不语。
褚唯一尴尬,“那时候坐在第一排,每天前两节课发困,在老师眼皮底下,上课也不敢睡,只能靠喝咖啡提神。”
“怎么会坐在第一排?”以她的身高不应该啊。
“高二排座位那天我不在,等我去上课时,只剩下最前面的位置了。”
“那时候大家都不想坐第一排。”他笑着。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褚唯一叹了一口气。
他喝了一口咖啡,唇间带着淡淡的苦涩。
褚唯一的手机又响了,“是李校长——”她接通电话,“李叔——”
他撇过脸,看着她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毫无意外,李校长又要给她介绍对象了,挂了电话,她喝了一大口咖啡。
宋轻扬的手微微一紧。
褚唯一撞上宋轻扬的眸子,有点心虚。
那天临走时,他问她,声音微冷,“相亲?”
褚唯一愣住了,他却笑吟吟地说道:“希望你早日解脱。”
褚唯一去了李校长那儿,李家三口都在,集体给她洗脑。
李母:“唯一,女孩子的青春有限。”
李校长:“那孩子我以前见过,长相和能力俱佳,现在已经是公司高层了。天泽公司你也知道的,我正好打算让你去那里工作。”
褚唯一:“李叔,这样不好吧?”
李校长木着脸,“你能不能进去还不一定!天泽要求很高,我一开始让你去华星,就是要锻炼你。”
可是宋轻扬也在天泽呀!
李校长叹了一口气,脸色也沉下来,抬手拍拍她的肩头,“我和你阿姨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二十多年了,还不是这么过来了,你和李貌就是太自由了。”
李貌啃着苹果,“唯一,我觉得这人挺靠谱的。”
褚唯一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说话,“李叔,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不是糊弄我吧?”
“没!我要糊弄您,以后我就和李貌结婚。”
李貌:“……”
李校长失笑,“你这孩子,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褚唯一拒绝了相亲,也不觉得错过了什么,反正现在这样,她觉得挺不错。
唐薇欲言又止,“唯一,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褚唯一回神,“怎么了?”
“我姑姑前段时间刚查出来胃癌,她已经做过一期化疗了,过段时间又要去,可是——”唐薇无奈,“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你亲戚中医院床位的事。”
“我现在就打电话。”她拨通了郗清远的电话,可惜电话却没有人接,“估计在忙,等他回电我再告诉你。”
过了半个小时,褚唯一的手机响起来,是郗清远打过来的。
“刚刚查房去了,手机没有带。”他解释道。
褚唯一尴尬,“我有点事要麻烦你。”她紧握着手机,眼睛直直地看着电脑屏幕,“我同事的姑姑要住院,近期还有床位吗?”
“我马上要去开会,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个面再说。”
褚唯一飞快地回道:“那我们就在尚爱天地见,我听同事说那里新开了一家泰国餐厅。”
“好,你先去。”郗清远挂了电话,护士长进来,“郗医生,帮个忙,602的2床说是伤口疼。”
“告诉她这是术后正常反应,让她家人看着不要让她乱抓。”
“我说了,可是那孩子非要见到你才安心。”护士长无奈,小姑娘估摸着借着机会想多见见郗清远。
“我去看一下。”郗清远说完,把手机搁在了口袋中。
难怪科室上下的人都喜欢郗清远,家世好,工作认真,对人又亲切。护士见他拿着手机问道:“晚上有约会?”
郗清远回道:“有点事情。”
护士长明白了,他这么说肯定是有戏了,“难怪每次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都要拒绝呢,原来如此。”护士长叹了一口气,“这回我们院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伤心了,不过郗院长这回要放心了。”
郗清远淡淡一笑。
唐薇对郗清远很感兴趣,“唯一,郗医生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表哥?”
褚唯一犹豫了一下,“他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
“三代以内?”
褚唯一凝思了瞬间,“薇薇,我有很多年和他都没有联系了。”
“唯一,是不是这件事让你为难了?”
褚唯一连连摇头,“不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和他之间已经隔得太远了,陌生得可怕。
六点半过后,郗清远来到餐厅。
褚唯一打了招呼,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唐薇,这是我哥,郗清远。”
郗清远微微一愣。
唐薇把姑姑的情况说了一遍,“我奶奶就是因为这病去世的,现在我姑姑也查出这病,她人很消沉,不相信医生,所以我才拖唯一找您帮忙。”
郗清远点头,“下一次她来检查,我过去一趟。”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您,郗医生,你人真好!”
“力所能及。”郗清远看了一眼褚唯一,“何况,我是唯一的哥哥。”
那一眼,褚唯一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塌了。
唐薇充分发挥记者的聊天技能,褚唯一丝毫不用担心冷场,而郗清远虽然不是很热络,却也是有一说一。
唐薇笑嘻嘻的,“郗医生,能不能要你的号码啊?以后我有什么头疼脑热也可以问问你。”
郗清远指尖一动,拳头微微握紧,他看着对面的褚唯一,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黯淡无光,嘴角浮出一抹笑,“唯一知道,回头让她给你。”
唐薇一脸的喜悦,“郗医生,你人这么好,你的病人一定很喜欢你。”
郗清远淡笑。
“你怎么会当医生的呢?”唐薇八卦。
郗清远沉默了一刻,“一个朋友的期望。”
唐薇眼睛都亮了,是谁啊!
褚唯一正在喝水,突然被呛到,她咳了起来。
郗清远连忙起身,“低头。”褚唯一赶紧低头,他连拍了她几下后背,“好了吗?”
褚唯一呼了一口气,“好了。”
唐薇一脸的兴奋,对医生的崇拜更加深了。
饭后,郗清远送两人回去。
褚唯一说道:“我去坐地铁。”
郗清远看着她左右忽闪的双眸,沉声说道:“都上车吧,先送唐薇回去,再送你。”
唐薇挽着褚唯一的胳膊,“走吧,唯一。”
褚唯一认命地上了车,唐薇坐在副驾。
一路上,郗清远都没有怎么说话,唐薇自然也安静下来。从这顿饭看来,郗清远是个和气的人,而褚唯一则显得太过安静了,她寻思着唯一是不是和郗医生关系一般啊,算了,等明天再问清楚吧。
她先到了,下了车,“郗医生路上小心,唯一,明天见。”同她眨眨眼。
唐薇一下车,车里的气氛就变了,褚唯一后背汗水涔涔,她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郗清远坐在前方,许久没有发动车子,而她亦是一言不发,这几天用餐时间紊乱,胃开始绞动,有些疼。
夜色缭绕,路灯璀璨而不刺眼,光影晕晕的。
郗清远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薄凉地勾动嘴角,“如果不是你同事有事,我想你是不会主动找我的。”从她回来之后,她和他只见了两次面。
褚唯一咽了咽唾沫,“见与不见又有什么意义?”
郗清远猛地转过头,借着弱弱的灯光,他的眸底是无奈之色,“六年了,你从来不和我联系,甚至连家都不回了,那么现在呢?”他慢慢拿出七八张机票,褚唯一接过,“什么?”目光僵住了,竟是D市飞往哈尔滨的机票,“你什么时候去的?”
“最后一次,你大学毕业。”
褚唯一用力咬着唇,渐渐地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你怎么不找我?”
“我去找过你,你过得很好,你的同学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我从来没有。”褚唯一震惊了。
“我亲眼所见,你生日那天——”
她突然想起来,当时学姐给她介绍了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在她生日当天拎着生日蛋糕来找她。
“唯一,如果现在我们在一起——”郗清远一字一顿地问道。
褚唯一大脑一阵轰鸣,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睛酸胀得难受,“哥哥,你没喝酒怎么也说醉话呢?”
哥哥——
郗清远笑得惨烈,“好,好,这就好。”
眼角好像有什么悄悄滑落,她深深吸了吸鼻子。
迟了,已经迟了。
在妈妈嫁给郗叔时,她和他就没有希望了。
夜空璀璨明亮,晚风幽幽。凉风缓缓吹了进来。
“对不起。”她笑起来,笑容凉凉的,“我选择去北方读大学时就想得很清楚了。”哈尔滨的冬天真的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刚刚过去真的很不习惯,可是最终还是习惯了。
第一年的冬天,她一个人去了冰雪大世界,在城堡上刻下了她和他的名字。
第二年的夏天,她再去,没有皑皑的冰雪,变成了啤酒节,她和他的过往都消失在灼热的气温里,融化了,不见了。
“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说过的话你就忘了吧。”她一字一顿,“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郗清远额角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向来冷静自持的他还是没有忍住。
“哥哥?”郗清远沉沉地重复着。
褚唯一咬咬牙,“我现在一直在相亲,前几天遇到一个人还不错,我打算试着处一下。”她笑着,她也忍着。
那抹笑刺痛了郗清远。
郗清远扯了一抹笑,僵硬得没有一丝温度,“我知道了。”
郗清远发动车子,连打了两次,车子才启动起来,直到褚唯一下车时,两人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到了家,她默不作声,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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