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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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木槿在场，听到大叔这样担心她的安危，一定会非常感动。只不过，当前的形势是，她和那个捡玻璃碎渣的男人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垂布。
    她咽了口口水，只盼着这个笨手笨脚的男人快点从这里离开。
    男人似乎把周围的大块玻璃都捡完了，然后，她听到了更加令自己崩溃的声音。
    男人在自言自语。
    “要不要扫扫桌子下面？”
    不要啊！木槿在心里大喊着！千万不要啊！
    “嗯，还是不要了……吓到里面的小猫，就不好了……”
    听到前半句话时，木槿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但这后半句话着实又吓到了她，整个人简直被骇的寒毛直竖。
    那男人知道她在里面……
    一布之隔的男人站起身，后撤两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实验台，语气非常平静：“这里只有我，你可以出来。”
    木槿快速的分析着当下的情况。
    她被人发现了……
    没错她被人发现了！！
    但那人却对她这个入侵者没有太多恶意，起码当下是这样，他刚刚在故意逗她，还叫她“小猫”，然后就这样大大方方、简单干脆的让她出来。
    木槿抿了抿唇，心一横，索性干脆的从实验台下站起来。
    两人对视，她盯着面前的男人，像是验证一般，得到确切的结果后感觉又是荒唐又是可笑，同时从心里涌起一股冷意。
    黎昕……果然是你……
    她听过的声音，是不会记错的，那就是黎昕的声音，是他……
    “黎昕……”
    黎昕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紧身黑衣，因为在做实验，所以戴着眼镜，在黑衣外面套了一件白色大褂。这个男孩子还是一张素白清俊的脸，镜片下的眼睛也在仔细的打量她，模糊的眼神是往日从未见过的。在木槿的印象里，从前的他是那么羞涩懦弱，同她对视时永远没有超过三分钟，都会脸红着主动躲闪开。但现在他不会了，他像是换了一个人，目光如此稳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木槿甚至能感觉到面前的人非常坦荡，丝毫没有被她撞到的尴尬慌张。
    一个奇怪的地点，两个熟悉的人。
    在木槿还在发呆式的思考时，她面前的男孩子已经先一步露出了笑容：“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吧，我带你出去，这里还不是你呆的地方。”
    这样直白坦率么？
    木槿没有动。
    “一会儿还会有别的人回来，那时候你就不好走了。”
    木槿忍了忍，声音不甘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唔，不能说，这个是秘密。”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还是秘密。”黎昕又笑了，示意木槿跟着他：“我们还是快走吧，我带你从另一边出去，你也不想再爬那个地道了对吧。”
    其实从木槿第一次见到黎昕，就觉得这个男孩子的笑容很好看，像冬天初升的暖阳。但如今这个男孩的笑只能让木槿强忍着去接受他的建议，根本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好感，甚至会有一丝被黏丝网紧紧缠住的恶心。只是事已至此，可供木槿选择的选项太少了，她不想轻易和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动手，当下的信息量太爆炸，他已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爱穿黑衣爱唱歌的羞涩男孩，他在做实验，这里还有那个怪物的尸体，敌暗我明，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不确定，而她的情况，他估计清楚一大半。
    既来之，则安之。
    木槿决定顺从一些，静观其变。
    在前面带路的男孩似乎一点都不怕她在背后偷袭，还在像导游一样介绍着四处：“这里也是实验台，再过来这边是培养皿，里面的架子上是书，有的时候也会放些实验记录在上面。这里很平常，所有的东西都和普通实验室是一样的。”
    木槿在心里嘀咕。
    可这间实验室本身的存在就不平常……
    绕过实验室，黎昕又带着她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像地下走廊一样，整个空气里也蔓延着一股浓浓的湿意，只是这个明显新些，对比刚刚的地道像是后修的，走廊里没有太多的灯，有些昏暗。大概十分钟后，前面的光亮又强烈起来，黎昕停下来，对着黑暗处摆弄了一下，随即传来机械碰撞的声音，木槿盯着发声的方向，只看到面前刺入一道亮眼的光线。
    那是一扇很小的门。
    黎昕将它推开，身体侧到一边，对木槿说：“这里是研究所外面。”
    他又加了一句。
    “很安全。”
    木槿咬咬唇，压低身体，故作镇定的走出去。
    放眼望去是一片开阔的荒地，木槿对这里有印象，上次他们三个人夜探研究所，车子的停靠位置就在这儿附近。木槿转过头去看黎昕和那道小门，只见那小门布局在一处高起的山丘上，再往远处望则是刚刚的荒楼。
    一条通向外面的地道……
    木槿沉寂一刻，拢起眉头。
    “你就这样放我走？”
    门内的男孩子耸耸肩：“我如果现在要害你，刚刚就不会带你出来了。”
    确实是这样，若要害她，何必多此一举。
    木槿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她朝黎昕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嗯……”身后，黎昕的声音又变回了之前的几分样子，犹犹豫豫的，小心翼翼的：“今晚，我还能去酒吧么？”
    木槿头也不回地说。
    “想来就来。”
    *
    路靖瑶清醒的时候，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有些混沌，清明几刻后，便好了许多。她虚弱的环视眼前，因为光昏暗的厉害，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但她多少可以确定。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她正想着，突然感觉脑袋后面疼的厉害，甚至动动舌根都会牵扯到那里的皮肉。路靖瑶勉强的抬起手去触碰，刚一挨到就是呲牙咧嘴的疼。
    不疼倒还好，这一疼，直接把她昏倒前的记忆揪了出来。
    强烈的恐惧瞬间占领她的神经，她绝对没有看错，在肆酒，有两个坏人绑架了一个身材瘦小的人，那个人已经晕了，他们还用铁链子把他捆绑在地上，两个坏人中有一个人的脸她很熟悉，他是酒吧的服务生，平日里娘里娘气的，没先到还有这样违法乱纪的一面。
    出事儿了！
    路靖瑶颤抖的想，一定是因为她在他们作案的时候撞进来了，看到了他们的恶行，所以那两个坏人也把她绑在这里。那他们要做什么？逼她不许说出去？还是拿她威胁她的家人，又或者……他们要杀了她？！
    不！她不能死！他们不能杀了她！她哥哥……对！她哥哥是警察！
    冷静下来，别害怕。
    路靖瑶连忙蜷缩着坐起来，她暗示自己越是艰难的环境就越要勇敢起来，趁着绑匪还没出现先做一点用得上的正经事儿。她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囚禁自己的环境，她困在一张床上，手脚嘛——她动了动——目前都是自由的。
    唔，或许是因为她昏倒了，所以绑匪掉以轻心的没有捆她。
    接下来，她开始想着怎样逃出去。
    路靖瑶的心思开始转向外面，借着昏暗的灯光，她找到了房间的门。可能刚刚的心里活动太多了，导致她忽略了门外低声的对话。
    她听到一个女人说。
    “你可真是可以，她一个小姑娘，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一个男人的声音顶嘴说。
    “这不是办得好办不好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小爷心情很不好，先是为你担惊受怕，然后又挨了你大叔一顿骂，那个小姑娘走路走的飞快，我跟不上她，晚了一步，也是我的错了？！”
    女人又说。
    “你还有理，天天窝在电脑前一步路都不想走，连个小姑娘都追不上，和废人有什么区别，明早跟我起来练功。”
    男人好大的一声不服气：“你！”
    “我什么我？！”女人说着话，声音变近了，还有细微的脚步声：“这小姑娘出什么好歹，我看你怎么办……”
    说着，女人推开门，带着一束光线闯进路靖瑶的视线。灯光有些刺眼，她不得不偏过头闭上眼睛，片刻后适应了，她又睁开，只看到木槿正靠着门框对她笑。
    “瑶瑶，你醒了？”
    木槿勾着红唇，眼神十分美好。
    “女、女神？”路靖瑶看呆了眼，她实在没想到，刚刚听到的竟然是她女神的声音。
    那、那么这里是？
    木槿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这儿是我的房间，你晕倒了，我的伙计连忙去叫我，我看你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带你来我这儿了。”
    “女、女神……”路靖瑶听木槿主动提起她的伙计，刚刚想起的片段就像火山喷发一样往口边涌，她看了看木槿身后，依稀可以看到外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但不是她的那个表里不如一的伙计。路靖瑶抿了抿嘴唇，用很低的声音对木槿说：“你的伙计……你的伙计不是好人……”
    “怎么了瑶瑶？”木槿顺势坐到床边上：“他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路靖瑶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不，他没欺负我，他、他绑了个小孩……”
    木槿皱眉：“什么小孩？”
    “我没看清，总之身材瘦瘦小小的，短发头，看着像个十几岁的小男孩……”
    “哦——”木槿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幸好雪莉改变了造型，才没有被只看了一眼的路靖瑶认出，她拍着面前小女孩的手臂非常轻松的说：“那不是绑，他们在抓小偷，那孩子在这儿附近上高中，是个惯犯，总来酒吧偷东西。抓住送了两次派出所。可是有什么办法，没几天就出来了，照样挨家挨户的偷东西。”
    原来如此……
    听木槿说完，路靖瑶的状态整个松了下来，她或许是警匪片看多了，竟然联想到绑架上去。
    解开了心结，整个人也就轻松了许多。她伸伸懒腰，却不小心又扯到了脑后的头皮，疼的皱紧了眉头。
    “瑶瑶，你摔倒的时候刚好磕到了后脑勺，我帮你检查过，只是皮肉有些肿，几天之后就能好很多。”
    路靖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始奇怪。
    我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呢？难道是因为吓到的？
    她开始在心里鄙视自己。
    真是不知道，原来我的胆子这么小。
    “已经有些晚了，既然醒了，就快点回家吧。”木槿扶着她从床上站起来，带着她出了客厅，赵渐宇刚刚和她顶了两句，现在还闷闷不乐的在生气，一张扑克脸。她心里突然涌起坏意，继续对身边的女孩说：“不过你的身体还这样虚，小姑娘自己回家不安全……”
    接着，她点了赵渐宇的名字。
    “小赵，跑一趟，把小姑娘送回家。”
    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男人终于不再无视他们的动静，而是抬起头幽怨的看了一眼木槿。木槿在路靖瑶看不到的地方冲他扬起下颚，意思是她就是在故意整他。
    “不用啦女神，怪麻烦的，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路靖瑶自然是拒绝的，一来是不好意思，二来她和那个叫小赵的男人也不熟。
    “瑶瑶别客气，他送送你是应该，何况他也没有事情。”木槿一边回复着路靖瑶，一边继续给赵渐宇发信号。
    出去给老娘送人去！
    ……不去。
    你今天犯了一堆错你还有理了？！
    我！没！错！
    我就问你去不去吧！
    ……就不去！
    混蛋男人！我就问你人小姑娘是不是你打伤的？
    ……
    粘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忽的一下站起来，扯过一旁搭着的衣服，先推开门走了出去。
    “女、女神，真的不用了，我回家很方便的，一点都不麻烦，不然我回家以后给你发信息呀……”
    路靖瑶还在用生命拒绝着，就被木槿一番甜言蜜语的轰炸推出了门外。
    被推出门的路靖瑶愣了愣，回头看，先一步出门的男人已经穿好了外衣，正靠在墙边等着她。
    路靖瑶平日里虽然叽叽喳喳的，但对待不熟的人其实非常窘迫，尤其还是单独一男一女的时候。她正犹犹豫豫的，不好意思说话也不好意思看面前的那人。
    “路靖瑶……”
    刚刚还板着个脸的男人却露出一个微笑。
    “走吧，我送你回去。”
    大长腿都走出三米远了，路靖瑶才反应过来要去追人家，口中尴尬的回复着人家上一句的话。
    “哦，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