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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啥想尽法子不给房产证啊,你想拿这房产证干啥用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算盘。”海燕阴阳怪气的说道。
几乎话音刚落,兴发抄起旁边的塑料凳子,向海燕抡过去,凳子砸到墙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就差五公分,就打到海燕的肚子了。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跟两个老人的事,你少在中间插话。”兴发大吼。
海燕惊魂未定,慢慢的滑到沙发上,坐着不敢吭声了。
“房产证,我不改名字!”说罢,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然而这房产证,兴发还是没有留住,他白天去地里灌水回来,雨雁告诉他说妈上午来了。
“来干啥?”兴发问。
“问我有没有一个红色的本子。”
“你给她了?!”兴发瞪大双眼看着雨雁。
雨雁没有说话。
兴发赶紧踩着抽屉,打开最高处的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铁盒,打开铁盒,里面空无一物。兴发愣住了,失去重心,从抽屉上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兴发被雨雁扛到了床上,他连骂雨雁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就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意识还很清醒,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疲惫,一种孤军作战的疲惫。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跟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雨雁啥都不知道,自己也没有个亲人在这儿,一边要顾地里的事,一边得回家。丈母娘竟然用这么不齿的手段,他为了这个房子劳累了一年,他们就这么轻松的,把它占为己有,一群人欺负他这么一个人,他是真的累了,好想就这么死过去……
他在床上躺了三天,雨雁就哭了三天,他也懒得安慰雨雁了。雨雁哭着哭着,就开始干呕。
“你咋了?”兴发无力的问着。
“我难受。”
兴发突然睁开眼睛,他记得,雨雁好像已经两个月没来身上了……他立刻坐起来,拉着雨雁就去卫生所。
卫生所的走廊里,兴发被无数人撞来撞去,他手里拿着化验单,他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是刚才小护士告诉她,是怀孕了。兴发的内心很复杂,时而平静,时而澎湃。他要做爸爸了?结婚四年,雨雁终于怀孕了。那份丢失房产证的痛苦,瞬间就没了,他赶紧跑到孙家,跑的很快,贵香从他跑进院子里就看到他了,不要命的向前冲,吓得赶紧把门从里面锁上了,她可不知道这个疯女婿咋跟自己拼命呢。
“妈!你开门啊!雨雁怀孕了,你去看看啊”门外的兴发大喊道。
贵香也震惊了,这个傻老大,怀孕了……
几个月后,一个小生命降落在了这个世界上,是她告诉了我这个故事,佟云英,佟兴发和孙红雁唯一的女儿。她出生后,贵香抱着这个皱巴巴的小女孩,兴发激动的想接过来,左转右转,就是不知道怎么把这个小肉球接过来,贵香嫌弃这个一向利落的女婿咋一下子变得这么笨手笨脚。
兴发整个人完全被幸福包围,他抱起来是一条生命,这就是他生命的延续,这就是他的命。兴发发誓,要把自己的全部,都赠予这个小天使。从此那个安静的小屋不再安静,里面充满了孩童的哭闹声,以及兴发和雨雁的欢笑。她就是上天赐予这对夫妻,最好的礼物。
海燕比雨雁早生五个月,薛念国的夫人吴静就在医院焦躁不安的等着,薛念国在家看报纸,倒是一点也不急。等到老太太回来,薛念国就淡淡地问:“男孩女孩?”
“女孩。”吴静小心翼翼的说。
“哼!”薛老把手里的报纸一合,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出去遛弯了。
海燕坐月子的时候,伟均陪在身边,薛家只有老太太来了,大姑姐和薛老都没有来过她。
半年后,海燕怀了第二胎,她满心的希望这一胎能是个男孩,一定得是个男孩,就天天去各种寺庙拜,求男孩。肚里的孩子两个月大的时候,薛念国叫了一大家人,带着海燕去了一家私人医院,做了检查。后来又私下给了医生三千块钱。得到了海燕肚子里孩子的信息。
“女孩。还是女孩。”
回家后,伟均走到海燕面前,抓住她的手。“我们去把孩子打掉吧。”
“这是你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海燕满眼通红。
“我爸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海燕崩溃似的在屋里乱砸一通,她哭着抓着伟均的领子。“你当年有本事跟你爸反抗说娶我,你现在怎么没本事了!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保不住!你当年为什么要反抗。为什么要娶我?”海燕摔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力气。
伟均也不说话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默默的抽起了烟。把这个班花娶到手后,纯洁的爱情变成了亲情,很多东西也一并变得没有那么纯粹了。
最终海燕还是流掉了肚子的二女儿,后来肚子没有动静了。一直到女儿薛雅楠八岁那年,再次怀孕,生下来后,是个瘦弱的男孩,取名薛亚东。
转眼间云英就已经三岁了。长得又丑又黑,但是兴发却不以为然,他觉得小孩子哪儿看得出来啊,长大了一定会很漂亮。兴发在云英一岁那年把照片寄回家去了,槐妹看了非说是个孙子,任谁说都不信是个女子。
“这长得就是个男孩嘛”槐妹笑个不停。
兴发和雨雁白天要去地里干活,就把小云英托给贵香老太太帮忙看,老太太就把云英放在自己开的小卖部钱的桌球案上晒太阳。云英白天很乖,就在桌球案上自己爬,爬累了就坐一会儿,坐的很直,太阳很大,她也不哭不闹,就是把皮肤晒得黝黑。老太太也不怎么管,直到人家买完东西的人走到门口一看,“哎呀婶子,雨雁家的小孩儿都会走路了啊!”
贵香赶紧从商店走出来一看,云英正专注的在桌球案上左右摇晃着走来走去。走到桌子边上,就自觉往中间走了,摔倒了,也不哭。
晚上是兴发带,他现在不咋种地了,帮着村头的工厂烧锅炉去了,这工厂是城里大老板盖得,白天烧,晚上有的时候也烧,兴发晚上一个人待在锅炉房,寂寞了就跑回家。敲敲卧室的窗户,雨雁就喊;“谁啊?”
兴发说:“我。”
雨雁就把窗帘拉开,透着月光,兴发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儿,他就满心的幸福,看了一会儿,就舍不得的走了。
他晚上在家里睡得时候,这云英就使劲闹,玩累了才睡觉。睡了还蹬被子,一晚上兴发起来几十次都盖不及,后来兴发想了个好法子,他用一根很长的绳子,把这个一米二的床从上到下绑了一圈,云英的被子就连着床一块绑起来了。云英晚上又蹬被子,蹬了几下,也没蹬开。
云英给这个家带来的不仅仅是欢乐,还有沉重的经济负担。也不知道为啥,云英从小就体弱多病,几乎每个月都得去诊所打吊针,看着云英满手的针眼,兴发就心疼,每年光看病打针,云英就能花掉家里几乎所有的收入。兴发没办法,只能借钱。
2000年这一年过年,兴发连过年的钱都没了。贵香也看不下去,就送来二百块钱,让他先把年过了。
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雨雁和海燕一家都回了孙家。雨雁家近一大早就到了,木林就吊着脸,让兴发帮忙去扫雪,兴发哼哧哼哧的扫了半个上午,刚想进屋暖和会儿,木林又把电焊给他让他去把保安的车底下焊一下,兴发心里不是个滋味了,大年初二来你家过年来了,还给你干活了吗?一年的活儿全攒到今天了是吧。
雨雁也在外面冻着,坐在货车的旁边,谁叫也不进去。焊到一半,躺在车底的兴发快要冻僵了,胳膊也麻了,他就在车底下,从车底,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是海燕两口子两了,这木林跑到大门口来接,哈哈大笑着迎接伟均进屋,伟均路过雨雁,说:“走了雨雁,进屋了。”
雨雁说:“我不进,我等兴发。”说着指了指车底。
伟均弯腰一看,果然兴发躺在车底焊东西。下了一跳。
兴发恨不得找个地缝,他多希望伟均没有看到他啊。两人都是孙家的女婿,就是因为自己穷,就得到了跟伟均相比差别那么大的待遇。不过木林啊,我家对你女儿啥样,伟均家对你女儿啥样,就这,你还不领情。还这么糟践我。就是因为我穷,所以就得被你这样糟蹋吗?”
“行了姐夫,出来吧,外面太冷了,咱进去说会儿话。”
兴发赶紧从车底爬出来,说回家换身干净衣服就过去。雨雁也没进屋,跟着兴发一块回家换衣服了。兴发又一次被这家人的冷漠打击了,这已经不是冷漠了,这就是虐待啊。但今天是大年初二,他也不好发作,女儿还得让人家里帮忙看,得罪了也不行。
兴发换好衣服回到老丈人家,此时几个男人都已经做到客厅了,贵香、海燕还有孙家的两个新媳妇都在厨房忙活,云英和姐姐雅楠在一旁的地毯上撕报纸玩,兴发看着穿着破烂,皮肤黝黑的女儿和雅楠坐在一块,就觉得有点对不起女儿了,他也没钱给女儿买个好点的衣服,还买衣服呢,能吃饱就不错了,两个身材差不多的孩子,海燕从来没说过把雅楠不能穿的衣服给云英送两件来。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佟兴法也没让女儿光着屁股满大街跑!兴发心里咆哮着。云英好像感觉到爸爸在看自己,就抬起头,对着爸爸甜甜的一笑。
兴发找了个角落坐着,房子里有别人送给木林的高档烟,兴发不好意思拿,也没人给他递,他家孙家,永远也不能做到像伟均那样从容不破,烟灰随意乱弹,吃西瓜也就每块只吃两口就扔了,吃西瓜最甜的部分,兴发觉得那就是浪费,可孙家人呢,看二姐夫这么做,都跟着学,吃两口带着红瓤就扔,每次只有兴发,就当没看见,把自己手里的西瓜啃到只剩一层薄薄的皮。打肿脸充胖子,兴发这么想着这家人。
吃过午饭,几个男人又做一块聊天,兴发也接不上啥话,就在那儿安静的听着。雅楠坐在沙发上玩新买的挂历,看着上边漂亮的姐姐,折来折去。
“姐姐,给我玩会儿嘛。”云英缠着姐姐说。
“不给你玩,我还没有玩好呢。”
又过了一会儿,雅楠玩累了,就把挂历扔到一旁,跑去吃糖了。
云英赶紧拿起来姐姐扔下的挂历,欢喜的拿在了手上,刚准备玩呢。木林一把就夺过来了。
“去去去!玩别的去。你把新买的挂历玩坏了怎么办!”
兴发顿时一股火就冲到了头顶,凭什么雅楠玩就玩不坏,我家云英一拿起来就玩坏了!兴发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到云英面前。
“谁让你乱动别人家的东西的!走!跟我回家!”说着拽着云英就要走。
云英却不走,就往后躲,撒开了爸爸的手,躲到了床底下,兴发跑到床边吼:“你给我出来!”
“我不回家!家里冷!家里没吃的!家里没姐姐跟我玩!”
兴发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这个宝贝女儿狠狠的踩在脚下了,他有些下不来台了。毕竟屋里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连哄带骗地把云英从床底下骗出来了。一把抓住她,没让她又溜进去,扛到肩上,云英哭个不停。兴发也不管,扬长而去,雨雁紧紧的跟着。留屋子里的人一片尴尬。
兴发觉得这个年是他过得最惨的一个年,然而更惨的事他后来才知道,槐妹去世了。娘是在过年前的一个月走的。她是积劳成疾,兴元在娘死前的几个月一直悉心照顾,寸步不离。娘还有意识的时候,跟家里人说,先别把这事告诉兴发,兴发在新疆也受委屈,得让他过好这个年。这是槐妹有意识的时候,等到槐妹没有意识的时候,她就不停的唤着小儿的名字,边哭边唤。满屋的人都动容了。一直到咽气,槐妹也没忘了自己的小儿子。
槐妹去世后,兴元业来了新疆,投靠兴发。兴元找了个包吃住的活儿,干装修的,工资不高,但是吃的是真没话说。于是三个大人,一块守着云英这个小独苗,守着她茁壮成长。
云英一年级的时候,学校例行体检,查出来得了心脏病,先天性心脏病,二尖瓣轻度关闭不全。兴发明白为啥云英从小就老生病了,用医生的话说,就是免疫力低下。这个病对这个脆弱的小家而言,就是晴天霹雳。兴发宁可这病得在自己身上,都不想让宝贝女儿受到伤害。她是他的命啊。
兴发又一次跑到木林家要房产证,他这十多年都不知道跑了几次了。
“哎呀你咋又说这事,你是不是想卖了房子跑啊!”贵香不满的抱怨。
“是!我是要卖房子!我卖房子给女儿治病!我倾家荡产要饭也得把英英这个病治好!”
木林老两口也不知道说啥了。
“你们要是不让我卖房。我房子也不要了!我带着英英回老家!把雨雁给你们老两口扔下!”兴发知道两个老人怕什么,怕什么他就说什么!
“哎呀你先冷静一下嘛”贵香赶紧说。
“我们明天陪你一块去医院,问问医生现在适不适合动手术,英英还小,心脏哪是你说动就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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