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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维止推开栅栏将一片苍翠的林荫甩在身后遥远之处,我冲上去大声啼哭埋怨他一把年纪怎么不知道小心,打架流血有意思吗?
他怔了一秒,用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挑起我下巴,我淌下的泪水滴答滴答坠落在他掌心,他左右偏头打量了我难看的哭相许久,“谁一把年纪。”
我说你啊,不然还是严潮吗。
他问我在你心里我很老吗。
我说你不老谁会喊你姑父啊!
林维止被我气笑,“阮语,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说出让我高兴的的话。”
我鼓了鼓腮帮子想说我很担心你,怕你受伤,但沈荆卓在旁边戏谑的注视令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会挖苦我好几年的。
侍者从我身后递上一块湿润的干净方帕,林维止接过去擦了擦手上污迹,沈荆卓十分感慨调侃说,“宝刀未老啊。”
“你教她说的。”
“还用教吗?既然说你老,自然是某些方面不满意,才会有如此抱怨。”
林维止扬了扬眉梢,“这你都知道。”
沈荆卓得意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林维止将用过的方帕重新返还侍者,“你怎么样。”
沈荆卓说一小时,也不如几年前勇猛。
林维止掸了掸身上沾染的灰尘,“我一个小时零一秒钟。”
沈荆卓冷笑说你连一秒钟都掐算了吗。
“精确是商人必备功课。”
林维止将现场交给沈荆卓处理,他牵着我的手离开球场。
车门关上的一刻,我透过逐渐变窄的缝隙看了一眼球场,严潮仍旧趴在地上,他孤独挣扎着,贴着脸孔的草丛一滩惊心动魄的鲜血。
我并不觉得可怜,甚至没有半点动容,只是无尽的悲哀。
人这辈子其实很糊涂,有些人装糊涂,更大一部分人是真糊涂,没有精明的头脑和强悍的手腕,做着唯我独尊掌控伴侣的白日梦。
我和严潮的分裂,源于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而我懦弱得不肯抛掉手里的沙,畏惧空空荡荡的掌心。
婚姻中将就也许可以白头到老,但爱情里将就必将走向灭亡。
婚姻可以延续的筹码太多,孩子,父母,利益,生活。
爱情的支撑仅仅是感情,是怦然心动,是依赖和相思,一旦全部消失,相看生厌,再怎么隐忍也不可能死灰复燃。
林维止打向严潮的第一拳为我被耗掉的五年青春,其实更应该打我自己。
是我的不干脆不果断,让彼此在仇恨和厌弃中越陷越深,以致于他痛恨愤怒的不是阮语的离开,他失去了自己的挚爱,他在这段感情中过分失败,让我毫无眷恋。而是他的尊严,面子被身为姑父的男人赤裸剥夺,他的专横主义暴露无遗。
在他眼中,我是他的附属品,他玩儿累了想要回的家,我妥协屈服于自己的懦弱做了五年附属,难道我不才是最该被打醒的人吗。
我趴在林维止胸口,他的呼吸和心跳无比粗重,我手掌在他身上每一寸位置游走过,并没有发现血迹,只有潮湿的汗渍。
我解开他衬衣看到几块硕大青紫的瘀伤,这样的伤口虽然不流血,可更胜过流血的痛苦,我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
我仰起头看着他,他触及到我清亮干净的眼睛,不忍心骗我,他知道骗一旦开了头,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他笑着握住我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一点,不碍事。”
我大声吩咐司机去医院。
司机答应了声并道试图掉头,被林维止眼神制止,他用极其轻佻下流的语气说,“你亲一下,就可以立刻痊愈。”
我问他真的吗。
他说当然,女人的吻是抚慰男人伤痛最有效果的灵丹妙药。
我用鼻子拱开他衬衣,非常听话而迅速吻了下去,我的嘴唇和舌尖沿着他胸口一直辗转吮吸到腹下,我听到挡板升起的响动,以及头顶林维止十分压抑的喘息,他腹部靠近一簇毛发的地方似乎也被严潮打过,我刚要把脸埋进去,林维止忽然捧住我的头,将我从他身下拎起来。
他嗓音有些沙哑,脸色也布满潮红,我以为他痛,朝他脸上吹了口气,“我给你呼呼。”
他抱住我很好笑的嗯了声,“晚上呼呼,晚上最痛。”
沈荆卓把严潮丢到了医院,并委托护士通知了他家属,严潮妈接到消息风风火火赶了过去,她心疼儿子,刚到住院这一层还没有进病房便开始嚎啕大哭,咒骂打严潮的人杀千刀,断子绝孙。
严潮躺在床上听见他妈鬼哭狼嚎,整个人烦躁不堪,埋入被子不想理会,严潮妈从门外冲进来,她看到一条被吊在半空缠满了绷带的腿,原本就声嘶力竭的哭声更加歇斯底里,她狰狞凄厉伏在严潮身上大喊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
严潮忍了一会儿,他妈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嚎得护士都来斥责她打扰了其他病房人休息,严潮忍无可忍将她从自己身上狠狠推开。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老丧门星,滚出去!”
严潮妈被儿子这一嚎吓得哭声一滞,整个人呆若木鸡,严潮爸在旁边质问到底是谁打的,为什么你拦着不让报警。
知子莫如父,他当然清楚这不是儿子性格做出来的事,严潮拿一把砍刀去同归于尽他倒是很相信,这样息事宁人太反常。
严潮从脑后把枕头抽出来,狠狠砸向面前的两个老人,“我说滚没听见吗?聋子啊!我不拦着你们能怎样,替我报仇?你们这两只没本事的臭糊涂虫!如果爷爷的财产给了你,我们至于看人脸色吗?至于从姑姑手里要钱花吗?拿人手短!”
严潮越骂越气,他伸手狠狠抽打自己受了重伤的腿,龇牙咧嘴大叫为什么自己有这样讨厌无能的爹妈。
严潮妈看到儿子自虐心疼不已,她满面泪痕央求他停止,严潮仍旧叫骂让他们滚,他们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垂头丧气走出病房。
严徽卿从电梯里出来看到灰溜溜站在门外的哥哥嫂子,她问为什么不进去,严潮妈捂着脸失声痛哭,严潮爸仅剩的一丝理智就是委托自己妹妹找到凶手,一定要好好教训,不能让严潮白白挨打,哪怕出了人命,大不了找维止来平息,否则这口气咽不下去。
严徽卿有些头痛甩开自己哥哥的手,“出了人命谁也平息不了,维止自己还要顾及那么多事,哪有多余的精力天天为你们擦屁股?严潮为什么会被打,为什么对方连一点忏悔都没有,这不充分证明了是他的过错,才会让人家理直气壮。他是怎样的孩子我们都很清楚,他从小闯祸,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悔改,他捅的篓子少吗?哥哥你不要再溺爱他了!”
严潮爸根本听不进去是非对错,他非常愤怒瞪眼呵斥,“严潮是严家的独苗,好在他没有出事,万一被打残打死了,我们老严家就绝后了!你怎么当姑姑的,让你找出是谁打了你侄子对你来说这么难吗?你不要给我讲大道理,我儿子躺在里面承受痛苦折磨坏人却逍遥法外,那些冠冕堂皇的狗屁道理有什么用!”
严徽卿知道自己和他无法沟通,这一家人都很自私,除了伸手要钱时笑脸盈盈,其他时候都让她觉得面对时很疲惫,很心酸,仿佛除了利益在他哥哥心中对自己再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她推门进入病房,严潮听见响声以为是自己爸妈去而复返,他额头因为烦躁涨满青筋,刚骂出一个滚字,后面的诅咒还没有吐出口,却看到是自己姑姑,他立刻委屈得抽噎起来,“姑姑,你知道这是谁打的吗?”
严徽卿来的路上听司机提过这件事,她难以置信风度翩翩儒雅温和的林维止下手会这么狠,这么毒,事后甚至不曾告诉自己一声,她生气他为了一个女人失了长辈气度,让她在娘家难做,更生气严潮不长眼睛,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林维止只打了他一顿已经是看在自己这个妻子颜面上格外开恩,这么多年得罪他的人生不如死疯疯癫癫的还少吗?严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直接挑衅他。
严徽卿没有理他,只是将果篮放在床头,默不作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严潮掀开被子露出自己到处是伤的身体,“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和耻辱,他抢了我的女人,踩了我的自尊,到现在我躺在床上,他人呢?他算哪门子长辈!世上有几个长辈把自己晚辈的女人拐上床?他无情无义还不允许我算帐了?”
严徽卿深深呼出一口气,她余光瞥向伏在门上缩头缩脑想要窃听又不敢的哥哥嫂子,沉声命令严潮小声点,不想闹得天崩地裂不可收拾就不要吵。
严潮知道现在严家的经济命脉掌控在林维止手上,闹崩了弊大于利,他极其愤怒这一点,他不理解这么多年严徽卿连财政大权的边都没摸到是因为什么,一个女人在婚姻关系中如此没有底线的卑微无权,才会让严家陷入被动的局面。
“姑姑,你当初将爷爷的遗产全部资助他创业,十年前两千万比现在两个亿还要值钱,大不了和他撕破脸,分他一半身家,你何必要忍?你拿着钱什么男人搞不到,他这么放肆嚣张,你这辈子还想不想翻身了?我早就看不惯他,也早就不想忍耐,你在人前给足他颜面和尊严,他有没有给你相同的东西?他是不是已经触碰了你的底线?你不是一个摆设,你是人,他作为丈夫在外面明目张胆养二奶,你还不闻不问?”
“严潮。”严徽卿在他这番赤裸讽刺的攻击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家丑不可外扬是每个家庭都深知的道理,再大的争执关上门消化,打开门时必须春风满面一派祥和。何况她此时还不觉得自己和林维止的婚姻有什么裂纹与漏洞,可以被别人指指点点。
“长辈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什么都不懂,你怎么知道他对我不好,不尊重我。你意气用事戴着一副不喜欢的眼镜臆断评判你的姑父,你有没有一点礼数?”
严潮恨得牙痒痒,连亲姑姑都不帮助自己出头,他还能指望谁出这口恶气?要回这张脸?别人无情也不要怪他无义。
他两只手用力攥紧床单,瞪大眼睛吼了一嗓子,“他已经亲口默认要和你离婚!你过不了多久就不是林夫人了,再不先下手为强,你等着被扫地出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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