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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上午辰时,汴京金辉门外,杨家父子九人上路了。
八大王赵德芳和呼延赞、高怀德、高怀亮、石延超、吕蒙正、潘仁美和付鼎臣都赶来送行;杨业夫人佘赛花率两个女儿、六房儿媳妇也赶来话别;城里居民有上千人赶来欢送,把个金辉门衬得比往日更热闹十分。
佘夫人从杨洪手里接过酒壶酒盏,斟满一杯送别酒,强打笑脸地端给杨业:“老爷!我把我的八个儿子全都交给你了。愿你们天天打胜仗,个个保平安。将来团圆之日,哪怕少一个我也不依你!”
杨业默默无语,缓缓伸出双手,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八大王过来,拉着杨业的手劝道:“老令公哪!叔皇将一个王爷贬为代州刺史,这样做非常有失公平,但我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毕竟延嗣有人命案啊!等过几天,叔皇高兴了,我再想办法保你们回来!”
佘夫人谢道:“多谢,多谢。一切都靠着八千岁了。”
杨业却摆着一双大手婉言拒绝道:“不用不用。八千岁的情义令公心领了,但我杨家都是一群武夫莽汉,论心机,比阴谋,斗不过那些朝中老臣,与其留在汴京,还不如到代州和辽兵厮杀一场来的痛快!”
八大王还想再说什么,呼延赞、高怀德也赶来话别了。
而潘仁美、付鼎臣也在此时讪讪的凑过来搭话。来给杨家人送行,这是潘仁美几番犹豫后才狠心赶过来的。他虽然恨极了杨家,但又不能不装成一副大度仁义的模样……付鼎臣也是如此,他也在伪装善人,两个人的阴狠歹毒并没有半点的收敛,随时都有再掀起大浪的可能。
这个时刻,大郎延平和大娘张金定、二郎延定和二娘云翠英、三郎延安和三娘花谢玉、四郎延辉和四娘孟金榜、五郎延德和五娘周玉娘、六郎延昭和六娘柴美蓉六对夫妻都在情话绵绵地告别。这六对夫妻除了延昭和美蓉外,其余的五对夫妻其实就是在永别。因为今天的分离,在一年后会有个大郎、二郎、三郎惨死,四郎被俘,五郎出家的结局……
这是个悲惨的话题,正所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杨家父子牺牲在沙场虽然是处于忠心,但也受累于阴谋,所以很悲惨。
只有郡主柴美容告诉六郎自己已经怀孕,这还算是个喜事……
七郎、八郎没有家眷,年轻人爱找年轻人,他们正在和高怀德之子高君宝、呼延赞之子呼延丕显聊得起劲。忽然登英楼饭庄的小伙计张三儿拉着妹妹挤进来:“七爷!八爷!我要跟你们走!”
七郎一愣:“跟我们走,什么意思?”
张三儿朝潘仁美、付鼎臣那边瞟了一眼,愤愤道:“妈的!有人说我勾结周壮士、陈相公一齐搅闹先锋擂,派人来砸了登英楼,又逼着掌柜的将我辞掉。我无亲无友,无处安身,后来一想,您杨七爷待我好,我跟你当兵去!打仗也许力气小点,烧个饭、喂个马还凑合。”
七郎赞同道:“行啊,没问题。跟我们走吧!”
八郎蹲下来问张三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那小姑娘清清楚楚地回答道:“我叫张排风,今年七岁了。”
张三害怕杨家人会嫌弃他带孩子,紧忙解释道:“代州城里有我一个姨妈,可以收养她,影响不了咱们的打仗……”
没想到那小姑娘却来了一句:“三哥,我跟你一起打仗。”
这一句话把众人都逗笑了。但是事实上,若干年后这个张排风还真是抗辽报国叱咤风云的女英雄,是杨家将中的一枚王牌!
杨业看了看天:“时辰不早了,上路吧!”
八大王、高怀德、呼延赞等大臣频频摆手送别。
队伍开拔了,杨家父子九人忍辱负重,丝毫不计个人恩怨,毅然决然向代州进发……这一天是个填仓节,是人们期盼风调雨顺、万物欣荣、农业丰收和安乐和平的日子。带有一丝暖意的春风徐徐地吹来,吹动着杨业渐已发白的胡须,吹动着杨家八兄弟和五百杨家兵的战袍,吹动着猎猎风响的“杨”字大旗,却要送他们去厮杀!去拼命!去卫国戎边!
代州,位于河东东北部,北踞恒山余脉,南跨五台山麓。
代州,春秋属晋地;战国属赵地;秦汉时为太原、雁门二郡之境;隋唐时改设代州;五代末属北汉,刘继元尝改置建雄军与此,彼时,建雄军的节度使就是杨业,他曾在此驻扎过一个时期,对此地颇为熟悉。
代州城地势险要,由东北向西南倾斜,一条大街穿过全城,东北这段称作东大街,西南这段称作西大街。在东大街与青龙泉大街交汇处有一处高大宽敞的宅院式建筑,这就是代州城的刺史衙门。
此时的代州城刺史衙门却是一片火海,满目狼烟,尸横遍地。
原来在丢失了雁门关之后,辽军副元帅李重诲和大将萧多罗带十万精兵又开始猛攻代州城。代州刺史刘天祥率领万余名守军和城里的百姓顽强抵抗,但终因兵微将寡力量悬殊于两日前被辽军萧多罗部攻破东门,然后又经过两日激烈地巷战,眼下正在坚守着刺史衙门这块最后堡垒。
大街上,已结束巷战的辽兵们从各家各户中抢出金银包裹,抢出鸡鸭牛羊,抢出良家妇女,一队又一队地押出城外,交归本营。
辽将萧多罗指挥着自己的部属早已围定了衙门大院,他脱去盔甲,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命令十几个辽兵抬起檑木猛撞衙门正门,“咣当!”“咣当!”“咣当……”那三四寸厚的包铁大木门已被撞得颤颤欲裂。
刘天祥眼看败局已定,匆忙逃回后院。
他半年前在这后院新娶了妻子,他要把她安排好。
他来到后院,一眼瞅见他那漂亮的妻子柳氏把一束白绫系在院内的大树杈上,正要往脖子上套,连忙扑上:“夫人!你要干什么?”
他夫人柳氏倒在他怀里哭告:“老爷!你就让我去吧!我就是吊死在这里,也不能让这些胡儿杂种玷污我的清白……”
这刘天祥名叫刘豫,年三十五岁,系真定府卫州人,九年前入试科举被授兵部后行员外郎,正七品。为官九年,他的长处是清正廉明,尽职尽责。因而也得到了一路升迁,官至代州刺史;他的缺点却是优柔寡断。
此时,他又优柔寡断起来,脑子里乱哄哄的,自己率领满城军民顽强抵抗了半个月,按照辽军的规矩破了城自己是要被点天灯的,自己的妻子当然也免不了被乱兵奸污最终处死的下场,该不该让她去……
他犹豫着,敌人却不犹豫。一阵喧闹声中,大门已被打破了。
萧多罗带兵闯了进来:“刘天祥!看不出你一个小小的文官,竟如此顽抗死守。来人,把他绑起来,点天灯。”又朝柳氏打量一眼:“把这小娘子的衣服扒光,找个地方让大爷我好好受用受用……”
众辽兵一涌而上,正要执行帅令,忽听外边杀声大作。
一个辽军牙将失魂般地闯进来:“萧将军,快撤吧!杨无敌来了,他们杀得太猛,我们实在抵抗不住,李副元帅已带队先出城了……”喘了两口气,又小声告诉萧多罗:“听说杨无敌带有几十万人马……”
“几十万?”萧多罗话未听完,磨头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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