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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间就是离开的路。”
秦宥的话在耳边盘旋着,舒望先是愣了愣,但随着这一天的画面在脑内回放,他突然一下就想明白了。
“这是一座电梯!”
他微张着嘴,显得有几分不可置信:“我就说,这么大个城堡里面,怎么会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因为地下没有光,窗户会暴露一切!以至于让我们到了地下之后,仍产生在地上的错觉。让我猜猜,我们现在就在地下对吧,还是地下第四层。”
秦宥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可是这没道理啊,”舒望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他们想要迷惑人们这里还是地上,这里的人不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吗?”
秦宥做声了:“……如果这里发生过上面世界的人不小心来到下面世界的事,就可以解释了。那些人才是他们防备并想迷惑的人。”
他侃侃而谈的一席话让舒望更疑惑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秦宥气定神闲道:“如果在上面时你观察的更仔细,就会发现墙上是有痕迹的,过去是有窗户的。应该是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拆去了窗户。”
“……那我怎么来到这里的?好像是误打误撞。”舒望眉头微皱,喃喃自语:“所以说像我这种人就是他们要迷惑的目标。”
“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秦宥忽然插了一句。
这句话让舒望又多了一个思路,或许是因为蒋立周……蒋立周通过了审判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而他则被认为是蒋立周的同伴?
这时,谁也没料到,秦宥忽然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我们不能操作电梯,电梯是被人操作的。根据电梯里的摄像头,监控人员会将组织里的每个人送进他们应该到的楼层。即使在这里,也是有阶级的存在的,他们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知道的。”
秦宥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转动着把手: “如果这个把手能扭动,就说明电梯就停在这一楼,这意味着……”
“意味着,坐电梯来到这一楼的人……还没有离开……”
秦宥身后的舒望,缓缓接完了这一句。
舒望勉强地笑了笑:“来这里的人,一定是boss级别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碰到了,我们也不一定输,当然还有可能我们根本就不会碰到,我就觉得不会碰到。”
“不会碰到什么?”背后突然传来的男声叫舒望和秦宥都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里?!”
舒望立即转身,看着刚从某个房间内出来的蒋立周顿时换上了防备的表情。
蒋立周神色自若:“我只是到处逛逛,不知道怎么就逛到这里来了。”紧接着目光就落在了站在阴影中的秦宥身上:“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我的前女婿。”
对方这么一提,舒望才想起两人间还有这么有一层尴尬的关系,也不知为何,心里变得闷闷的,胸口也有些堵,只是出乎他意料,这俩当事人却都淡定的很。
“里面有什么?”秦宥视线移向蒋立周刚刚出来的房间。
蒋立周耸耸肩:“不就和上面的房间一样吗?我迷路了,你们应该知道回去的路吧。”
舒望瞥了秦宥一眼:“或许他知道。”接着,又向蒋立周问道:“你确定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
蒋立周摸摸袖口:“我确定。我从这间房间出来后,就到了这里。”他手指的正是那间14号电梯房。
所以蒋立周是不小心进了电梯来到了这里?
舒望暗自思忖着,却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为什么电梯或者操控电梯的人会带他来到这里?
“我们是要继续杵在这里,还是离开?”蒋立周适时问道。
舒望这次想起离开才是头等大事,于是看向秦宥:“你一定知道别的路。”不然,怎么会在明知电梯无法带他们离开的情况下,还泰然自若地从厨房来到了这里。
秦宥看了蒋立周一眼,淡淡说道:“我的确知道离开的路,但是……”
“但是什么?”舒望问。
“没什么。”秦宥忽而改口:“只是有些脏罢了。”他转身向更深处走去:“如果你们不介意蹭得一身灰就跟过来。”
两人跟着秦宥走了一会,直到他突然停下了。
舒望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哪里有可以离开的路,正欲开口时,秦宥回头对蒋立周说道:“你过来,蹲下。”
“做什么?”
秦宥抬眼示意:“这就是离开的道路。”
舒望抬头看去,头顶上原来是一个通风管道,只是这一层挑高略高,不踩点什么东西还真上不去,只好看着蒋立周跟着摊手。
蒋立周一人不敌两人,只好蹲下作为垫脚石。
十分钟后。
舒望拉住秦宥从上面身下的手,终于艰难地爬了上去。
通风管道里阴暗狭窄,恰恰只有一米的宽度,两人即使稍稍侧身,还是不可避免地挤在了一起。
稀薄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陈年老灰尘的味道,舒望抽出与秦宥紧紧贴在一起的手臂揉了揉鼻子,努力往边上挪到身体。
气氛沉寂得有些尴尬,忽然之间,舒望看到了还在下面,昂贵的西装上多了几个脚印的蒋立周,立即转移话题:“把他拉上吧。”
可谁也没想到,默默不说话的秦宥拿过盖子便将管口封住了。
舒望吃惊地看他了一眼,又从盖子缝隙往下去看面容僵硬的蒋立周,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秦宥已经开始匍匐前进,只丢下了一句:“别信他。”
纵使舒望满腹疑惑,这一会也只好赶紧跟上。
这通风管道不仅脏,还很长,不仅长还缺氧,缺氧到没人想讲话,在一片久久的黑暗中唯有两人的心跳声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估摸着过了十分钟左右,前方的秦宥终于停了下来,舒望看着他在前面捣鼓了一会,然后少许光亮就从一个小洞里射了进来。
舒望在秦宥之后爬过这个洞,不说顿时豁然开朗,但眼前的空间的确大了不少,至少他可以站起来了。
他四处打量这像着这像极了地道的地方,忽然听到“咚咚”的切菜声,便将耳朵贴在了墙上。
秦宥解释道:“你看到了,这是一条紧贴着城堡而建的地道,这面墙后就是a厨房。”
“你对这里可了解。”舒望起身说道。
“我在这里呆了不少天。”秦宥话毕,开始继续前行。
舒望暗自揣摩着这一句,也加紧了离开的步伐。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后,秦宥推开头顶上被石头压着杂草掩盖着的木板,终于从地道里出去了,他又帮了把手,把舒望也拉了上来。
舒望踩着脚下的草地,看着不远处的农家乐,有些小小的惊讶,这不就是山脚下的农家乐吗?
“我去农家乐给家里打电话,咱们各走各路,你……也走你的吧。”舒望将目光从农家乐身上移到了一身灰土,有几分狼狈不堪的秦宥身上。
秦宥没回答,舒望便当他默认,只是才迈出第一步,一咬牙又停了下来。
“不管怎样,今天谢谢你……我说的是真的,但也……只有今天而已,你别想多了。咱们从今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你放心,你没死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继续前行,只是没多久,秦宥又跟了上来。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只是碰巧,我们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那随你吧。”舒望默默拉开两人之间的差距,直到停在了农家乐门口。
也许是选址不好,这农家乐生意冷清得很,门窗紧闭,安安静静。舒望伸手敲了敲院子的大木门,只才敲了两三下,就被秦宥猛地拉到了院子旁侧躲了起来。
他瞪了秦宥一眼,而秦宥只是用余光向他示意。就在他俩躲起来没多久,院子的大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两人就是之前追他们的黑衣人。
舒望心下一咯噔,立马停止了挣扎,还用眼神示意秦宥往后退一些。
但是没多久,他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舒望示意秦宥看向来时方向,那边另一波的黑衣人也追了过来,与此同时,这里的两个黑衣人也即将发现他们。
什么?有两波黑衣人。
舒望有些发懵,但此时秦宥扯了扯他,扭头看去,对方正冲他做着“快跑”的口型。
他同样用唇语问道:“往哪儿跑?”
秦宥握住他的手心,低声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趁着没人发现,舒望在秦宥的带领下在荒芜的林野里一路狂奔,直到看到了一辆停在丛林深处的路虎。
刚一停下来,舒望就甩开了秦宥的手,活动起了自己被拽得通红的手腕。
“竟然还有车,你果然是有备而来,早就准备好了后路。不过,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些人为什么死活来抓你,你铤而走险潜入这个地方又是为了什么?”
秦宥如实答道:“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舒望看着秦宥的背影,气都有些发抖:“算了算了,是我不该问你的。反正,你从来都不会跟我讲实话。既然你有车,肯定知道出去的路,看在你害我那么惨的份上带我一程总算可以吧。我保证,今天的事我会全部忘光光。”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秦宥无奈地笑了笑:“那些黑衣人不是一伙的。”
舒望耸耸肩:“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秦宥拉开副驾驶的门:“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上车。”
舒望直接拒绝了,自己拉开了后座的门:“我坐后面就好了,和你保持点距离对谁都好。”
秦宥坐进副驾驶,启动了引擎,却迟迟没有踩下油门。
“是我弄错了,从一开始就弄错了……的确是有人在抓我,我之前以为就是我们在审判室里的看到的那伙人。可我刚刚发现我弄错了,另一伙黑衣人的目标才是我,我之前和他们打过交道。所以……这两个个人目标是谁呢?”
“……是谁?难不成是我啊?”
秦宥没有做声,舒望当即就明白了:“真的是我?!可我一没杀人抢劫、二没偷税漏税,三没犯道德上的错误,他抓我干啥啊?”
“……我也不明白。”
舒望摆摆手:“别再说你不明白了,你不明白的事能有我多。”
过了许久,秦宥的声音才从前方传来:“其实……那天我只是……将计就计,当车子掉下山崖后,很幸运我并没有丧命,也就是那一刻起我才决定假死。”
“你死不死,或者假死不假死关我设么事?”舒望冷冷说道:“事实上,知道你死的时候我很开心。”
“……嗯。”
舒望别过脸看向窗外:“哼,就算那天没发生车祸,你也参加不了婚礼,蒋经兰她可……”
“我知道。我知道她不爱我,无论是她还是我对不会使这场婚礼正常进行……”
舒望一时难以消化:“那你、那你还……”
“所以我才选择了她。”
这一句话犹如在耳边敲响的一记钟声,将舒望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震得五零四散,在慌乱中,他无意看到了前方的后视镜,还看到了后视镜里正看着他的秦宥。
那双眼深邃黑沉,如同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只是湖水下有什么他看不清的东西,是某种叫人心惊胆跳的东西。
舒望收回目光:“别说了,我不想听。”
“其实我和她……”
“我说别说了,你是听不懂还是怎样?”舒望冷下了脸。
他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就是欺骗,所以请就此打住吧,不要染了一身黑后又想着来他这里洗白。
“……好。”秦宥哑着嗓子说道:“……但是离开他吧,离开沈景行,你应付不过来的。”
“我想和他分手就分手,我不想和他分手就不分手,你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说三道四。再说了,离开他?离开他和你在一起吗?”舒望笑着反问:“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吗?”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你永远都是谎、话、连、篇。”
舒望只用着最平静的语气,就仿佛叙述着一件最平白无常的事情,但“谎话连篇”这四个字还是重重敲击在了秦宥心上。
“我没那么聪明,但我也没有那么傻。你并不是007,秦宥,只呆了几天就能把那个破组织的底细来历各方各面摸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你背后的故事,因为你不说,所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你在我眼前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一切的一切就是你在骗我。”
秦宥没有回答,只是踩下了油门:“先避几天风头,我会让你离开的。”
“……那可真是太棒了。”舒望直接往后一靠,笑着攥紧了手:“你从来就只会逃避,从以前到现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过。”
在月亮刚刚爬上天空时,路虎行至了附近一座名为迷港的小镇,并停在了一家中学面前。
车停稳后,有人上前来敲窗户,看清来人后,舒望惊讶得差点从后座上弹起。那人不就是和秦宥兄不友弟不恭,恨不得你死我亡的秦斌吗。
一身休闲装的秦斌潇洒地打开门,笑着冲舒望示意:“再晚点,学校就要下晚自习了。”那熟练的动作,亲近的语气,就好像两人本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可在舒望记忆中,因为秦宥这层关系,秦斌待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秦宥还是冲他点了点头,舒望纵使百般不解,也只能暂时先按下疑惑,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挂在秦宥身上。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跟着秦家兄弟去到了迷港中学校长办公室,在校方关爱的眼神下完成了报道工作,并领取了两套麻袋似的校服。
“学校这边我打点了,钱也给你们准备,你们暂时在这边呆几天,我亲爱的弟弟和弟媳。”在带领舒望和秦宥去往宿舍的路上,秦斌这样说道。
说完,又回身对舒望勾了勾嘴角:“很惊讶?”他摊摊手:“虽然我和秦宥之间没有兄弟情,但是我们有可以交换的利益。”
秦斌看舒望一脸迷茫,笑得愈发开心:“看来……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舒望防备地看着他。
“秦宥就这样把秦氏让给我了,我也真是奇怪……”秦斌凑到舒望耳边,呼吸暧昧,声音低沉:“他不择手段,包括勾引女人才得到的东西竟然就这样让给我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秦宥毫不客气地拽开秦斌,对舒望解释道:“学校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伙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藏在这里。先将就一下,等风头过去,你就可以离开了。”
“对对对。”秦斌笑着附和:“特意给你们安排的教职工宿舍,双人间,还有独卫,好好享受吧。”
待秦斌离开后,舒望虽有些不情愿还是冲秦宥说道:“我手机没电了,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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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饭了。”
当秦因书还在床上睡得正香时,冯义博就带着楼下买的豆浆油条推开了他的门。
尽管了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困得眼皮跟胶水黏住了一样,秦因书还是艰难地起床了,他可不想让冯义博发现什么猫腻。
简单洗漱后,秦因书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回想着昨天的发现。
说实话,他没想到真能在冯义博家有所发现,也许对方只是把他当小孩子看,所以没放在心上。可不管怎样,他昨天晚上的确在冯义博房间里找到了一打照片,而照片上的人全是他和小爹,如果他没猜错,这个冯义博就是在监视他们。
“怎么?不合胃口?”翘着二郎腿看报的冯义博淡淡扫了一眼秦因书。
“没有。”秦因书赶紧啃起油条,吃了一小会,他试探着问道:“冯叔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我看你都不用去上班,真幸福。”
“自由职业。”顿了顿,冯义博又补充道:“保镖。”
秦因书还想再问,冯义博却“刷”的一下合上了报纸:“你知道你小爹干什么去了吗”
这一问,把秦因书也给问住了,他渐渐也察觉出来不妙,连忙追问道:“冯叔叔,我小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手机没电了。”冯义博冲秦因书扬扬下巴:“你小爹这几天还有些事,这几天你就先跟我住。”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秦因书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秦因书瞧了瞧厨房里积满水槽的碗筷,沙发上小山高的衣服,和散落一地的垃圾,万分恳求道:“冯叔叔,送我去我同学家吧,我可以在他家住几天。”
“你不怕坏人又回来?”
“不怕!有冯叔叔在!”
冯义博再三考量后还是同意了,毕竟让他一个大男人带孩子实在痛苦,即使他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一般的小孩。
在和刘黛柔问好后,秦因书立即冲到了楼上。
“阿水!”
正在画画的谭轻水转头看着一脸欣喜的秦因书,不解地歪头:“小书,怎么了?”
秦因书上前将谭轻水抱在怀里:“没什么,我只是太想你了。”经历了昨天的一切,现在的他觉得只要好好的活着就是幸福。
“唔——”谭轻水从秦因书怀里挣脱出来,脸嘟嘟的,显得有些不开心:“小书,我们是朋友,不能这样抱,要这样抱。”说完,他便亲自示范给了秦因书看。
秦因书有些发怔:“阿水,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当然喜欢小书,可是这种喜欢是……”谭轻水歪头想了想:“是大雄对哆来a梦的喜欢,不是大雄对静香的喜欢。”接着就捧着脸蛋幽幽叹了口气:“算了,你还小,你不懂。”
秦因书的表情有些奇怪:“所以你对那个小飞机是大雄对静香的喜欢?”
谭轻水没说话,只是抱着怀里的飞机玩偶,脸蛋红红的。
秦因书胸中的情绪滚滚翻涌着,那是一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情,不止是难受,还有嫉妒,愤怒,但更多的是可笑。他重来了一世,竟然是输给了……
“如果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秦因书在谭轻水面前蹲下,平视着对方稚嫩的面孔和莹润的大眼睛。
谭轻水撅撅嘴,立即用手捂住耳朵:”我不要选!”
秦因书掰开他的手,温柔地劝慰道:“不要紧的,阿水说实话就好了,我不会生气的。”
谭轻水垂着乌蒙蒙的小脑袋,偷偷地掀起眼皮来看嘴角挂着淡淡笑容的秦因书:“小书也会有自己的静香,小书的静香会选小书的。”
秦因书放开谭轻水的手,笑得有些勉强:“说的也是,你也不是他……”
看着秦因书落寞离去的背影,谭轻水忍不住腾地一下站起:“小书!”可当对方转过身后,他嚅动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小声地说道:“你不要哭哦……”
不知怎么的,秦因书又来到了隔壁那栋屋子。
这间屋子和昨天还是一个模样,连门没有被关上。虽然知道坏人可能随时回来,可是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无形魔力牵引着他来到这里,爬到阁楼,在张小小的床上躺下。
秦因书笔直地躺在这张窄窄的小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
他透过阁楼顶的天窗看向外面的天空,忽然就想起了上一世,想起了上一世的谭轻水和舒望,他忽然有一种感觉,那里才是他的归属。
即使他活在这里,但他还是不属于这里。
“喂,想什么呢?”不知何时,冯义博也跟了过来。
“没什么。”
“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坏人回来?”冯义博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可你不是跟来了吗?”
冯义博语塞:“你是我见过的不简单的小孩。”
“你也是个很不简单的保镖。”秦因书顿了顿,忽然喉头一哽,问道:“你觉得我、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宥?”冯义博有些奇怪,据他了解,秦因书对秦宥可是极为厌恶,如今这一声“爸”着实让他惊到了。
“嗯……”
“隐忍的男人。”
秦因书沉默了许久,终是转移了话题:“你一个人在风都,不会想家人吗?”
“……他们全都车祸去世了……等等,别说对不起。”
“你很难受吧?”
“难受不还得活着。”冯义博笑道。
“既然这么难受,那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爱我的人。我刚刚交上了一个男朋友,他很爱我,我也正在试着爱他……”说到一半,冯义博挥挥手:“算了,小孩子也不懂这些。”
秦因书弯弯嘴角:“对了,我小爹有打电话过来吗?”
“还没,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他了,想和他讲讲话。”
冯义博将秦因书从床上拉起:“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吃晚饭去!”
他只了两步,就又停下了,因为秦因书一直盯着他的眼神让他有些疑惑:“出什么事了?”
秦因书走到他身边,顶着小小的脑袋仰望着他:“我只是好奇,昨天那个人用唇语跟你讲了些什么?”
“别放心上,他脑子有问题。”冯义博笑着摆摆手。
秦因书仍坚持着:“我只是想知道。”
冯义博低头看着这个矮矮的却一脸认真的小豆丁,只好回答道:“……克隆人。”
“什么?”秦因书以为自己没听清。
“他说你是克隆人。”
秦因书愣了两秒,突然大笑了起来:“那他脑子还真是有问题。”
他哼着小曲开开心心地往楼下走去,看起来轻松极了,走了两三步,意识到身后没人,便转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冯义博:“冯叔叔,怎么不还走?吃饭去啊!刘阿姨做的糖醋鱼可好吃了。”
这天晚上,在入睡前,秦因书终于接到了来自舒望的电话。
“二娃,这几天我有事,回不来,冯叔叔他会照顾你的。你乖乖听话,不要乱欺负别人,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嗯……等一会儿,”在电话即将挂断之前,秦因书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问题:“小爹,如果有人伤害你儿子,你会怎么办?”
“揍他。”
“如果他是你非常非常爱的人呢?”
“还是往死里揍!”
舒望忽然察觉到了些不对劲:“我不会让任何伤害我儿子,不管他是谁。二娃,你怎么呢?是不是不舒服?”
秦因书喑哑着嗓子说道:“没有,我只是有点困,我先睡了。”
那头的舒望似乎还要话想讲,可秦因书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小书,怎么还不上去睡觉,阿水都已经睡得跟小猪一样了。”下楼喝水的刘黛柔看到秦因书坐在楼下发呆,便关切地问道。
“我只是刚刚和小爹通完电话……我、我过一会就上去睡觉。”
刘黛柔在秦因书身边坐下:“小书,你是不是有心事?”她握住秦因书的双手,叹谓道:“阿水他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跟我讲了……不过,你别放在心上,这种事小孩子都不懂的,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秦因书扭头看着她,眼眸是一片压压的黑:“如果……大人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办?”
“那就是公平竞争,堂堂正正的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对,公平竞争。”
刘黛柔见秦因书表情略有变化,按住他的肩头安慰道:“再说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明天喜欢的,不一定就是今天喜欢的。”
“咳咳,虽然小孩子不能谈恋爱,但可以等长大后谈呀,阿姨不认识小飞机,可是偏心小书的。要知道在未来,家庭因素对恋爱的影响也比较大,比如说……”
见刘黛柔就要开始长篇大论,秦因书连忙开始揉眼睛:“阿姨,我好困。”
“那好,阿姨带你上去睡觉。”
房间里,谭轻水果真已经睡得熟透了,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都挂着甜甜的笑容。
秦因书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看了眼谭轻水,还是没忍住,一把抱住了对方。
至少在今天,他还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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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谭轻水起来的时候,秦因书已经洗漱完毕,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地撒娇道:“唔~我还想再睡一会嘛。”
秦因书捏了捏谭轻水的脸蛋:“你不是想见小飞机吗?今天我们去找他。”
谭轻水立即雀跃了起来,可没多久又焉了下去:“小飞机不是不见了吗?我们去哪儿找?”
“放心,总有办法的。”
“可、可我们还都是小孩子。”
“但是我们有大人保驾护航。”伴着秦因书的声音,冯义博走进了房间。
“可我们还要上学……”
秦因书瞥了瞥冯义博:“可我们有大人。”
谭轻水立即拍起手来,还在秦因书脸上么么了一下:“小书,你真好。”
上课铃声响起了。
所有学生们都拿出课本,可他们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咱在门口的两个的小孩,并生出了万千嫉妒羡慕恨之情。
因为此时,这两个他们的同班同学秦因书和谭轻水,正在家长的陪同下和任课的数学老师请假。
“原来是这样啊,那阿水和小书这次去水都参加全国幼儿奥数预赛一定要好好加油。”原本严肃刻板的数学老师此刻正笑出了鱼尾纹。
“哎呦。”秦因书突然捂住肚子:“我肚子好痛。”然后拔腿跑向厕所:“阿水,冯叔,你们在小花园等我,我上完厕所就来找你们!”
秦因书当然不是真的痛,在要跑进厕所时,他一个转弯,跑进了厕所旁边的办公室。
此时的办公室空空落落的,大多老师都出去为学生们上一二节课了,只有一个秀气的女人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
秦因书轻轻地推门进去:“余老师。”
年轻女子抬起头对秦因书笑笑:“小书,怎么不上课,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正是秦因书幼儿园的班主任,不过她已在半年前离开了小黄鸭幼儿园,来到了风都,并进入了熊本熊小学任教。
“老师,你还记不记幼儿园时候的事?”
“幼儿园的什么事?”
“就是……阿水转学后,我……”秦因书耳朵微微发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哦!当然记得!”余老师一拍大腿:“你闹了一个星期的脾气,有一天还差点不见了。”
秦因书眼前一亮:“对就是那天,你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
“我想想……”余老师抿唇沉思了半晌,忽然眉宇一展:“对了!那天早上你一直大哭大闹着要去找阿水,老师们安慰了好久你才安静了下来。下午别的小朋友都出去玩耍,你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教室里,也不说话。我送小朋友去校门口放学时,才发现你不见了,不过幸好后来在教室找到了你。”
她见秦因书面色凝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由问道:“小书,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秦因书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对着余老师点了点头拔腿就跑出了办公室:“阿水和冯叔书还在等我。”
“阿水,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出了熊本熊小学后,谭轻水一边走着一边悄悄观察着一言不发的秦因书。
“我没有不高兴。”秦因书摇摇头。
“骗人……”谭轻水小声嘟哝着,忽然,他眼睛一亮,拉起秦因书的手就跑了起来:“阿水阿水,我跟你讲,学校旁边有一家新开的店,可好吃了,只是我妈妈不让我多吃……”他偷偷瞧了冯义博一眼,立马收回了视线,小声地说:“等下我们让他付钱,吃好多好多。”
秦因书不由轻笑起来,任由谭轻水拽着自己奔跑:“我知道,是一家……”
“到了。”谭轻水停下脚步,开心地抬头看着招牌:“嘟嘟蛋糕店!”
秦因书愣住了,还未说出口的“豆花店”三个字就这样被卡在了喉咙里。
他抬头呆呆地看着牌匾上“嘟嘟蛋糕店”清清楚楚的五个大字,忽然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看向左边的宋记牛肉粉,再看向右边的老王水饺。
这下他是真的慌了。
怎么会是蛋糕店呢?在他记忆里,这里明明是一家豆花店。
……
成年谭轻水的模样渐渐在他脑海里浮现:“老秦,熊本熊是我的小学。这里有三家店,我从小学就开始吃,十几年了还在这里,宋记牛肉粉和老王水饺都很好吃,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中间的豆花店,你要不要尝一尝?”
秦因书分明还记得,在他和谭轻水相爱后,对方是这样给他介绍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的。
这里怎么会是蛋糕店呢?应该是豆花店才对,是阿水最爱吃的豆花店才对……
“小书,我们快进去吧。”见秦因书不动作,谭轻水讨好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冯义博也走上前拍了拍秦因书的肩膀:“走吧,我出钱。”
秦因书暗暗吸了一口气,按下内心复杂的情绪,捏紧谭轻水软绵绵的小手迈进了蛋糕店。
一进入店内,他就将这家蛋糕店的装潢摆设、各个角落打量了个遍,果真和他记忆中没有一点相似。
“吃什么?”冯义博掏出了钱包。
谭轻水立即举起手:“芝士蛋糕、草莓蛋糕、提拉米苏!”
冯义博又看向秦因书:“你呢?”
秦因书坐着位子上摇摇头:“随便。”
谭轻水立即帮他说道:“小书也要一份芝士蛋糕、草莓蛋糕、提拉米苏!”
十分钟后。
谭轻水捧着脸蛋看着桌上的一份芝士蛋糕、一份草莓蛋糕、一份提拉米苏,有些闷闷不乐:“应该是两份芝士蛋糕、两份草莓蛋糕、两份提拉米苏才对。”
冯义博淡淡道:“三个人就只有三份,你们自己选。”
谭轻水偷偷瞧了秦因书一眼:“小书,你吃草莓蛋糕好吗,到时候我和你换着吃。”
“嗯。”
谭轻水将自己最爱的芝士蛋糕移到自己面前,第三爱的提拉米苏挪到冯义博面前,总算心满意足了。
他往芝士蛋糕里叉一块,又往草莓蛋糕里叉一块:“好好吃哇,小书,你觉得怎么样?”
“……不太一样。”秦因书似乎在神游九天,喃喃自语道。
“和什么不太一样?”谭轻水追问。
秦因书猛然回过神,扯起嘴角笑笑:“我们等下能先回我家一趟吗?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
“什么事?”
秦因书本意只打算在脑海里搜刮出点理由,可这脑子一转还真想到了不到了的事情:“糟糕!我把大娃给忘了!”
在家里整整两天没有进食的大娃,终于在要饿到翻白眼前,等回了它的主人。
秦因书指挥冯义博把藏在柜子上的狗粮与狗零食拿下,给大娃喂了一些后,就要去干正事。
谭轻水紧紧跟着秦因书往屋里走去:“小书,小书,我们不是要去救小飞机的吗?”
秦因书转身堵在了门口,将谭轻水的身体转向角落里幽怨兮兮的大娃:“阿水,你先陪大娃玩玩好吗?”
“这……”谭轻水犹豫地瞅了瞅秦因书,又瞅了瞅冯义博。
冯义博拿起狗绳,冲谭轻水招招手:“我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正适合下楼遛狗。”
秦因书微松了口,却感觉到有股了然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头顶。他一抬头,冯义博便收回了视线,左手牵娃,右手牵狗,还真是一副悠然自得出门遛狗的模样。
秦因书将他们送出门,简单嘱咐几句后,立刻关上了大门,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房间里,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击了起来。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神情严肃又紧张,很快额头上就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在十点整的时候,他终于成功黑进了小黄鸭幼儿园的监控系统,并从中调出了他重生那天的监控视频。
在小黄鸭幼儿园,除了教室,办公室和厕所,其他的公共区域一律设有摄像头,走廊也不例外,正好,有那么一颗摄像头就正对着他教室的门口。
在秦因书记忆里,那天舒望与他相遇的时间是四点半,所以他先把监控录像调到了四点半。果然,录像中过了没多久,舒望就冲进了教室,而在短短五分钟后,舒望牵着他的手一同从教室出来了。
秦因书面色严肃凝重,握着鼠标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事情还不算完,他咬咬了牙,将时间拖到了四点一刻,四点一刻正是小黄鸭幼儿园下午放学的时间。
很巧,他刚一将时间调到四点一刻,悠扬的下课铃声就响起了。然后,小豆丁们一个跟着一个在余老师的带领下从教室里蹦蹦跳跳出来了。
秦因书不敢眨眼,屏息盯着屏幕,盯着上面每一个出现的面孔,也不知是让他失望还是让他窃喜,当最后一个小朋友离开教室时,他也没看到预料中的脸庞,此时是四点二十五。
离他和舒望相遇还差五分钟。
无比短又无比长的五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屏幕画面中始终安静一片,没有任何身影出现,眼看四点钟半就要到了,秦因书一颗紧绷的心渐渐松了,也许一切都另有原因,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可就在这一刻,一个倔强的小身影忽然从教室中跑了出来!
而秦因书一直坚强挺立的小小肩膀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无法挺立,泄气一般耷拉了下去。
他的心彻底沉到了湖底。
因为……
因为画面中的那个小孩和他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秦因书。
闭上眼,记忆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那家冰冷、残破的小旅馆里。
厕所里的瓷砖藏满污垢、冰冷刺骨,却无不在提醒着他真相是有多么血淋淋。
他就那样跪在冰凉的瓷砖地上,看着箱子里蜷缩着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如坠冰窟。
空气稀薄得令他几近窒息,胃中仿佛翻江倒海,虽然他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想吐的感觉令他从震惊中猛然惊醒。
这个箱子里的人就是谭轻水口中的“小飞机”。
也是被他取而代之的属于这个世界的秦因书。
对方苍白近乎透明的皮肤、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合上的双眼,以及那仿佛被海水浸过了的头发和衣服,都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想逃避,想无视,想忘却都不行。
也让他在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怀疑。
也许,他才是个偷了别人一切的冒牌货呢?
在今天,这个猜疑终于被证实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舒望、大娃、谭轻水来说,他根本就是假的,假的秦因书。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也是假的,假的舒望、假的大娃、假的谭轻水。
他终于明白了,老天对谁都很公平,没有人有第二次机会。
他根本就没有重生。
他只是凑巧、非常凑巧地去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比他的世界要慢许多,他都快三十了,这个世界的他只有四五岁。
好的是,在这里爱的人都还在。
不好的是,他们都有归属了,他们爱的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真正的秦因书。
而他,却把他扔在了那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走出了旅馆。
另外一些想不通的问题,他也在今天想通了。
为什么上次他去隔壁屋子时会晕倒?
因为一个世界只提供一个秦因书存活的能量啊,怎么能同时存在两个秦因书呢?他们是相斥的,越靠近越排斥,一方越有活力,另一方则越虚弱,直至死亡。
而在他看来,那个秦因书……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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