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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也不管南怀沙心中所想,只是倚在靠椅上眯着眼睛嘟哝着:“朕之过,朕之过也……早知如此,便该听国师的吩咐……”
一听到国师两个字,南怀沙不由得深深蹙起眉头来:“陛下还是如此信赖国师啊!”
老皇帝咳了咳,不悦地睁开眼睛:“国师乃是天赐给朕的福气!若是没有国师的药,朕到如今还在为疾病所苦,若是没有国师的预言,朕又不知自取灭亡了多少回!若是没有国师犯言直谏,朕此刻只怕早已成了西辽的罪人!国师对西辽鞠躬甚伟,为何皇弟一直对国师心有挂碍!咳咳……”
南怀沙闻言,脸色愈加沉重,他与西辽国师一向不睦,不仅是因为两人政见不同,更是因为这西辽国师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息,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妻子,甚至没有名字,西辽国师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西辽皇族……
当初他不过就是去南诏联络一下南诏王族,谁知回来之后就莫名其妙地被告知西辽有了一位国师,他自然是觉得蹊跷,但无论他询问谁,得到的回答都是这位国师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所有人的言语之间都对这位国师颇为恭敬,甚至包括他的皇兄,然而无论他如何搜肠刮肚,都无法想起西辽有这样一位奇人!能够让西辽王族对其敬若神明的老人,总不能毫无名声可言吧,可他该死的就是想不起来西辽哪里有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
但是这还不算糟糕,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这位国师在政务上有很多与他不和的地方,他一向主张对外用兵,如今霸主南燕国力虽强,但称霸多年,四方边地国家早已不复当初被征服时的羸弱,尤其是西辽早已自认为可以与南燕争锋,只是怕别国趁虚而入,故而迟迟不肯用兵,但如今西辽与南诏已成同盟之势,北地的数个戎狄小国早已不足为惧,东越三面皆被南燕所围,更是毫无用处,南地诸夷尽奉南诏为主,亦不会与西辽为难,而且他二十年前安插在南燕的萧氏父女此时终于能够为他所用,萧楚阁在礼部蛰伏十数年,终于在礼部尚书换任之际成功混入兵部,并冒险带回了南燕的西北边地舆图,萧嫔在宫里也水涨船高,渐渐接近着南燕的权力中心——皇帝祁敬之。最近几年,西辽更是风调雨顺,水草丰美,牛羊肥壮,兵马强健,粮草充足。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西辽此时不出兵南燕,更待何时?
他自认理由无比充足,可偏偏这个国师就是死死把着虎符不肯撒手!还满口胡言乱语,说的什么“西辽天命已改,若是从前,动兵乃是顺应天命,自然旗开得胜,但如今南燕凤鸾星逆天改命,匡助南燕国运,西辽想要以一己国脉逆天改命,怕是只会自取灭亡!”
南怀沙一向是信拳头多过信上天,在他看来,这位大国师纯粹就是在放屁!仗还没打,西辽国师就说一定会输?开什么玩笑!仗是人打出来的,不是嘴皮子这个什么国师铁定是来混吃混喝,他有意预言说南燕西辽一旦开战西辽会输,若是西辽当真听了他的话不开战,也就无从验证他的话是真是假,但设若西辽不听他的话执意开战,赢了还好,皆大欢喜,西辽高兴还来不及,谁还会去追究他什么不是?若这一仗打输了,那就正应了他的预言,西辽国师就可以跳出来大放厥词,吹嘘自己算的卦有多准确!
他越想越气,可上头当着老皇帝的面,他又不能发话,也只能暂且忍下,在心里把账算在了西辽国师的头顶上。
老皇帝看了南怀沙一眼,摇摇头看了口气:“你还是老样子……唉,也罢了,国师的话,你早晚会明白的!”
南怀沙好不容易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听了这话又不免生起气来,但他心知自己已经因为被抢亲的事情而惹怒了老皇帝,此时绝对不能再因国师之事而跟老皇帝起争执,因此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想了想,干脆岔开了话题:“皇兄,不知您能否让臣见一见太子?设若臣能够见到太子,也许臣有办法劝太子改变主意,娶一个外族女子做太子妃,无论是对西辽或是对太子都毫无益处,皇兄您看……”
老皇帝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要笑,但却又忍下了:“不,不必了,朕劝了他这么多年都无法左右了他,何况是你?更别说,就算你想见他,他也未必愿意……罢了罢了,当朕没说,怀沙啊,你先下去吧。”
南怀沙无奈,只得拱了拱手退下了。
当他迈出皇帝寝宫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带着丹药前来进上的西辽国师,南怀沙由不得停住了脚步:“大国师,好久不见了!”
西辽国师虽是老态龙钟,精神倒还矍铄,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乐呵呵地笑道:“是北院大王啊,真是许久不见了,大王安好?”
“本王是否安好,国师不知么?国师夜观星象,连两国之间交战胜负都能够提前预知,又何况区区一人之安危呢?”南怀沙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西辽国师的手捋了捋胡子便放下了,他抬眸扫了一眼南怀沙,唇角扯起一丝笑来:“大王说笑了,天下人何其之多,设若人人有星,成何体统?所谓夜观星象,不过观王朝气脉,兴衰成败罢了,个人安危,不在天象,而在际遇也。”
南怀沙冷冷一笑:“本王安危,便与西辽气数相干,若西辽能东征南燕,荡平落雁关,雄踞支枕河,本王有何愁何苦?”
西辽国师微一挑眉,呵呵笑道:“王爷为国为民,老朽佩服佩服。”
南怀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西辽国师望着他的背影,目送他出了宫墙,方敛下笑意,冷冷地哼了一声:“王朝气脉,兴衰成败,唯人而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人何以为天下?王朝气脉,看得也不过是人之命罢了,但似你这等刍狗之辈,凭何肖想跻身于天上众星?自不量力!”
他恶狠狠地骂了一通,长舒了一口气,复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转过身去推开宫门:“陛下,老朽与您送药来了……”
如今且说南怀沙出了宫门,怎么想怎么觉着心里憋气,但如今老皇帝极其信任这位大国师,设若他不能想办法改变老皇帝的想法,那么无论他怎么做,都只能被这个国师轻飘飘地破解了,想要改变老皇帝的想法,最好的办法便是改变他眼里国师完美无缺的形象……
想到这里,南怀沙剑眉一挑,登时想起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幽曼公主南琢。
南琢是老皇帝最小的女儿,今年也不过一十有四,自出生之日起便不曾开口,老皇帝曾经请过巫医为其诊治,巫医掐弄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摇摇头,说天意如此,公主的病非人力所能及,只能依靠天意,也许某一日见到那个天定之人,公主就能够开口说话了。
巫医的话太过荒诞,老皇帝自然不曾如实去做,但这句话却被老皇帝记在心里,南怀沙听说,当日西辽国师出现的时候,老皇帝本来对他不甚在乎,想要赶他出去,竟是被老皇帝抱在怀里的十几岁的南琢扯住了老皇帝的衣襟:“父皇,他是天定之人,别赶他走!”
十几年无法说话的女儿突然间开口说话,老皇帝感动地不禁老泪纵横,同时也对这位西辽国师刮目相看,启用了这位西辽国师作为观星者,而这位国师在做观星者的同时频频预测准了西辽的大事小情,老皇帝也一天比一天相信他,终于有一日,这位观星者再一次预测准了西辽少有的暴雨,老皇帝下旨册封其为国师,让他达到了今天的地位。
可以说,若是没有南琢,只怕就没有今日的西辽国师,而自从观星者当上了西辽国师之后,便以为南琢治病为由,让南琢跟在他身边,所以要问关于西辽国师平日里的言行,找南琢询问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南怀沙想到这里,脚步不停,立刻就拐去了西辽国师平日里工作的地方,观星台。
此时西辽国师不在,偌大的观星台不免显得冷清,饶是南怀沙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进门还是被吓了一跳,只见观星台之中阴森幽暗,不知什么东西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映得玄铁铸就的房屋整个儿泛着幽蓝的光泽,屋顶上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此刻也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让整个屋子好似深夜的星空一般。
在星空的尽头,南怀沙看见了南琢,十四岁的少女由于长期居住在宫里,不曾出过门吃过苦而显得苍白文静,在她脸上依稀可以看出遗传自老皇帝那娇艳妃子的美貌,却又因自小不能说话而多了几分稳重。此刻的少女背对着南怀沙,是以南怀沙只能看见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衣,挽着琉璃色的披帛,长长的裙摆摊在地上,映着乌油油的发,竟有些清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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