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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青蛇顿住,北棠海没管那么多。
瞬间出手,大手直奔青蛇脸上的面具,青蛇随意的侧身一闪,身上竟然留下一道道残影,看的北棠海心惊。
北棠海横飞出的身子直接跃过青蛇,眼见青蛇侧身避开,便迅猛转身,再次直奔青蛇脸上的面具而去。
这一次,青蛇犹豫了一下,动作慢了一拍,脸上的面具猛然间掉落跬。
北棠海瞧着青蛇的样貌心头一振,只觉得此人的样貌可以称得上钟灵毓秀,说不出的轻灵和玄妙。
就在北棠海失神的时候,他手中的面具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回到的了青蛇手中,重新戴在脸上。
一旁围观的百姓们只觉得两人好似会变戏法一般,几个眨眼之间便换了几个来回,却硬是没有瞧见这带着面具的男子的样貌。
北棠海心知青蛇故意放水,微微点头,没有多言,便直接离去。
青蛇看着他走远的身影,目光沉静如水,而后毅然转身离去。
“海哥哥,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追着那个带面具的家伙?”蝶舞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已经出了一身的薄汗。
北棠海抿唇轻声道:“只是怀疑他很可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闻言,蝶舞没有再追问。
而北棠海回到在天水的住宅之后,当即亲笔写了一封信,同时作画一副,将青蛇的样貌绘在其中,而后让人快马加鞭的寄送给北棠妖,希望他能够有办法将信笺交到挽挽手中。
因着天水城始终是赵姨娘的天下,只要是明面上的一举一动,一般都会落在赵姨娘的眼中。
尤其是从儿子冯宏死了之后,赵姨娘更是一心扑在权势之上,天水城的眼线和势力分布隐隐更甚从前。
等人将北棠海同青蛇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汇报到赵姨娘那里的时候,她正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中的赵姨娘已经妩媚端庄,眼角流转着千种风情,只是无论怎样,却始终掩盖不了眼底的那一抹寂寥和悲怆。
正了正头上的莲花宝簪,赵姨娘将眼线的话记在心里,便忍不住反复琢磨了起来。
北棠海到底是在做什么,又发现了什么,为何同青蛇短暂交手之后,便送出了信笺前往大御,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思索了一会,赵姨娘便让人递了帖子,要进宫求见皇帝。
前几日,为了帮助北棠妖捏造郝连城身世的问题,挑拨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她已经大举动用自己手中的势力在百姓们的枕头底下塞入信笺,怕是已经惹得南昭帝起了疑心,如今北棠海这件事,自己上报上去,正巧可以打消南昭帝的疑虑,让他暂时不会动自己。
没多久,宫中的传召就来了,赵姨娘称作一辆马车,一直行驶到了皇宫的东门才下车。
走在巍峨的皇宫之中,赵姨娘忍不住再次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儿子,心头的恨意便有些难以掩饰。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这皇宫之中,一举一动都是皇帝的眼线和爪牙,若是自己眼中流露出半分不甘和恨意,怕是传到南昭帝那里又会做一番猜想,牵扯出不必要的祸事。
不过一个瞬间,赵姨娘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端庄的神态,言谈举止之间的气度丝毫不弱于那些久居深宫的女人。
走到御书房的时候,南昭帝正在练字,肥胖的身躯支撑着一颗圆圆的脑袋,而这具身躯的主人正低着头,认真的写着什么。
见着赵姨娘进来,也没有出声。
赵姨娘见此,便也没有打扰,默默的站在原地,静静的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着黄袍,一辈子精于算计的男人。
他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俊朗和风雅,越发浑圆的肚子和肥胖的身子彰显着他身为帝王的优越,可偏偏,时光腐蚀了他的身体,却让他变得越来越凌厉,权势的浸染更是让他有着一身帝王的气度。
“来了。”南昭帝缓缓落笔,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几个字。
“臣妾参见陛下。”赵姨娘行礼问安。
南昭帝招招手,让她过来看看自己的字怎么样。
赵姨娘走过去,低头看了眼,黑色的墨迹编织出四个大字,一统山河。
简单的字迹
里却锋芒毕露,不似平日里他铅华内敛的性格。
赵姨娘敏锐的从这些字迹里感受到了如今时局的变化,怕是在面前这位帝王心中,天下大势已经无需遮掩,更不需要他在暗中筹备,怕是一切都等着昭告天下,尘埃落定。
赵姨娘心中盘算着,看来自己的计划需要做一些调整,必须要再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帝王最深切的信任。
“陛下的字远胜当年,少了些圆润,却变得凌厉起来,若说曾经的字是宝刀蒙尘,那么今日的字便是利剑出鞘。”赵姨娘轻声开口,虽然是恭维的话,却不显得谄媚和虚伪,着实让南昭帝心情一好。
“还是你这张小嘴甜。”南昭帝笑眯眯的开口,重新落座。
见着他打算开始说正事,赵姨娘看了眼左右,而后恭敬道:“启禀殿下,根据臣妾最新得到的消息,昨日北棠海同青蛇在街头打了起来,北棠海似乎还夺下了青蛇的面具,只可惜当时尘粉漫天,没有人真的瞧青蛇的面具到底是否掉落。不过此事之后,北棠海却是快马加鞭的让人往大御送了一封信函。”
南昭帝眯起了眼睛,脸上挂着习惯性的笑容,眼底却没有一抹笑意。
赵姨娘只是低着头,没有打量皇帝的表情,心中却是轻道,北棠妖,不要怪我不肯帮你,我终究也有自己的图谋。
当日,她感谢北棠妖出手救下宏儿,甚至让他们母子之间见上最后一面,而她又心中记恨南昭帝,所以才答应一次次帮助北棠妖。
而前不久,北棠海归顺南昭之后,北棠妖便曾写信给她,让她帮助北棠海得到南昭帝的信任。
南昭帝生性多疑,想要彻底信任一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易事,虽然自己帮助他确实有实现的可能,毕竟南昭帝也希望能够将北棠海归顺到自己的旗下。
可是,随着这段时间的流逝,她越发觉得依照南昭帝狡猾的性子,一定还留有后手。
异军突起的北棠妖未必就能够胜过筹谋了数十年的南昭帝,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必须有所决断,此刻,就只能牺牲北棠海了。
“你接着派人盯紧他,看看他最近还有什么异动,同哪些人有所来往,若是有所发现,随时来报。”南昭帝吩咐道。
赵姨娘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帝王挥了挥手,让她先行退下。
待到屋子里空无一人,南昭帝一个人坐了许久,难道说虞青城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份了?
南昭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决定自己该去后宫做一趟。
没多久,南昭帝带着人来到了一座宫殿前。
宫殿的大门上挂着凝心院几个大字,距离得宠的妃嫔们所在的寝宫距离不小。
南昭帝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走了半个多时辰,到达的时候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
不过饶是如此,南昭帝却也始终没有乘坐轿撵,似乎对里面的人有所尊敬。
一旁的王公公更是躬身在门前等候,不敢逾越半步,更不敢开口相劝。
南昭帝独自一人推开门门,走了进去。
整座院子里有些杂草丛生,一直到走进正殿,也没有瞧见一个仆人。
南昭帝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反而轻车熟路的走进了一间房间。
王公公见帝王进去之后,才轻轻松了口气,这里面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宫殿的位置偏僻不说,就连装潢也不是很好,他起初以为是哪个失宠的妃子,可是帝王这几年每年都会来上几次,只可惜每次之后都让他意外,后宫中并没有传来什么妃子复宠的消息。
后宫之中也不乏一些得宠的妃子前来滋事,只是那些女人才打算进门,四处便跳出来不少暗卫,直接是血溅三尺!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装潢虽然不算好,甚至人烟稀少,可是宫里的吃穿用度,这里却皆是最好的,从来没有半点怠慢。
就比如说吃的绝非是大家想象的残羹剩饭,而是比皇后娘娘还要精致的羹爻,水晶器皿称制,晶莹剔透。而穿衣布料,在送往皇后娘娘挑选之前,一定会先送到这里,更比如冬日用的银碳,从不短缺了这里半两。
要是在旁人看来,一定觉得这里面的主子高调的不得了,如此还不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偏生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里的主子低调的很,刚刚他所说的那些,若非是他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档子事。
知晓这里面的人身份尊贵,可是王公公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这里面的人会是谁。
不过他也只敢自己胡乱猜猜,万不敢胡言乱语。
这些年来,除了知道里面的是一个女人,他再也没能知晓更多的信息。
南昭帝推门走入之后,便闻着屋子里一阵淡淡的檀香,让人莫名的心神宁静,哒哒的木鱼声平和而干净。
屋子里简单而干净,没有后宫所谓的奢华和明艳,一切都有些发旧,阴暗的房间里还有些潮湿,阳光似乎也不喜欢关顾。
若说是还能让人觉得这里面的人身份尊贵的地方,便也就只有那些吃穿用度的东西,桌子上的布料和床榻上的布料皆是上好的蚕丝,喝水的器皿和女人用的胭脂首饰,都是鎏了奢华的金边。
唯一的一名丫鬟见南昭帝进来,上前给南昭帝倒了杯茶水。
南昭帝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而里间的妇人则始终安静的在念佛。
“陛下怕是还要再等上一会,主子这遍佛经才开始不久。”丫鬟好心提醒道。
南昭帝点点头,也不催促,她的习惯他是知道的,佛经没念完,是绝对不会停的,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堂堂帝王足足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里面的木鱼声才缓缓停下。
妇人没有马上出来,依旧跪在蒲团上,隔着纱帘开口道:“说吧。”
南昭帝站起身来拱手道:“近日来听说青蛇好似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甚至已经开始沿街询问,朕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妇人缓缓开口,声音悠远而绵长:“没什么放心不下的,我说过,他中了食心蛊,即便是蛊虫死掉他也不会恢复记忆的,食心蛊将人的记忆吃掉,便再也不可恢复,除非,得到天南山上的七彩温神莲,缓慢的滋养神魄,重新织补记忆,他才会记起往昔之事。”
南昭帝的眉头松了松,这七彩温神莲他倒是曾经听过一些,只是这种东西,旷世奇物,是否真的存在姑且不论,即便是存在,想要得到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你这性子还是如此的不安,既然已经知道他不会想起往昔,便也无需再忧心,只要他一日记不起过往,便一日都会记着你的救命之恩,断不会像你出手。”妇人缓缓开口,仿佛历经世事的沉浮。
南昭帝点点头,如此他便可以放下心来。
否则,青蛇这种人轻易杀又杀不掉,一旦动手便很可能引起对方警觉,他担心北棠海有所发现,使得青蛇记起过往,所以才会急切的来询问。
“没事就走吧,我也倦了。”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南昭帝当即便拱手告退,缓缓退出了这里。
此刻,南昭军营。
郝连城一日比一日萎靡,精神明显不是很好,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起初,他只以为这是北棠妖精心谋划的一场挑拨离间的闹剧,可是,查看那些证据,他却发现有许多同当初他私下的调查不谋而合,只不过最后将他未曾调查出的结果也一并调查了出来,甚至严密的进行了证实。
军中的流言四起,百姓们也都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心惶惶,就连郝连城也有些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这几日,他都没有再去虞挽歌的营帐,这件事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真正的从内心上抨击着他。
他自小便身处阴谋之中,面对各色对手也素来镇定自若,即便是一次次败退,也鲜少有什么事能够真正撼动他的内心,可是这一次不同,彻彻底底的击中了他的软肋。
让他甚至顾不得再佯装什么圣洁无瑕的太子,反而从最初的怀疑到如今的深信。
此刻,主营帐中。
只有郝连城一人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手中拿着一只酒瓶,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他已经几日不曾出营了,对于北棠妖是否出兵攻打的消息也不再关心。
他只是无法接受这个过于残酷的事实。
如果他不是南昭帝的儿子,也不是自己母妃的儿子,那么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如果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天潢贵胄,那他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从小立志,先是匡扶家国,后是为母报仇,再后来为这天下,为这江山,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有什么资格要这么做!
如果他的母妃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争宠的玩意,他是有多蠢舍弃所爱,穷极半生还要为她复仇!
如果他根本不是皇室血脉,这天下同哪有半点关系?他又有什么资格参与皇室夺嫡,坐这半壁江山。
如果他的母亲只是个普通妇人,他的父亲只是个平民百姓,他到底为什么会卷入这无情冰冷的权力漩涡,南昭帝--他敬爱的父皇,到底把他当做什么!
抬手灌下一口烈酒,辣心,辣肺,辣肠,五脏六腑在喷火。
当年他顺着刺杀自己的机关弩一路顺藤摸瓜查出了些蛛丝马迹之后,便一直有所怀疑,只可惜,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南昭帝的眼里,想必自己所找的宫娥,产婆,各种线索,早已是南昭帝精心为自己布置的另一场骗局。
回想自己这半生,简直是个天大的玩笑,老天爷竟然同他开了个如此之大的玩笑。
他自以为母报仇,可实际上却背负了莫须有的仇恨,本是与他无关,他却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工具,不仅舍弃了自己心中的爱,更是伤害了无数人。
对,他就是一柄工具,母亲用他来争宠,父亲用他来夺权,他的存在可曾真的有过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背负着不属于他的仇恨,不能像个简单的孩子那样欢快的生活,为什么他要拼死拼活的在权力的漩涡里为别人争取着这一切,自己却是九死一生,殚精竭虑。
郝连城笑自己傻,自诩聪明,却蠢笨如猪。
微垂着眸子,脑海中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南昭帝遍请名师,一遍遍的训练他,教导他。
那些一次次抽打在自己身上的藤条,一次次拍打在自己掌心的竹板,还有南昭帝无情的眸子和从不会心疼的磨练。
他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太爱自己了,不想自己有朝一日像他一样无能,他一直以为,他是太想为母亲报仇了,所以迫切的希望自己成才,可以早一些涉足权势。
可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天傻了。
这天底下,有哪一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孩子赤脚在数九寒冬里一站便是几个日夜。
又有几个父亲在孩子背不出诗文时甩手就是几个巴掌,更是有几个父亲为了让孩子能够内力深厚,一次次的让他喝下毒素不浅的汤药。
“呵呵...郝连城..你真傻...哦不..你不姓郝..你只有一个名字,叫连城...你该姓什么呢?”
郝连城自言自语,浑身笼罩着一种绝望。
虞挽歌在门前站了一会最终没有进去,任是谁猛然间发现自己存在的二十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半点意义,更没有半点存在的价值时,也不会轻易就振作起来。
就如同当初她猛然发现,其实真正杀害虞府一门的是南昭帝时的那种心情,恍惚回首,竟然可笑的发现自己恨错了人,一切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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