鳯引

第二零六章 从来搏命不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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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掩枯草,风掀断瓦,满宫清寒,残网遍挂,无处不在的寒尘,随着冷光束束,做出一番垂死挣扎的张扬。
    凤凰披头散发,满面愤恨的瞪着门前,一身光鲜的凤羽,咬牙切齿的骂道:
    “贱人,本宫知道你早晚会来这里耀武扬威!有种,你就自己爬进来!”
    言罢,愤然拂袖,砰的一声打展了大门。
    凤羽一脸平静,“连罄,把孩子给我!”
    雪儿闻声惊愣:
    “夫人,您……您真的打算自己进去?!”
    凤羽不语,只是抱紧连罄递过来的女婴,不容抗拒的吩咐道:
    “你们候在这里,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踏入这冷宫半步!”
    “夫人……”
    凤羽坚定抬步,面生威寒:“我与贵妃娘娘,有要事相商!任谁,都不可擅自干涉!”
    言罢,再也不顾身侧雪儿的一心担忧,径直抬步进了那冷宫。
    宫门轰然而闭,雪儿的心,也在一霎时忧惧到了顶点,整个人顷刻间身子一软,颓然倒地。
    身侧的连罄见状,急忙蹲身上前,安慰道:
    “雪儿,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连夫人被那阆邪轩劫持天涯,都未曾见你有这般绝望!你不要这样杞人忧天,或许……或许夫人会与那凰贵妃,握手言和,也说不定呢!”
    雪儿绝望的摇头:
    “夫人被劫持,我却被太后禁足禅宫苑,想要追随其左右,却有心无力,便只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夫人身边有皇子,那阆贼断然不会轻易胡来!可结果呢,她却落得双目失明,记忆全失,还抱回了一个时时刻刻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孩子!连罄,你说,眼下,我还有什么借口,告诉自己,夫人不会有事?!”
    连罄悲叹一声:
    “是啊,自从祥妃娘娘自请改嫁之后,我连罄也诚如你一样,时时刻刻在为她担忧!所以,你的心情,连罄感同身受!但越是这样,我们不是越应该打起精神吗?要知道,很多时候,主子往往会因为我们做奴才的满心期冀,便会情不自禁的被感染呢?你打起精神,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带着笑,我想夫人就算有什么不测,也一定会转危为安!”
    雪儿有些不敢相信的抬眸,怔怔望了一眼,身前这个平素里看起来胆怯到极致的婢子,眼下竟然会说出这般令人不可置信的鼓励,一时间有些恍惚。
    连罄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由得面生窘迫:
    “我连罄,就是靠着这样,在别人看起来自欺欺人的没来由的信念,在这宫里,活到了今天!”
    雪儿收回眸光,缓缓起身,一边擦干眼泪,一边握紧连罄的手,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你说的对!就算天塌下来,夫人的身边不是还有我陪着呢!有这样同生共死的荣幸,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言语虽是一番豪壮,掌心的汗,却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愈发的湿冷黏腻。
    突然间,冷宫之中,传来凰贵妃一声骇然大笑。
    雪儿一惊,不由得与连罄,瞪目相顾,下一刻还没来得及抬步,只见先前轰然紧闭的冷宫大门,顷刻间缓缓而开。
    “夫人……”
    两人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拔足上前,将一身孤单的凤羽,紧紧环绕。
    雪儿正要开口询问,忽听得连罄惊叫一声:
    “孩子……夫人您把孩子……”
    凤羽本就蹒跚的脚步,在下一刻,愈发的惊乱,一时间心中一阵忧愁惧,整个人不由自主的一阵眩晕。
    “夫人!”
    雪儿惊叫一声,撑住凤羽,含唇咬牙道:
    “我这就去把孩子抢回来!”
    “不!”
    凤羽急忙伸手,一把拽住雪儿,旋即合眸仰首,发出一声长叹:
    “你们不是一直好奇这孩子的身份吗?!”
    连罄闻声惊愣,下一刻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慌:
    “孩子,是东楚人?!”
    雪儿也是一怔,待得回过神,不由得惊声道:
    “难道是……是那楚璃候……”
    凤羽紧握雪儿的双手,暗暗运力,雪儿会意顿言,自是一番感叹,凤羽的心中却翻江倒海般汹涌:
    “对不起,孩子,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只能如此,怕只怕,便是活下来,你往后的人生,也注定挣脱不开这些漩涡!”
    三人怔怔立在冷宫门口。凤凰声声得意的大笑,婴孩惊恐不安的啼哭,与冷然无声,静静伫立在门外的凤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许是上苍也受了惊吓,不多时,便飘飘洒洒的震落点点雪花。
    “夫人,回吧!”
    凤羽心有不忍,却终是没有勇气回头,正要任由连罄和雪儿扶着,迈步而行,忽听得前方不远处,急急传来一声全德正的呼唤:
    “夫人,夫人留步!”
    凤羽闻声凝眉,只听得面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全德正那焦急之中满是担忧得急急言语,顿时响在耳边:
    “太后娘娘有旨,即刻召见卿蕊夫人,移驾禅宫苑!”
    雪儿闻声心惊,连罄也不由自主的紧紧拉住凤羽的胳膊,径直躲在了她的身侧。
    “全公公,我家夫人身体不适,劳烦您转告太后娘娘……”
    全德正不待雪儿说完,便径直狠狠跺脚,急切道:
    “我的祖宗,今个儿就是天塌了,夫人也得去!立刻,马上!”
    ……
    禅宫苑里,数丈金佛无语,邚青柳那惊惧不安的痛苦声,却霎时乱了满室肃穆。
    景太后正襟危坐,双眉紧皱,径直对着面前,跪地俯身的两名男子,威声而问:
    “关太医,哀家再问你一句,你可确定,不会有误?!”
    “微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太后娘娘言谎!邚青柳身怀有孕,至少已有双旬!”
    景太后闻声一惊,身侧的多罗也在霎时凝了眉。
    “敢问关太医,邚青柳现在这般情况,可是因为初孕,而产生的正常反应?!”
    关太医闻得多罗嬷嬷此声质疑,霎时匍匐惊颤:
    “不敢欺瞒太后娘娘,这……这样的情况,微臣还是头一次见!微臣才疏学浅,端的不敢确诊,青柳姑娘的反应,是不是正常?!”
    景太后闻声默然,一直跪在关太医身侧,不时地转动着一双鼠目,暗暗察观这周遭一切的姜仐海,顿时故意发出一声刻意的咳嗽。
    关太医闻声,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回禀道:
    “启禀太后娘娘,微臣不才,不敢为青柳姑娘确诊,但这位神医,却委实是个有经验的高手!”
    姜仐海闻声,顿时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对着景太后煞有介事的一番叩拜,高声道:
    “神医,姜仐海,见过太后娘娘!”
    景太后闻声瞬目,挑眉侧首,将那满身得意的姜仐海,从上到下一番打量。
    “你就是那欧阳侍郎上表举荐的神医?!”
    “正是再下!”
    景太后见他言语之中,满是张狂,不由得心生厌恶。
    多罗寒声垂问:
    “听说姜太医,曾有幸救过南川皇子,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姜仐海闻声,愈发张狂:
    “皇子惨遭西戎蛮军虐待,可谓惨不忍睹,命悬一线,若非及时遇到了神医我,怕是现在,早就见了阎王!”
    “放肆!”
    多罗怒然一语,景太后也霎时瞪目,面生威严。
    姜仐海心中一惊,不由得咽了几口唾沫,躬身垂首,散了嚣张:
    “小人素来有一说一,若是言语唐突了太后,还请太后切莫怪罪!”
    景太后不屑瞬目,旋即冲着门外,寒声而问:
    “卿蕊夫人,到了没有?!”
    话音刚落,只听得不远处,陡然传来全德正甚是焦急得回应:
    “回太后娘娘,卿蕊夫人……驾到!”
    片片雪花,幽幽飘落,点点寒凉簌簌,擦面而过,凤羽步步沉稳,朝着面前的数丈金佛,随心而行。
    “卿蕊夫人,你可听得出,你身侧站着的,所谓何人?!”
    待得一番施礼立定,景太后开门见山,便是一句质问。
    姜仐海一见凤羽,霎时直了眼,满心色念,顷刻间表露无遗。
    “想不到,这婊子打扮起来,倒还真是天姿国色!”
    心里想着,口中已经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旋即厚颜无耻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凤羽的手:
    “卿蕊夫人,你该不会这么快,就把我老姜,给忘了吧?!”
    凤羽闻声心惊,径直愤然甩手,踉跄退步,旋即惊声道:
    “姜仐海,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太后闻声凝眉:“你们果然认识?!”
    “认识,何止是认识!”
    姜仐海堆着一脸谄媚,假惺惺的对着太后拱手道:
    “太后娘娘若是信不过在下,自然可以问问这位天姿国色的卿蕊夫人,那日在古墓之中,是不是我姜仐海,医术齐天,将那垂危的皇子,生生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景太后闻声起身,缓步幽幽走到凤羽身前,威声而问:
    “你说,是不是真的?但凡有一句谎言,哀家断然不会轻饶!”
    凤羽长叹一声,“是!他说得没错,那日古墓之中,救了孩子的,确实是他!”
    景太后心中一喜:“那,孩子呢,孩子现在在哪儿?!”
    凤羽闻声,脑海里顿时回想起秀峰山脚下的那一番混战,一时间心痛无语,兀自沉默。
    景太后脸上的期冀,随着凤羽的面容上陡然而生的悲愤,一霎时冷却成冰。
    “你不说,哀家也知道!定是被那青唐乾天扣做了人质!”
    景太后威严生冷的言语中,透着丝丝心痛,多罗见状,急忙上前,沉声提点道:
    “太后娘娘,眼下最主要的,是要为那邚青柳确诊!”
    景太后微微颔首,旋即冷冷侧目看了一眼正色眯眯的盯着凤羽的姜仐海,威声问道:
    “姜神医,既是医术齐天,那就劳烦移驾宫闱,医治疑难!只是哀家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治得好,哀家重重有赏,但若是治不好,哀家定要亲手摘了你的脑袋!”
    姜仐海闻声心惊,两只眼珠在一霎时滴溜溜急转,下一刻径直生出一条歹计:
    “那是自然!若是治不好,岂不是要砸了我自己的招牌!只是听关太医所言,这青柳姑娘的病情,甚是怪异,是以根据我姜仐海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若要彻底治愈,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委实要费心时间精力,可怜我那医童,不慎被那青唐暴君,一刀问斩,如今我身边缺了个端针奉药的助手,所以这看起病来,到底是耽误了不少时机呢!”
    一边说着,一边明目张胆的将眸光在凤羽身上,来回游移。
    多罗见他心怀不轨,登时愤然:
    “若是需要助手,大可找关太医!卿蕊夫人虽深谙岐黄,但如今自身难保,怕是不合适!”
    “此言差矣!”
    姜仐海依旧大言不惭:
    “莫说这青柳姑娘怀得是皇家龙种,便是替普通百姓的姑娘家诊断,姜某人都会估计男女忌讳!更何况,这青柳姑娘的病,若是看起来,少不得要褪尽衣衫,指诊皮骨,难道这位嬷嬷的意思,是要让关太医这个男子,亲手摸遍那青柳姑娘的全身!”
    “放肆!”
    景太后恨然生怒,姜仐海阴狠一笑,丝毫不惧:
    “太后娘娘英明,眼下这般状况,没有谁,比卿蕊夫人更合适,给姜某人我做此次诊疗的得力助手!”
    多罗见言语嚣张,一时间眸生杀意。
    景太后压住心中怒火,微微转眸扫了一眼默然驻足的凤羽,和那一侧嚣张满面的姜仐海,须臾,挑眉寒声道:
    “即便如此,姜神医也该,问问我们的卿蕊夫人,这个忙,是愿帮,还是不愿帮?!”
    凤羽闻声凝眉,一番沉吟,旋即幽幽抬头,平静的问道:
    “蕊儿斗胆,敢问太后娘娘,邚青柳腹中所怀,究竟是不是南川皇族的骨肉?若是,那蕊儿愿意冒险相助,若是有丝毫差池,任凭太后娘娘处置;若不是,那蕊儿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情,帮这个忙!”
    景太后闻声而叹:
    “如你所料,哀家只是不想,再次失去一个皇孙!”
    凤羽扬唇一笑,缓缓作揖:
    “即使如此,蕊儿万死不辞!”
    ……
    待得凤羽和那姜仐海一行人,一前一后进了后室,景太后的面容之上,霎时杀机浓浓。
    “多罗,这个姜仐海,留不得!”
    “老奴明白!只是,该如何了断,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景太后踱步幽幽,转眸生计,须臾凝眉问道:
    “戎奴的心愿,也该时候成全了!”
    多罗闻声沉吟,须臾颔首躬身:
    “老奴这就去吩咐!”
    景太后颔首合眸,幽幽补充道:
    “记住,要做,就要做得干净彻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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