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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远天神,你可看得清楚那冥天儿是否已经油尽灯枯?”
万蝶海上,宿星微眯着一双老眼死死盯着远处,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陆一凡正被满脸冷厉的靖韦天钳制于手中。道远闻言眉头陡然一挑,幽幽地说道:“似乎……冥天儿已经死了。”
“当真死了?”靖韦伤闻言大喜,兴奋地说道,“天神不愧是神界至强,一个小小的冥天儿又岂会是他的对手?死的好!死的好啊!”
靖韦简点头道:“不错,冥天儿一死,接下来我们就能与幕琴、千帆渡之辈好好算一算这笔旧账。他们本指望冥天儿能牵制天神,故而再趁机夺取渔翁之利,却万没想到冥天儿在天神手中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翻手之间便能了结他的性命。”
道远眺望着对面脸色难看至极的幕琴,喃喃自语道:“本尊早就料到幕琴你绝非靖海神族的对手,可你却一意孤行不惜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下你总算能看清自己和靖韦天之间的差距了吧?只可惜了我那好儿媳……怕是要随着幕琴你这老糊涂一起殉葬了……唉!”想到这些,道远也不由地对自己二十几年来坚持忠于靖海神族的选择而暗自庆幸。
“父君……”不知何时,道清来到道远身旁,面色难看地低声询问道,“冥天儿一死,靖韦天天神会不会为难幕府神族?”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道清的话一出口道远便已经猜出了他话中的真意,故而伸手轻轻掸了掸道清的衣袍,叹息道:“清儿,今日之后净琉璃神界之内将再不会有人是靖海神族的对手,而凡是与靖海神族有过节的人,必将要遭到灭顶之灾,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父君,你此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幕府神族也会……”道清神色暗淡,满心忧虑的追问道,“那灵儿她并没有参与此事……”
“清儿。”道远神色一正,沉声道,“忘了幕芷灵吧!日后为父会再为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父君神通广大,你能不能救灵儿免受牵连?”道清依旧不肯死心地哀求道,“我对灵儿深情厚谊,除了她我此生怕是不会再接受别的女人……”
“没出息!”道远眼睛一瞪,口中怒喝道,“你乃道康神族少主岂能因为儿女之情贻误大事?你可知道今日之后你若再与幕芷灵有一丝一毫的牵连,那我道康神族都必将被你所累。为父虽然对靖海神族有功,但幕芷灵毕竟是幕琴的女儿,此事关系重大功不抵过,你是不是非要闯下弥天大祸才肯罢休?”
道清被道远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不由地面色一红,虽然心中仍旧对幕芷灵念念不忘,但嘴上已是不敢再提,连忙低头细语道:“父君,孩儿知错了!”
相对于靖海神族一方的欢喜,对面的幕琴等人则是一个个面如死灰。千帆渡看着身如柳絮一般随风摇摆的陆一凡,低声道:“靖韦天之强远胜于我们所料,他非但没有能重伤靖韦天,反而自己还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
幕琴看着忧心忡忡的千帆渡和魁阳雷,绝望地喃喃道:“这一次倒真是本尊失算了……”
魁阳雷紧握着拳头,怒声道:“想不到靖韦天竟然已经强到如此地步,以他刚刚所展现出来的手段来看,只怕我们三位天神联起手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身后还有辰天、宿星和道远三大天神。”
“失算失算,真真是我失算了!”幕琴连连叹息道,“我们刚刚已经与靖韦天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此事只怕已再无寰转的余地了……”
“既然已无寰转余地,那不如趁此机会放手一搏。”千帆渡将心一横,冷声道,“与其今日委屈求生回去之后坐以待毙,莫不如今天我们就联合起来,就算拼出性命一死也要重伤他靖海神族三分元气!”
“不错!”魁阳雷点头道,“既然早晚都是一死,那莫不如今日死的轰轰烈烈,起码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如若现在服软,我们三族日后非但逃不过噩运,而且还会背负上贪生怕死的小人之名。”
幕琴听着千帆渡和魁阳雷的话,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战战兢兢的幕芷灵,以及远处被靖海神族五花大绑起来的幕冠,最终口中发出一声无奈而苦涩的叹息。
半空之中萦绕不息的惊涛骇浪此刻已经退下,万蝶海上也恢复了风平浪静。靖韦天右手牢牢地勒着陆一凡的咽喉,此刻他面前的陆一凡满身鲜血,胸口处还深深地插着一根已经恢复了原本模样的靖海神刺,这根靖海神刺已经洞穿了陆一凡的身体,血淋淋地从其后心处探出来。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陆一凡的伤口周围向外喷涌着,陆一凡则是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口鼻之中汩汩不停地向外流淌着鲜血,身体如残枝败柳般在靖韦天的钳制下左右摇晃着,被震断的双臂垂挂在两肩之下已无半分动静,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横看竖看都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
靖韦天面带不屑地冷笑道:“冥天儿,就凭这但本事你如何与本尊相斗?倘若冥云风知道他辛辛苦苦救下的儿子,今天竟然会如此不自量力的主动前来送死,不知又会作何感想?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当初舍命救你?”
面对靖韦天的冷嘲热讽,陆一凡只是喉结微微蠕动了几下,但嘴里却是没有再发出半点声响,显然他即便听得见靖韦天的声音此刻也无力反唇相讥。
“成王败寇,今日冥远神族最后一人已败于本尊之手,从此以后净琉璃之内不会再有人记得冥远神族是谁。”靖韦天阴笑道,“当初冥云风在临死之前将冥远神族族长之位传于你,如今你的神格之中所蕴含的便是冥远神族的精髓血脉,这一天比本尊预料的晚来了二十多年。在婆娑五域你残杀我儿,今日我便先杀了你,之后再血洗幕府、千罗和魁斗三大神族,用你们的性命来祭奠我儿的在天之灵!”
说罢,靖韦天便不再犹豫,他手臂一挥便将陆一凡拽至身前,接着左手张开五指一下便罩住陆一凡的天灵盖,继而缓缓催动出一丝神力沁入陆一凡的体内,由于他想要得到陆一凡体内的神格,因此并不敢操之过急,以防一不小心破坏冥远神格,那他想要的东西也将随之一起灰飞烟灭。
“天神要取出冥天儿的神格了!”靖韦伤一脸兴奋地呼喊道,“神格必须在冥天儿濒死之际取出来,看来冥天儿的确是已经奄奄一息了。”靖韦伤的话令靖海神族一派的诸神无不精神一振,而同样也令对面幕琴一众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被五花大绑的幕冠目光凝重地望着远处的靖韦天和陆一凡,他的双眸之中竟是不经意地闪过一抹极为绝望的悲凉之色,看上去他现在的模样简直要比濒死的陆一凡还要痛苦凄惨。
半空之中在众神目不转睛地注视下,靖韦天已经催动一缕神力进入陆一凡微弱无比的神识之中,但他并未及时感知到神格所释放出来的力量。这令靖韦天不禁颇为恼怒,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双眸缓缓闭上,集中全部精力于五指之间,调动神力在陆一凡体内缓缓游走探寻着。靖韦天不出声,周围的诸神更是无一人胆敢发出声响,这一刻整个万蝶海似乎都陷入死寂之中,甚至连海浪和海风都凝固了,只剩下一道道细微悠长的呼吸声和紧张急迫的心跳声。
顺着陆一凡的经脉运行了整整三个周天,靖韦天仍旧没有发觉陆一凡的神格所在,这令靖韦天的心情开始变得有些忐忑急躁起来。然而就在靖韦天集中精神准备再一次催动神力探寻之时,原本陆一凡体内那静默微弱的经脉却是突然跳动了一下,还不等靖韦天有所察觉,一股强盛而蓬勃浩瀚的魂力却是突然逆着经脉直接将靖韦天的神力死死包围。靖韦天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欲要抽出神力,但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因为此刻陆一凡体内的这股突然涌现的魂力已经将靖韦天的神力死死拖住,任由靖韦天如何挣扎,他的五指却像是被牢牢吸在陆一凡的头顶上一样竟是难以挪动分毫,而靖韦天体内的浑厚神力更如大河决堤一般,顺着他五指疯狂地朝着陆一凡的体内涌去。
不对,与其说靖韦天的神力是朝着陆一凡的体内涌入,倒不如说是陆一凡在疯狂地将靖韦天体内的神力吸入自己体内。
突然发生的一幕令周围观战的众神无不大惊失色,原本满脸兴奋之意的靖海神族一派此刻无不面露凝重,而反观幕琴一方则是一改之前的阴霾,变成了一种带着希望的紧张之色。
“这怎么可能?冥天儿他明明已经快死了……”
此刻的靖韦天已经再顾不得小心翼翼,他怒瞪着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此刻仍旧被他右手钳制住的陆一凡,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何他……”
“靖韦天,得而复失的感觉如何?”
不等靖韦天的话音落下,原本禁闭双眸的陆一凡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霎时间两道骇人的精光便是直射靖韦天的心底,令靖韦天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寒。
“这不可能,你为何没有神格……”靖韦天疯了似地连连发问道,此刻他体内的神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外朝着陆一凡的体内流动着,片刻之间靖韦天已是流失了近五成神力。照此下去陆一凡早晚会吸干他毕生神力,到时候必死无疑的人就是靖韦天,这种事是靖韦天绝对不允许看到的。
“靖韦天,没有得到我的神格你是不是很失望?不过你真不愧是修炼了几十万年的天神,你所拥有的神力果然比我的魂力浑厚强大千万倍。”陆一凡扯着沙哑的声音似笑非笑地说道。
面对冷笑不止的陆一凡,靖韦天就如同见了鬼一般,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插在陆一凡胸口内的靖海神刺,待确认了这一刺的确已经伤及陆一凡的要害之后,脸上所洋溢出的更是说不出的诧异。靖韦天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陆一凡的心口明明已经被刺穿,可他却仍旧能好端端的活着。
“冥天儿,你竟然没有神格……你竟然没有神格……”
听到靖韦天的话,无论是幕琴、千帆渡还是道远、辰天,众神无不瞠目而视。他们都知道陆一凡是冥远神族的遗孤,也是冥远神族的族长,但此刻靖韦天竟然公然说陆一凡体内没有神格,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众神都心知肚明,没有神格便不能称之为神。换言之,靖韦天此刻在说陆一凡根本不是一尊神。
“这是怎么回事?”魁阳雷诧异地望着幕琴,道,“难道这个冥天儿是假的?”
“不可能……”幕琴同样对此一头雾水,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道,“我敢肯定他绝对是冥云风天神的子嗣,只不过他为什么会没有神格呢?”
“难道他去婆娑五域之后神格就变了?”千帆渡揣测道,“婆娑五域之人都具备人格,难道冥天儿的神格也变成了人格?”
“应该不会。”幕琴神色凝重地摇头道,“神格不是凡物,又岂能说变就变?更何况他若不是神的话又如何能与靖韦天抗衡?你们可曾听说过有五域之人能与神抗衡?”
对于幕琴的疑问,千帆渡和魁阳雷等人纷纷摇头,以示不解。
“杀!”
此刻,狂暴而愤怒的靖韦天突然发出一声冲天怒吼,紧接着他那紧紧掐着陆一凡咽喉的右手便是五指猛地一紧,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靖韦天竟是一下掐断了陆一凡的咽喉颈骨。此刻对靖韦天来说,拿得到拿不到陆一凡的神格已经无所谓了,当务之急是要先设法自保,因此他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陆一凡痛下杀手,以求解脱。
“糟了!”幕琴不由地说道,“靖韦天已是狗急跳墙,他现在已经不再奢求冥远神格,天儿这回死定了……”
眼睁睁地看着陆一凡被靖韦天掐断了脖子,原本满心紧张的道远等人无不暗松了一口气。局势一变再变,令本来已经新生希望的幕琴等人心情再度一沉。
“失望吗?”
然而,就在靖韦天本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陆一凡那如死神般的声音再度响彻在他的耳畔,这令靖韦天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这一刻他就如同见了鬼一般眼神颤抖地望着陆一凡,只见此刻的陆一凡脖子诡异地微微扭曲着,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却是依旧亮而有神地死死盯着靖韦天。
“怕了?”看着脸上肌肉都在微微发抖的靖韦天,陆一凡口中发出一声不屑地冷笑道,“杀不死我你反而害怕了?”
“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使的又是哪家的妖法?”靖韦天此刻甚至顾不上摆脱陆一凡不断地吸取自己的神力,眼神惊恐地盯着鬼神莫测的陆一凡。
陆一凡望着惊恐不已的靖韦天,沾满鲜血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阴森的笑意,靖韦天越是好奇他越是一字不说,只是冷冷地盯着靖韦天放声大笑起来。
“不……不可能……”
陆一凡一念之下靖韦天体内的神力此刻已流失十之八九,靖韦天也难以保持壮硕的模样,随着体内的神力不断消失,他那壮硕的身躯开始渐渐变得佝偻起来,饱满的脸庞也随之越缩越小。片刻之后,威风凛凛的靖韦天已是变成了一个骨瘦嶙峋的枯老头,身上的衣袍也变得异常宽松肥大,身躯缩成了孩童一般孱弱不堪,脸上手上皱纹尽显,眨眼之间便已是沟壑纵横,老眼无神而深陷,松垮垮的皮肤一叠再叠地堆积在瘦可见骨的脸上,就连那抓着陆一凡咽喉的右手此刻也变成了五根苍老无力的枯爪。
这一幕,令周围的众神之中不禁发出一阵阵诧异的惊呼,更有胆小之人已是下意识地闭起双眼,不敢再直视这场惨剧。
反观陆一凡在不断吸入靖韦天的神力之后脸色则是变得愈发红润起来,胸堂伤口的血也渐渐止息。
“不……”靖韦天此刻竟是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扯着沙哑而微弱的声音,眼神绝望地望着陆一凡,干瘪的嘴唇不断地剧烈颤抖着,“不……”
“靖韦天,你灭我冥远神族之仇,今日我便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伴随着陆一凡的一声冲天怒吼,他的身上顿时溢出一道如流星般的烈焰,这道烈焰火团先是冲天而起直末云端,继而再从天而降在众神诧异的目光下,烈焰“嘭”的一声坠入下面的滔滔汪洋之中。
“轰!”
烈焰入海先是一片沉静,不过在片刻之后偌大的万蝶海却是突然发出一声宛若怒吼一般的肆虐声,紧接着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火光在海绵之下迅速窜动着、集结着,眨眼之间伴随着一声宛若爆炸一般的轰天巨响,整座万蝶海竟是变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那无尽的海水这一刻竟如流动的火油一般,一点就着并且火势见风就长,刹那间,万蝶海已尽成一片火舌翻涌的岩浆火海,万蝶海上空的温度也随之骤然升高了不知多少倍,以至于漫天诸神也忍不住的大汗淋淋,燥热难耐,纷纷向着更高处闪避,生怕被火海之中那不断翻涌而出的万丈火舌所伤及。
陆一凡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靖韦天,而靖韦天此刻也瞪着一双惊恐的老眼回视着他,二人就这样对视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陆一凡突然冷喝一声,接着其头顶顿时散出一波浑厚之力,顷刻间便将老态龙钟的靖韦天给震飞而出。
“靖韦天,我父君曾葬身万蝶海,今日我就让你也葬身于此,为我父君永世陪葬!”
伴随着陆一凡的一声暴喝,他整个人此刻已是冲到靖韦天的上空,接着双脚齐出狠狠地向下一蹬,身无半分神力的靖韦天便如一颗陨石般直直地跌入下方的万蝶火海之中,速度之快以至于靖海神族的诸位神君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靖韦天便是被熊熊燃烧的火海彻底吞噬。
这一幕真如石沉大海,靖韦天活活烧死在万蝶火海之中如同沧海之中的一粒沙尘一般,甚至都没能来的及挣扎一下便被烧了个灰飞烟灭。
而就在靖韦天跌入火海的同时,一块漆黑如墨的灵牌也顺势从火海中冲天而起,陆一凡闪身至前用已经折断的双臂肆意一挥,靖韦天三个血红大字便浮现在令牌之上,接着他转身随意一踢,这块靖韦天的灵牌便随即飞向靖海神族众神之中,吓得靖海神族一方的众神无不面露惊惧之色。
双眸之中映射着不断燃烧的熊熊烈焰,陆一凡脸上的暴戾之色终于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悲痛和凄楚之意。
“老祖宗,各位冥远族人,你们的仇……天儿已报,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一言未落,陆一凡便感到自己的脑海中陡然传来一阵困乏之感,他知道自己的这具残躯早就应该死了,是他凭着冥冥之力硬生生地撑下来没有咽最后一口气。此刻他大仇已报心愿已了,陆一凡的残躯再也支撑不住。他只感到眼前一黑,对于接下来的一切便是全然无知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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