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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听不下去,朝梨花带泪的以山和正低声安慰着她的君迁尘看了一眼,静悄悄退出了房间,白芷和小茴还站在十步之外等着我,见我出来,眼中皆闪过一抹忧色,然后忙迎了上来。
“夫人……”白芷诺诺地说。
小茴扭头看了书房里一眼,立刻从鼻腔里发出轻蔑地哼声,“狐狸精,不要脸!”
白芷忙扯了她的袖子一把,小茴这才反应过来,闭上了嘴,担忧地看着我,我没回答,只说了一句:“走吧。”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汉苑,一路上静默无语,只能听见我们零碎的脚步声。
快走到宗老头院子时,我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白芷笑了笑:“今日便将你和贯休的婚期定下吧,实在耽误太久了。”
白芷愣了愣,可能没反应过来,我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不过小茴倒是应得颇快,“好啊夫人,白芷的新娘服早就绣好了,那红盖头是我和诺儿她们一起绣的,可好看了,现在一切准备就绪,早就可以嫁了,只是她一直想等着你回来再嫁人……”
白芷终于羞涩了起来,狠狠瞪了口无遮拦的小茴一眼,低下头轻声道:“全凭夫人做主。”
“好,那我这就回去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日子。”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紧接着就像是一个早已等待好的惊喜一般,三日后就是个大好吉日,错过了这天要想再等个好日子,须得三个月以后了,原本三天的时间确实匆忙了些,但幸好所有成婚所需的东西,好几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因此只需布置新房即可,我大手一挥,便决定了他们成婚的时间。
新房定在贯休的小院里,原本白芷是应该在清汉苑出嫁的,但大家都好像刻意避开了这件事一般,顺其自然地将所有东西抬到了宗老头的院子里,原本安静空旷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宗老头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他年纪有些大了,自然喜欢热闹,更何况白芷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情分不比他人,看着白芷有了这么一个好归宿,他心中自然欢喜。
自从那日我从君迁尘的书房出来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一直和元宝一起赖在宗老头那里不肯走,宗老头也并没有询问缘由,只每天督促我喝药调理,早晚把一次脉,从未间断,那日的情景不停地在我脑海中闪现,但好在白芷要嫁人了,要准备的还是很多的,一忙起来,便没工夫想其他事了,更何况元宝在我身边,每日看着他玩闹撒娇,心情自然也开阔了不少,君迁尘,则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到了白芷出嫁这日,我们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就连元宝也兴奋得再也睡不着,他看到院子里到处装饰着红通通明艳艳的绸缎,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将宗老头也闹腾了起来,陪着他到处玩。
小茴她们则帮着白芷穿好了嫁衣,绾起了头发,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套新娘头面送给她添妆,又赏了她许多体己银子,她眼睛泛红,正要落泪,我立刻出声制止:“别,别哭,要是把妆哭花了,可就得不偿失了,你要做美美的新娘子。”
小茴也插科打诨了一圈,硬生生将她的眼泪逼了回去,待一切准备就绪,穿着大红绸缎,器宇轩昂的贯休便带着石南、罗勒等兄弟浩浩荡荡的前来迎亲了,因为大家都是熟人,而且左右嫁不出这个府,所以也并没有想要为难他们。
贯休难得的一脸喜气,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地高兴,宗老头作为院子里唯一的长辈,对他很是殷切教育了一番,他都好脾气地答应了,我坐在左边的客座上抱着胖墩墩的元宝,笑得咧开了嘴。
临出门前,他牵着白芷来拜别我,我笑嘻嘻地祝福道:“愿你们永结同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谢夫人吉言。”贯休躬身谢我,盖着红盖头的白芷全身都在发着抖,我知道她是伤心了,立刻恶狠狠地等着贯休道:“若你敢对她有半丝不好,我便让你后悔一生!”
贯休立刻沉声,十分认真地说道:“我贯休对天发誓,此生若负白芷,天打雷劈。”白芷猛地一震,紧接着用手扯了扯贯休的袖子,贯休咧开嘴露出了白晃晃的牙齿,直接一只手包裹住白芷纤细的小手,“走吧,娘子。”
一群人嬉闹着簇拥着新人走出了院子,看着桌上放着的大红喜烛,我突然心中有一丝莫名的伤感,从小跟在我身边,最最亲密的朋友,今天终于嫁人了,我既高兴又失落,从今往后,在她生命中,我便不再是最重要的人,她有她的夫君,往后还有她的孩儿陪在她身边……
“娘亲,你怎么了?”元宝抬起头,用那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我心中顿时一片温暖,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白芷阿姨嫁人了,娘亲很伤心啊。”
“为什么呀?”他满脸不解。
“因为以后,她便不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了啊。”
元宝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用短短的肉呼呼的小胖手抱着我,“没关系的娘亲,元宝陪着你。”
我立刻笑出了声,“好,以后元宝陪着娘亲,永远不分开。”
“嗯!”
是夜,喧闹了一天府邸终于安静了下来,我靠在床上,抱着元宝轻轻摇晃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他白日里玩了一整天,早已经累了,没过多久,便发出了可爱的小呼噜声,我低下头在他柔软的脸上亲了一口,心中感到十分满足。
屋里的蜡烛爆开了一个灯花,元宝砸吧了一下嘴,在我怀里翻了个身,睡得十分熟,我看着红通通的蜡烛,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当初我嫁给君迁尘时的光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的心从未如现在这般清明,这些日子以来连续的奔波劳累使得我从没有时间这么静下心来想问题,但此时,这几年来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从我脑海中飞逝般掠过,他掀起我盖头时那双星光闪耀的眼,得知我怀孕时他眼中的狂喜之色,在我分娩时他担忧痛苦恨不能替我承担的焦灼神情……一幕幕如同折子戏一般在我眼前浮现,一滴泪从我眼角悄悄滑落,我心中抽得生疼,轻轻放下怀中得元宝,将他盖好了被子,抬起手擦干了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宗老头的屋子里的灯早已熄灭,我却不管不顾地敲了三下,半晌,屋子里传来宗老头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啊?”
“宗老头,是我。”我沉声道。
便听到他起身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碎碎念,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了,他头发凌乱,衣服胡乱披在身上,睡眼朦胧地看着我:“丫头,这么晚了不让老头子睡觉,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
我不作声,从他旁边的空隙里硬生生挤进了房间,他只得将门关上,眼睁睁看着我直接坐到了桌子旁,还为自己和他各自倒了杯茶,一副长谈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坐下,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到底有什么事?”
我歪着头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他被我看的全身发毛,一个劲地搓着手臂直叫唤:“有事就说,别大半夜跑来阴森森地盯着我看,没事就出去回房间睡觉!”
“宗老头,你知道的吧。”我一只手托着腮,十分平静地对他说。
他眼神一闪,“知道什么?”
“知道……”我将手放下,掰着手指头玩,“知道君迁尘和我院子里的以山好上了。”
宗老头轻轻咳了一声,“丫头,若你看不下去,我们便带着元宝离开这鬼地方,眼不见心不烦,若你心中不忿,想怎么报复,只管对老头说,我一定为你做到。”
我轻轻笑了一声,“宗老头,你演技实在太差了。”
他怔忪了一下,刚想说话,就被我打断了,“照你的性格,得知此事后不闹个鸡飞狗跳都说不过去。”
“我早闹过了,那时你不在……”
我摇头表示不信,“若你闹过了,以山断没有还能留在清汉苑的道理,毕竟,君迁尘需要靠你来救命不是吗……只要你提了要求,想来他不会不同意的……”
宗老头立刻道:“当时他已经痊愈,我说的话没什么分量了,更何况……”他有些担心地看了我一眼,不过还是狠了狠心说道:“这段时日我冷眼旁观下来,君迁尘对那以山确实真情一片……”
“真情一片啊。”我喃喃叹道。
“是。”宗老头满脸纠结,但依旧重重点了点头。
“那他以前对我算不算真情一片……”
宗老头不忍地说道:“丫头,世间男儿本就比女子薄情,他若无心你便休,否则会比现在更加痛苦。”
“也许吧。”我笑了笑,接着却突然问道:“当初他毒发昏迷,后来多久苏醒的?”
宗老头愣了愣,回想了片刻答道:“你离开一个月后,他便彻底清醒了。”
“那何日痊愈的?”
宗老头眯了眯眼,十分谨慎地答道:“又过了一月。”
“所以他和以山是这段时日日久生情?”
“也许……吧。”
“我不信。”
宗老头张大了嘴,我朝他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我不信我们的三年,抵不过这短短的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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