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成灰

第二百五十五章 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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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言徵面上娇美归娇美,妩媚归妩媚,然作为多年的公主与三军统帅的内心也可谓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锻造了,如今此刻正在想着自己是该顺从地装作娇弱到底,还是该主动出击、攻城略地,夺回一城?
    顾析也正在欣赏着她眸底那五光十色的心思变化,心中正自默笑,蓦然眉梢一动。左手将云言徵揽入了怀中护住;右手中的“落雪”瞬间祭出,在溟濛的殿内隐约似与一物相撞,而后“夺”地一声轻响将之钉在了案几之上。
    他怀中的云言徵亦听闻了声响,正欲起身追击而出。顾析却是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细语柔道:“此刻去追已然慢了,若然能追上,子弈定有所获,必有所报。”
    “这人会是谁?”云言徵从他的襟怀中抬起头来,目光幽幽地望住他,带着信任与询问。
    顾析一笑道:“非敌非友,我也不知是谁?”
    云言徵诧异道:“竟也有你猜不透的事?”
    顾析对她的调侃,无奈的摇头,指中弹出一物亮起了案几上残余的烛火。他松开云言徵的手,下榻而去。云言徵当即紧随身后而来,便见那张几案上“落雪”钉住了一张微卷的纸条,而两旁散落了早已破开的一枚暗镖,看那式样竟极为平常,此物无迹可寻。
    顾析握住了她欲伸去打开纸张的手,右手中依然捏住那曾包裹住“落雪”的刀鞘。他将刀鞘的尖端顺着纸卷,将它打开。平常而微旧的纸条上,一行字却是赫然映入眼眸中来,其上的字迹四平八稳亦是平常。只是上面所书的东西,竟是不同寻常:顾析,解药于我手里已安置匣中数年。尊师曾鸿雁传信,谓,汝大才堪用,托与重付,寄以厚望。不料,年岁匆匆,昔日恩仇不了,尔竟沦落凡俗、心甘自困,置生前身后之事于罔顾,耽于儿女私情。如今,限尔三年之期,不枭贼首,不毁贼穴,解药将与汝上天入地,永不谋面。若还顾惜性命,切记,此警,只一而不再。
    云言徵一目十行,看罢,心中思绪几转,抬眸望向了顾析。
    只见他眼眸幽邃,似早已看过了纸笺,此刻目光依然在纸张上寻找着、审视着,似乎是在循踪追迹。
    “你看出了些什么来?”过了片晌,云言徵忍不住地问他。
    他轻笑低语道:“敬读惠书,宛如雪泥鸿爪,回首往事,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不啻依稀如昨。反复吟咏此笺,深觉拳拳盛意,感莫可言。”语气之中似笑非笑,听不出是憎是恨,是怒是厌。
    云言徵唯觉闻之心中深为疼痛,不由地握紧了他微凉的手。
    “如今,已经不痛了。”顾析从纸条上回眸看向她担忧怜惜的脸色,微笑道。他伸手取下了“落雪”,将其尖刃上的纸条递近火烛付之一炬。蓦然殷红的火光在纸笺的一端映衬着他眉目如雪,眸光如冰,在那一双幽漆的乌瞳注视之下,转瞬间化成了飞灰,消失得无踪无影。
    那反复无常的人性,自私自利的心肠,不可信任的世事,一如既往地摆布着,嘲弄着他的过往,以及将来。
    “如今惧怕与后悔了?”顾析将“落雪”重新入鞘收回袖囊中,手指复落在了她的鬓角,细细地整理着那些凌乱的碎发,声音轻微地道:“兴许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为可怕,只因我已经历过了无数次的生与死之间的轮回;抗争过了无数次在黑暗中几欲择人而噬的憎与恨。”
    “我并不害怕。”云言徵微微一笑,凤眸中柔情似水,温声细语地道:“我并不是纯善之人,心中也并非只能容光洁明亮,不能容凶狠狡诈。我对顾舍之你,只愿将心比心,你心疼,我知道;你心痛,我亦知道。从此往后,只愿能痛你所痛,喜你所喜,陪伴着你走过这一生一世的漫长,或者是短暂。我皆,无惧。”
    顾析的眼角微微湿润,转瞬又已隐去,收臂将她拥揽入了怀中,轻叹一声后,低语道:“析何幸,得之云舍之。当必珍之,重之。生死不相负,析此生便托付于长公主你了。”
    “云舍之必不让顾舍之你失望。”她亦回臂拥住了他的腰身,抬眸浅笑,郑重地许诺道。
    “好。”顾析吻落她舒朗清丽的眉间,应声道。
    “三年为期,你打算如何力挽这生死狂澜?”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眼眸里却是神光思虑一掠而过。此刻纵然她心中担忧顾析的安危,亦不想在他的面前过多的展露出来,而让他为之牵绊、顾虑。
    “三年的辰光,足够云舍之你生几个孩子了?”顾析垂眸回视着她,目光清湛如冰晶,亦是半是认真,半是揶揄地道。
    “你想要几个?”云言徵蹙眉,脸色不豫,眼神不满,而后却是朝他洒落地一笑道。
    “此事随你之意。”顾析缓缓地温柔道,含笑俯首在她的耳畔,气息暖烫:“析,自当全力以赴,必不负你所望。”
    离开之日,细雪霏霏,如絮如雾,落了满身满脸,迷蒙了双眼。
    风靖宁姿态悠然地坐在马车里,伸手挑窗,最后望了一眼有她所在的蔚国国都玥城,以及城门外那与他送别的一双珠联璧合的身影。随着马车的前行,他眼神清湛,默然地收回了目光,手中的车帘也随之放下,但心里是否也一同放下了呢?
    终归是缘分淡薄,让人想抓也抓不住。
    风靖宁在车厢小几上斟了一杯青碧春茗,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低语黯然:“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一十九年来不曾对何人动过心,动过情,如今初次动心动情,却是铩羽而归。
    他自嘲的一笑,幽微的目光又渐已恢复了清明。有些事,有些人,虽不忍放下,却是不能不放下。该执著时,便一步不让;不该执著时,便不越雷池,纵他还不能收放自如,但也不让己执迷不悟,痴心成魔;让人为之烦忧,不胜其扰。
    风靖宁百无聊赖地拿出棋盘,自己跟自己对弈起来,一黑一白纵横之间落字无声,时光静谧,怡心怡情。
    七皇子已先他一步离开,此刻风靖宁所在的马车与随行不紧不慢地向漠国辗转驶去,并不着急去追赶。
    这夜,风靖宁入住途中客栈歇息。四更之后,客房的窗上忽闻毕剥之声,随后一道身影掀窗翻了进来。
    风靖宁警醒地睁开了眼睛,若无其事地推开薄被,在榻上坐起身来,目光一下子捕捉到那道在房中悄然移动朝他而来的黑影,语气生疏有礼地问道:“什么人?”
    “风靖宁?”来人脚步一顿,声音轻微柔软,似是在询问,又似是在确定,明显是一个女子。
    “明知故问?”风靖宁淡淡地朝她回了一句。若不知他是谁,又怎么会在进来之前在窗扇上故意弄出声响,让他警觉?
    来人闻言轻声一笑,自然而然地答道:“秦无雪。”
    “何事?”风靖宁依然隔着帐幔,淡静地问。秦氏兄妹在蔚国杀了凤舞长公主的新晋驸马,此事虽是有被人设计的嫌疑。但此刻蔚国正若有其事地要留下秦无恨与秦无雪讨要一个说法,如今秦无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逃了出来。
    如今,莫名其妙地找上门来,是凑巧?还是早已瞧准了他,有所图谋?
    不管是哪一样,风靖宁都不惧,事情既然已经找上了门来,那便解决事情吧。只是他想知道她为何找上了他?手中又有什么筹码与他交易?此刻前来,当务之急便是要让自己帮她避开蔚国玥城的追捕,逃出蔚国去。
    “明知故问。”秦无雪低声呢喃了一句,可她不敢清楚明言。谁让她如今有求于人呢?
    她清了一清声音,果然说道:“我想借乘风公子的马车一同出了蔚境,不知公子可否成人之美?”
    “条件?”风靖宁直截了当地道。
    秦无雪怔了一怔后,明了这是风靖宁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但是她也无法看出他的真实意图。传闻,他与云言徵的交情不浅,在蔚国一事,设计她与皇兄的尚不知是何人,更不知此事与云言徵是否有些干系。
    她只是隐隐觉得,云言徵该是知情的,毕竟若她不想下嫁那个驸马,又发觉了这一路回来蔚国她与皇兄皆曾心怀不轨,或明或暗的算计过她这一位蔚国的长公主,九天骑的主帅。
    如此一来,草原族长一死,又将此事引到了他们兄妹的身上,可谓是一举两得,云言徵既落得了清净,又报复了他们。
    秦无雪的眼眸中闪过幽暗不明的光,继而说道:“族长身死一事,确实是与本宫无关。只是如今本宫遭人算计,百口莫辩,只望风公子伸于援手。待平安回至承国,本宫自不敢相忘风公子今日相助的情谊。”
    风靖宁默然,似是在沉吟此事。
    秦无雪心中亦没有十分的把握,便又说道:“如今,风家、杨侯府、五皇子连成一气,但漠国太子、七皇子以及他们身后的助力虎视眈眈,若经此事,风家能与承国交好,对于你们所谋之事,本宫亦会成一方势力襄助。九州风云纠结,各国较力,漠国与蔚国实则有不可结盟的隐忧,而与承国则无碍,风公子当下襄助本宫,实则百利而无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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