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天涯是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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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玥儿
    陈然在车厢里对我说出的话让我震动不已，他对我的明了与体贴也缓解了我一天来的辗转愁绪，他说得没错，我怎可能真的希望一辈子躲躲藏藏只立于他身后，我又怎会对这般见不得光的爱情毫无怨言，不过都是掩耳盗铃地自欺欺人罢了。事已至此，既然他已将个中曲折厉害分解明白，既然他那般斩钉截铁地为着我们的未来谋划打算，我是不是也该不那么死心眼地换一个角度，是不是也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就算为自己自私一次，至少让陈然不是在孤军奋战，让他看到，即便我再谨小慎微，也愿意为我们的爱情改变自己争取一回。
    所以当我终于慢慢放开心结，我发现之前所想象的一切艰难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人生一世，不过短短几十载光阴，遇见一个人，爱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同时也正爱着你，已是莫大的幸运与福份。如果还能与他一生相守相伴，当是再求之不得的圆满。世人常说，圆满难求，正因为难求，才更需要信心与勇气去披荆斩棘一往无前，而不是打着难求的旗号轻言放弃。困难是有，伤心难免，痛苦亦不会少，可如果这一路陈然都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愿放开，我又为何不能跟着他一起去看看未来？或许眼前遮天蔽日的狂风暴雨过后便是另一番繁华天地也说不定。
    是的，在这一场情爱的旅途中，我已经辛苦跋涉了这么久，我不愿后退，我不想后退，我放不过自己，更放不下陈然。对小娟姐我确实问心有愧，可这样的三角关系中，总会有人受伤，总会有人流泪不是么，我已经隐忍了这么久，我流的泪并不少，我也从未存过伤害她的初心，上天，就让我此刻稍稍为自己打算一回，让我丢掉我的道德是非，抛开我的左右顾虑，只想想自己，想想我与陈然，就充耳不闻世间一切喧嚣杂音，安心地将手交给陈然，允他许我一世安稳，这样，也是可以的吧？
    所以我主动拥抱了陈然，飞泪逐雨中频频点头，第一次无所顾忌地说出了我的答案。那一刻，我竟然看见了陈然漆黑瞳仁里的灿灿星光。我们紧紧拥抱彼此，在黄昏的街头，漫天绮丽云彩下，留下最浓墨重彩的剪影。
    我的喜悦与幸福也似不远处奔流的绣河，一浪盖过一浪，直至将我吞没，而我，心甘情愿沉沦。
    直到一个冷峭的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仿若滟滟红霞中忽然飞出的那片黑云，渐至成势，很快将明丽掩了下去，无声的黑漫过来，夜色来临了。
    “玥儿，不要告诉我，你的爱人，是陈总……”唐海的脸上有难以置信地痛苦和绝望，颤抖的声音扭曲了他的轮廓，“你难道不知道，陈总已经结婚了？！”
    “唐海？”天色已经昏暗，借着路灯我才觑着眼慢慢认出他，“你怎么来了？”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上前一步逼视着我的眼睛，“玥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和陈然在一起？”
    “啊，唐海，你，你弄疼我的手了”我不由得蹙了眉，想把手抽出来，可他的力气太大，牢牢钳制住我的手臂让我动弹不得。
    “你先回答我。”唐海半点不退让，“玥儿，是陈然，对吧？我说得没错吧？”
    夜色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明，周身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寂之中，只那双凌厉的眼如带刃的寒锋扫过我的面庞，竟让人脊背生出凛意。这样的唐海让我觉得陌生，觉得害怕，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唐海，你听我说，不管是不是陈然，我和你，我们都不适合……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唐海一口截断我的话，眉眼间积聚的怒意随同他的声音如火山爆发喷薄而出，“我唐海，这么二十几年，从来都是女人主动对我示好，我还不一定瞧得上。只有遇到你，我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用心。可你呢，从一开始你就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对自己说，没关系，这只是女生固有的矜持罢了；我不厌其烦地对你嘘寒问暖，厚着脸皮问师兄和嫂子你的喜好，学着那些我以前极其不屑的追求女生的方式给你送花，还热脸贴冷屁股地跑上门来送你上班，我唐海好歹也是一路顺遂优秀，什么时候对女人这般低声下气过？不就因为我对你动了心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么？结果倒好，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我还激动得不行，以为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想到，等来的竟是你已经有男朋友这样的刺心话语，还口口声声叫我不要去打扰你们！”唐海的面目在悲怆的呐喊中透出丝丝狰狞，“呵，你有男朋友了，你有男朋友你为什么不告诉师兄他们？你有男朋友为什么还和我相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唐海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般看我笑话？我唐海在你眼里就这么下贱？！”
    “不，不是的，唐海，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故意瞒着你们”我被他说得不忍，虽然明白他的话里有盛怒之下的极端，但也的确因为自己的瞻前顾后让他受到了不必要的伤害，“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哼”，唐海发出不屑的冷笑，“不得已的苦衷，呵呵，你的苦衷就是陈然吧？对么？因为他结婚了，他是有妇之夫，而你，就是世人眼里嘴里的第三者，对吧？！你怕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所以你拒绝我却又敢不告诉其他人你已经有爱人了”他发疯似地扶着我的肩，激动地摇晃着我的身体，“他有什么好？！他不就是有两个钱吗？你就这么爱钱？就这么缺钱？你李玥儿原来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疯了啊？！他一个有妇之夫，他能给你什么？！不就图你年轻漂亮么？你怎么这么傻啊，去给他当小三，你为了什么啊？你以为他会娶你？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看看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小三最终修成正果得了好下场的？”苦痛和不甘将他的眉眼揪结出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沟壑，蓄满愤懑和无法释怀的颓败，他缓缓放开我的肩，低下头，“我更傻，我堂堂一个男人，竟像个怨妇般跑到这里来还抱着希望想与你好好谈谈，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是这样残忍的画面”良久过后，再抬眼看我时，他已没了适才的恼羞成怒，只望着远方低声呜咽的绣河波光吐出一字一句，“李玥儿，你宁愿当第三者都不愿接受我这个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男人吗？呵呵，这是个什么世界，现在的女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说完再不待我开口便与我擦身而去，只留下我一人颓然而立，呆若木鸡。有温热的触感滑过脸颊，轻轻一抹，原来不知何时我早已泪流满面。
    唐海说得没错，我不就是这样么，宁愿当第三者都不愿接受一个清清白白的男人一段光明正大的婚姻。即便陈然并不是他口中那般品性低劣，也无法否认我的的确确是第三者的事实。
    看吧，唐海那样平素里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都能这般怒火中烧疯狂失态，可想而知世人对第三者的口诛笔伐会到何种众口烁金的程度。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怪不得老祖宗说纸包不住火，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那么多日子里的百般小心一朝打破也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可是，我又何尝想背负第三者的骂名，又何尝不愿拥有光明正大的爱情和婚姻，问题是事到如今，我没得选，也不想再选，陈然适才在车厢里对我的体谅与承诺，那样的坚定和执着，让我愿意去相信，他会践行他的誓言，也让我愿意为了这眼前看来并不真切的未来去踏上一条未知路。而如果走上这条路的代价是早晚都要承受世人的指点责难，不如从现在起就开始作好应战的准备。而唐海，郭总，甚至接下去还会有更多的身边人，都将是锤炼自己的绝佳对象。
    夜色沁沁已渐渐漫了上来，不远处绣河岸边的华灯已经点亮，映在水里是摇摇晃晃细碎的流光。天边新月似女子娥眉，满天星辉下的人间静谧而安详。我在适才唐海怒不可遏的愤慨与鄙视中做下了这个很重要的决定，我终于决定以迎接战斗的姿态接受陈然的选择，奉献上我对他的情意与爱慕的终极形式。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条充满了荆棘的道路，但这个夏日煦暖的下午和陈然的笑容为我开启了另一扇门，尽管我一直知道它的存在却从未敢奢望真正走进它的世界，但陈然说得没错，我停止不了对它的向往。
    这个晚上我在卧室的镜子前矗立良久，我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美好的年轻的脸庞和身体，忽然发现它们似乎也正如我所想的一般蠢蠢欲动，有着对那一袭白纱最单纯最直接的渴望和期盼，既然如此，就让我打开那把枷锁，释放蛰伏已久的欲望，让自己的身心合一，去迎接更猛烈的暴风雨吧。
    风雨过后见彩虹，这是亘久不变的自然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