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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年实在是奇怪的一年,已时至五月,依然白雪皑皑。有流言开始悄悄传开,说新皇无道,导致天象有异,也有说是有人蒙受了不白之冤,怕是要六月飞霜……
她垂了眸子,任窗外飞入的一星雪飘落掌心。
其实,想回到前世应也不止这一条路,可是……
她是心存顾虑,还是……
门声轻响,秋娥走了进来。
秋娥到底跟了她,也不说为什么,她亦不好撵人。
那日走到煕安府门口,回了头,就见她眼泪汪汪的跟着。
或许就是因为秋娥的存在,让她没法彻底割裂这个时空的记忆,这是不是说,她还有一丝期许?
每每想到这,她都瞧不起自己,亦更加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不过她亦为自己找了理由。
煕安府都是男仆,虽都年纪大了,可是她单独住在这里的确有所不便,也便留下了秋娥。
而秋娥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起那日的事。
当日之事,傻子也能猜出一二,而秋娥坚信,定是徐若溪给宇文玄逸下了迷药,就像上回福禄寿喜做的蠢事一般,所以王爷才意乱情迷。
苏锦翎虽没有赶她走,可只当她不存在,而每每此刻,她便不由冷笑。
有什么迷药能让他如此头脑清楚,竟是能屡屡猜中她要进行的“辩驳”,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真是当之无愧的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呢。
当日的所见所闻,她决意遗忘,可每每夜深人静,每每睡意朦胧,那一幕便突如其来的跳出来……
她捂住胸口。
只有在那一刻,她才发现,心还是在的。
可是这个噩梦要何时才能完结?
惜晴,你说噩梦总比美梦强,可是我怎么觉得人之所以会醒来就是为了迎接下一个噩梦?
她叹了口气。
身后的人亦叹了口气。
见她假装听不到,秋娥只得开口,而因为一直被视为无物,说起话来也好像是自言自语。
“雪一直不化,瑞祥大叔刚刚出去买菜时摔了一跤,被送了回来,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大夫说要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生养着。相比下,瑞祥大叔还是年轻的,其余的人……雪大路滑,真不放心让他们出门……”
苏锦翎没有应声,只转身出了门。
却又折了回来,在箱子里寻了顶帷帽,扣在头上。
活着不是你的错,可是出去吓人就不对了。
府里的人年纪都大了,让他们伺候自己着实说不过去,如今,她纵然再有什么顾虑,也不能继续躲下去,何况她捂得这般严实,谁又能认得出呢?
其实也是自己多心吧,曾经的清宁王妃极少抛头露面,又怎会有人认得?
而她,到底希望是……
“王妃……”秋娥叫住她,却忽然掩了口,目露惊慌。
自打进了煕安府,苏锦翎就严禁她这般称呼她,她却总改不了口。
棉纱不厚,却掩了苏锦翎的表情,她只觉得苏锦翎似是冰冷的睇了她一眼,于是长长的棉纱又转了过去。
“呃,奴婢也想出去,顺便帮……‘您’提提篮子。”
秋娥说着,小心翼翼的上前,顺摘了貂绒披风帮她围上:“王爷说……”
她蓦地住了口,胆战心惊的看了眼苏锦翎。
长纱漫垂,掩了所有的神色。
下一刻,苏锦翎已然出了门。
她跺跺脚,亦跟了出去。
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去买菜的,之所以告诉苏锦翎,是觉得她在府里闷了太久,每天只是发呆,会弄坏了身子,不如出去走走,透透气总归是好的。
苏锦翎默默的在前面走着。
当披风裹在身上的瞬间,她恍惚回到了无数个冬日,他无数次的为自己裹紧披风,从不假他人之手……优美得要命的手指无数次的为她系好颔下的绸带,无数次递给她一只暖乎乎的小手炉,又无数次不放心的检查又检查……
有谁会知道,正是这无微不至的一个又一个温馨,才会化作日后数不清的利刃,包绕着你,裹缠着你,让你避无可避,只要碰上一碰,便会鲜血淋漓。
她垂了眸,只盯着棉纱缝隙处移动的鞋尖,听着传来的单调的踏雪之声。
风过,卷起一层碎雪,扫过素色的裙摆,铺在身后的淡淡的脚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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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买了不少菜,大是有一劳永逸的打算。
秋娥任劳任怨的拎着篮子,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眼睛却咕噜噜的乱转。
因苏锦翎只顾着自己的心事,她便一会窜到一个摊位前,拾起上面的物件好奇打量,再飞快的回归原位,做小心翼翼状。
苏锦翎虽然没有回头,也知她的鬼祟。
秋娥虽已二十多了,可自小便长在王府,后来入宫,然后再回王府,这种逛街的惬意对她而言可谓奢侈,而这段时间跟着自己,做什么都是提心吊胆的,难得轻松,也真是委屈她了。所以也故作不知,只慢慢在前面走着,偶尔于摊位上捡起一些可有可无的物件,然后丢到及时出现在身边的篮子里。
感觉秋娥继续着自己的窃喜,她忽的想起曾经的元宵节,曾有人带她逛花灯,她也是这般的喜悦,而那人就宠溺的不紧不慢的跟着她,时而轻声叮咛……
飞雪拂过面纱,眼前的彩灯旖旎蓦地化作雪色苍白,有纷乱传来,赶走了他的轻言细语……
她垂了眸子,转了身……
刚迈了一步,秋娥便撞了上来,兴奋道:“王妃……哦不,主子,我们去瞧瞧热闹可好?”
远处,正有一群孩子围着个什么人,拍手喊着:“疯子!疯子……”
她没有回头,只道:“你自己去看吧……”
秋娥撅起小嘴,跟在她身后,却是一步三回头,忽然“咦”了一声。
苏锦翎依然低头前行:“天色晚了,再不回去他们要担心的……”
“可是王妃……不,我是说那个人,好像看着有些眼熟……”秋娥说着,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只得转回头去,但见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正追打一群嘲笑自己的孩子,口里怒喊着:“我打死你这个……”
后面两个字听不甚清楚。
她叹了口气:“你若是可怜她,就去店里买件衣裳给她送去……”
“不是,王妃,你看……”秋娥有些急了,竟是掀去了她遮掩的面纱。
“秋娥!”
她方低喝出声,就见那女人追着个孩子跑过来:“我打死你这个虫子!大虫子……”
虫子?
果真是个疯女人!
她不予理睬,转身欲走。
此刻,那孩子直跑到她身边,玩笑般的扯起她飘摇的面纱和疯女人捉迷藏。
“放肆!”秋娥怒喝。
可那二人怎肯理她?一个躲一个追,围着苏锦翎转起了圈圈。
苏锦翎皱眉忍耐了一会,终是丢了帷帽,准备离开。
可她刚转了身,那个疯女人便一巴掌劈过来:“我打死你这个大虫子……”
秋娥大惊,连忙伸手阻拦。
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把抓住疯女人的手臂:“徐若溪?!”
虽然衣衫褴褛,虽然满身污垢,虽然神色疯狂,虽然口角挂着涎水,可依然难掩曾经秀色……可是,她怎么会在这?
她怎么疯了?
“放开我!放开我!虫子,好多虫子,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徐若溪拼命挣扎,竟一巴掌扇到了苏锦翎脸上。
秋娥大怒:“徐若溪,你疯了?!”
又急忙看向苏锦翎:“王妃,你没事吧?”
“王妃?”徐若溪抬起了脸,目光自乱发中摇摇透出,有一丝混乱,有一丝清明:“王妃?我才是王妃!”
忽又惊恐:“不,我不是!我不要虫子!不要……”
苏锦翎一把拉过她,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虫子?什么虫子?”她疾声问道。
可徐若溪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事,不停挣扎,口里大叫:“虫子!虫子……”
孩子们再次聚拢过来,拍手笑道:“疯子,疯子,两个疯子……”
徐若溪使劲咬在她的手上,终于挣脱了她,连滚带爬的跑了,孩子们亦“哄”的一声追随而去。
苏锦翎怔怔的立着,看那一群人远去。
“王妃,你都流血了!”
秋娥惊呼,拾起苏锦翎的手进行包扎。
苏锦翎却一下甩开了她,只转了身,就风一般的跑远了。
“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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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怪不得要突然赶她走……怪不得要在自己眼前上演那一幕……怪不得会留徐若溪在府中……怪不得会如此冷淡……
这本是他惯用的把戏,她怎么就忘了?
泪迷了眼,她一把抹去。
眼前复又清晰。
她转了个弯,滑入一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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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翎……”
“这样真的管用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否管用?”
“可是万一……”
“只一次,没有大碍……若是不行,咱们再找别的法子,若是可以……岂非两全其美?”
他凑到她耳边,衔了她的耳珠低语,柔软的气息拂动碎发,不停的动摇着她的意志。
“现在,你就当是在拯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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