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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小郎君自小娇宠,年十五身姿挺拔如松,面容白若傅粉,神情泰然之间平添了一丝洒脱气质。
虽说他年纪不大,却经常跟友人混迹于灯红酒绿的平康坊当中,然而并不曾见他对这里的哪位娘子上心动情。
因为在他内心中,十分向往着如同魏晋名士那般,过着潇洒不羁的自由生活,可归隐于竹林,能成为一名盛世中的隐者。
不过在旁人的眼中瞧着他崔家小郎君,不过位纵情声色犬马的纨绔之流罢了!这个才华横溢的白面美郎君最是不服家中管教,不受世俗所约,凭借心兴所起,恣意放荡的存在。
直到有一次的酒席宴饮间,他不想行令,故意装输却又不想吃酒,故意假作舀酒干饮,哪知道被身侧一美丽女子小心提点着,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将自己那颗至纯之心算是给交付了。
那女子比崔隐大个三四岁,性子温和乖顺且又聪明伶俐,不仅人生得高挑美艳,那一双玉手更是纤细柔荑,随便拈来种乐器更是样样精通,不论琵琶箜篌,还是排箫琴瑟,就没有一样乐器能够难得住这美丽的巧人儿的。
相处几日两情相悦,便得了欢好,更是恩爱。身边的那些金玉之物,对于这位常年养尊处优年至十五,意气风发的崔隐来说最是无用之俗物。遂而赠与善妧,能够讨她一笑足矣!
他甚至花重金在这平康坊中置办起宅子,当成家一样过活,除非没钱,不然不会轻易回到崔府当中。与她过了两年多的甜腻时光,在崔隐十七岁时,善妧便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更是惜之爱之。女儿跟父母一样白皙,那双眼睛像极了善妧,嘴唇又像崔隐,一家三口不理会外间世界,就像住在桃花源中的村民那样安稳度日。霈霖娇小甚为可爱,只要在她绕在身边就最得欢乐,自己也暗暗下定决心要让善妧跟霈霖能得一个好身份。
时光匆匆飞逝,虽说只能跟善妧栖身在这平康坊内,不能成昏,更不能将她们两个接到自己的府邸中。
因为善妧沦落至平康坊时,已为贱籍,官良尚不可通昏更何况她还……崔隐必须要给善妧拿到一个良人身份,说来也巧,还真就让他逮到了个好机会。他阿姊今年诞下了一位地位尊崇的小郡主,家中更多添了喜气,同时也赶上了自己将欲行冠礼,此刻与家里人说起此事多少也可增加些许把握。
今天是个大日子,不能怠慢,只可惜善妧跟霈霖不能亲眼见到他加冠行礼了。盘算好了种种事宜,晨起,善妧亲手为他束发,再整衣衫,送至门口,亲眼瞧着他乘马而走,才回屋子里叫醒熟睡中的小霈霖。
崔隐满心欢喜的完成了自己的冠礼,就与阿耶说起自己与善妧之事,怎料得阿耶震怒,将他软禁于宅邸之内不许外出。此时的他心中挂记妻儿,急不可耐。
“这些年混日子胡闹,我从不计较,但如今已然成年,你可该收敛心性,少时便为你定下和郑家娘子昏约,再别想着往平康坊去,我也劝你最好跟那娼妓之流划清界限!如若不然……”
阿娘也从旁帮腔道:“是啊,以她这等身份,还想攀附我们崔家,果然不知羞耻,你要是执迷不悟,我可连亲孙女都不认啊!”
阿娘极用力的握住他的手,传递出一个他能接收到的信号,这时候不能出言顶撞。
崔隐他自是不愿,可深知父亲能力恐有人会对善妧不利,现今不从不行,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想想别的办法,这一关便是好几日。天近晌午之时,仆人传话过来说是郑家人到府邸中做客让他必须作陪,酒席之间那郑家娘子气质出众,温婉贤淑,言语亲和,想来该是个良善的人,以后对善妧也会好吧!
她身旁那人是……?很好!
崔隐在酒席将散时对郑娘子身侧之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二人前后离席,至庭院中的花树之下诉说心事。
“蕙羽怎地在郑家?”
蕙羽娘子行礼回道:“多年前被送去郑家,伴小娘子伺候,不曾想兜兜转转竟又回了这里。”
崔隐赶快回礼:“有你在便好了,隐有一事还请娘子代劳!”
“郎君这话说的生疏,若有蕙羽可假手之事但说无妨。”
崔隐原原本本跟她说了自己跟善妧还有同郑家亲事种种,心里也着实担心,善妧若果知晓他不归缘由,恐承受不住,于是烦请蕙羽娘子代劳往平康坊去走一趟,托付给她带去一笺心事,跟自己刚买下到手那归义坊的小宅子,他特意留了个心眼嘱咐自家男仆先一步赶往平康坊的宅子中。
花树之后的廊柱下,一个人影轻飘闪过,回到房间中跟郑家娘子耳语,登时间她面色深沉,待到蕙羽归来,才推开房门便挨了一剂窝心脚,立时间冷汗直流,腹内绞痛非常,即便如此她问不敢喊叫,只能捂着肚子趴在地上。
“好你个两面三刀的贱人,说……刚才在庭园里跟崔郎说了什么?”
蕙羽佯装吃痛,除了轻微的*之声便再无其它。
“不说我也知道,带走!”
郑娘子差遣身边人,寻来十几名随扈往平康坊走去,这时的善妧正着急于小霈霖脸颊的伤情。
崔隐此刻并不知晓,这表面和善的郑娘子,竟然是个毒妇,不仅将自己心头挚爱鞭打的体无完肤,甚至对幼小的霈霖下手,还将她们母女二人从平康坊中赶了出去。
不过好在,蕙羽联合男仆将院子中的物件打点齐全,趁着郑娘子不备,找了车马将她们送至归义坊,又去道观中请来崔隐早年出家又懂些医理的乳母来替善妧瞧病。
崔郎事后才从蕙羽口中得知她们母女还算安好,便不从婚姻之事,阿耶与他说起。
“光韬,你若与郑家娘子昏好,必然对那平康之女好处甚多,一来你与郑家娘子完昏,我便与她良人身份,如若能诞下嫡亲子,她亦可入我崔家为仆,你那女娃也能有个好贵门庭,以后嫁娶毫不忧愁。”
因为这良人身份,他动摇了,他妥协了,他撒手放弃与善妧的白头之约,切背水一战,点头同意。直到昏礼前夕与善妧相见时的那种心如刀绞,可他不敢让善妧知晓他所筹谋之事,他怕万一,万一触怒到了阿耶,反口不认,必定害人害己。崔隐极其绝情送走了心寒意冷的善妧,但又有谁知道此刻他自己的那颗心也碎落一地。他不能再见善妧只能拜托又拜,托乞又乞求,恳请蕙羽娘子常常到她心爱之人的住处多多帮衬。即便昏后却也不愿意跟那郑氏亲近,自己也背着家里四处托人为善妧身份之事奔走,无奈力不敌崔郑两家阻挠,直到今日听到那小郎君说出她的名字,心中搅扰起多少心酸过往。
西天边金霞泛起,听得街鼓打点,崔隐坐在马车中垂眼沉思,不自觉间竟微微浮现笑意,銮铃清脆,听在他心里犹如骤雨滴落的水池,不断翻涌着片片涟漪,那种说不出的激动心情,都只凝聚成了这浅淡一笑。
“可是到了?”
“回少府监,到了!”
屈身下车后,他整理衣冠革带,右手摸了摸怀中揣着的最后一点光明之物,满心欢喜。
仆人轻扣门,并无人应答,随而推门得入,踏过
花草小路,晚来的风儿吹拂,沁人心脾的青草芬芳真是醉人的紧,橙黄色的月轮斜挂在松树枝头,浮云恍惚游走,追赶着西天那一抹霞光。
“哐啷!”
顺着声音瞧去,正是善妧启门出迎,他停下攀扶枝杈的手转头冲着许久不见的那心爱之人展现笑意。
善妧愣在原地,不敢挪动步伐,神情慌张不能自持,只见崔郎缓缓朝她走来,行礼。
“多年不见!”
她不曾回礼,反而质问到:“贵人临贱地奇也!不知崔郎君今日过来可是要收了这房子?收了也好,我便带着霈霖离开长安,了无牵挂。”
“娘子依旧在此,可还对我有所牵挂?站累了,不愿请我进去?”
“脏屋浊地,郎君请回罢!”
他牵起善妧略显粗糙的手掌,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他从前也是这么抱着善妧的,她的身子是那么纤细,那么软滑,喷香馥馥。如今竟然变得壮实了,他想再多瞧瞧身前这双温柔甜腻让人一见入迷的深邃眼眸。
“啪……”
突然面颊一疼。
“怕是崔郎记性不好,善妧卑微,曾在最狼狈之时的苦苦哀求,历历在目,你的话也都言犹在耳啊!”
善妧将多年积攒下的怨怼之情化作一剂响亮的耳光,打在从前挚爱郎君的面颊上。
崔隐自知理亏,紧紧攥住善妧冰冷的手揣在自己的怀中。
“都是我的错!让你们母女受苦了!快猜猜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那是我送你最好的礼物!”
她挣脱不开,只能任凭那人拉拽着。
“君贵我贱,不敢奢望得到分毫!”
崔隐看着善妧微笑时竟留出两行热泪。
“你最在乎的,除了霈霖之外便是身份。碍于家人阻挠,久久不能改为良籍,他们还以你跟霈霖性命相挟,我不敢反抗,可多年暗地里求人不遂,始终让我无面目见你,但今天,我不止见到了霈霖,也为你改换良籍。不出月余,你即可以王家养女身份入得官籍,到时我立刻与郑氏和离,迎你入得崔府当中,霈霖也将得到更高的身份,你看可好?”
善妧的眼睛里投射出不可思议般的神情。
“当……当真?霈霖可以入得官籍?我也能嫁去崔家?”
“当真!我不诓你,快看看!”
喜讯突然而至,现在已经无法分辨出善妧她是哭还是笑了。
能摆脱贱籍,最是她梦寐以求之事,止不住颤抖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文书上的字体。
“宵禁了,我回不去,不知娘子可否留我住宿一晚?这车马侍从也多有讨扰了!”
“怎地说这都是你的宅子,你的地,要留便留下吧,侧边两间空屋子不曾有人住过,只不过寝被单薄!”
“霈霖可歇息了?”
“进来吧!”
屋子里,灯烛不明,昏黄之下看见霈霖依旧是男子妆扮,形容瘦小,可她笑起来跟善妧一样甜美。拉着崔隐的手甚是欢喜。
“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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