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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三文家这两年因为有个漂亮女儿在广州做小姐赚了不少钱,建起小洋楼。这让在阴间的夏山仔夫妇俩很生气,他们认为夏三文家现在这么有钱了,即使不把那笔钱还给他们那些不孝的子女,也应该每年七月半的鬼节多少给他们夫妻俩烧点纸钱。
他们夫妇俩在阴间想起这些事情,愈想愈气。
今晚他们夫妇俩便留出阴间,到阳间来找夏三文讨债。
刚才夏华仔从晚仔家回家,路过夏山仔家门前,被从阴间刚溜出来的夏山仔夫妇俩撞见,于是他们俩便对夏华仔作了怪,想从他身上找些回阴间的吃穿用度。
我和我爸爸听完他们这些陈年积怨,我就说:“这样吧,从今年开始三文叔你每年七月半的鬼节给毛英伯母和山仔伯伯烧五个钱包。”
毛英抢道:“五个少了,三千块钱在阳间不知道要买多少钱包。”
我爸爸说:“毛英嫂我这是看在我们都是熟人的面子上才没有对你们动法刑,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你们对人作怪是天理不容的罪行,我如果打你们回阴间,阎王爷会对你们施酷刑的,你们在阴间又会重新受一百年的苦刑。这样吧,夏三文家从今年七月半开始,每年给你们夫妻俩各烧六个钱包。”
我爸爸说完,一阵阴风过后,八卦镜中的鬼脸顿时消失。
我爸爸见水碗中的筷子倒了,知道山仔跟毛英已经答应离开了夏华仔的身子,便朝门口作了三下揖,送他们上路。
这是巫师与鬼之间的礼节,如果鬼听话离去,巫师就应该朝大门口作三下揖,以示巫师对听话鬼不再作怪的感谢。
我爸爸作完三下揖,交代完夏三文家今后每年七月半给山仔跟毛英各烧六个钱包后,就说:“好了,你们赶快去准备三刀黄纸和六套衣,等到子夜后,我帮你们送一下。”
他们都没有异议地点头答应,照我爸爸的吩咐去办。
送鬼一般都要选择在子夜,是那时候人们都不会外出,不然过早送鬼被行夜路的人撞上就会被骂的,因为行夜路的人万一火色低撞见被送的鬼就会撞邪。
那晚的子夜,月亮升得老高、老亮。
村里的人大都睡了。
寂寞的村庄里只有偶尔响起几声狗的叫声。
我和我爸爸帮夏华仔送完山仔夫妇俩的鬼,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山仔家的门前,我就着朦胧的月色望了望这栋门前长满杂草的寂寞房子。
山仔家有一儿两女,他们自从长大后就离开了这个家,也离开了这个故乡。他们的父母死后,他们为了自己的生活再也没有回来祭拜父母。
我爸爸听我说起这些,就说:“现在做父母的死后都会像山仔和毛英一样成穷鬼的。”
我爸爸的声音里充满了伤感,我的心痛了。
我现在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也常年难回家呢。
我叹了一口气,无语地递给我爸爸一根香烟。
我爸爸说:“我在抽。”说着还是把烟接过去夹在耳根上,然后问我:“刚才三文给了你多少钱?”
我把钱递给他,说:“才三十三块。”
事主打发送鬼师傅的红包,一般给三块三或三十三或三百三等等,是双三,寓意散散。
我爸爸说:“你留着吧。”
我说:“爸你拿着吧,我有钱用。”
我爸爸把钱接过去,没再说什么。
我们搞迷信的从来不向事主开价,由事主凭良心给,那些骗人钱财的黑巫或神棍除外。
这点钱显然给得很吝啬,但是我们也不说什么,因为巫师找事主要钱是缺德的行为。
我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嘴里叼着的香烟。
这时我们右侧的路边有两个神情痛苦的穷鬼从我们的眼前走过,我们假装没看见,各行各的,人走中间,鬼走两边这是夜间人与鬼行路的规矩。
我因为是巫师开过天眼,对鬼能一目了然,有的鬼表情痛苦,有的鬼表情安乐。
我今晚做了法事已经是真正的巫师,我于是问我爸爸为什么鬼的表情有安乐的也有痛苦的。
我爸爸说这是富鬼和穷鬼的区别。
富鬼的神情是安乐的。
穷鬼的神情是痛苦的。
我问我爸爸这是谁告诉他的,因为我知道他是小巫师,他没有法力了解阴间的鬼事。
我爸爸说这些鬼事是我外公跟他说的。
我爸爸的巫术是跟我外公学的,我外公在当地是出名的巫师,他应该知道阴间的鬼事。
我至今还记得我外公临终前的那个晚上对我做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外公跟我外婆在我们家。我外公突然叫我到他跟前把帽子往后一拧:“真儿,过来,记住外公的相貌,明天外公就要走了,等外公走了你只要记住外公的相貌,外公就会保佑你。”
当时我以为我外公逗我玩,我没理他。
但是谁都没想到,我外公第二天真的走了。
我外公走的那天还在为我爸爸的事情操心,那天我爸爸因为几天前为了给我奶奶弄几根做棺材的木材,趁着当地人偷树的风气,他也跟人进山去偷树,结果被护林人撞上抓进了派出所。
我外公自从退伍转业回家后,就一直在林场做护林的干部,他为人正直,在管理方面得罪不少徇私枉法的林场干部。
那些人知道我爸爸是我外公的女婿,于是有意重罚我爸爸的款子。
我外公被他们气得没法子,只好上县林业局找关系替我爸爸解围。
我外公在县委会有一些老关系,他陪我爸爸到县委会找老关系帮我爸爸找领导说情免除罚款。就我外公跟我爸爸在县委会大门口等人时,我外公的高血压病突然发作,他当场摔倒下去,头摔在了铁门上,血流了一地。
我外公在县委会大门口临终前只有我爸爸在场,大家都怀疑我外公临终前把他毕生的衣钵传给了我爸爸。
“有人!”突然我爸爸拉住我站住,他在老亮的月夜里喊我一声后朝前面的路上努了努嘴。
前面路上在月夜苍白的光线里有一个女人,她一个人地站在老樟树下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天空的月亮,是那样的凄美而又孤寂。
“张兰嫂!”我惊道:“她想干什么?”
“别出声。”我爸爸拉住我说:“她经常这样,我们抄小路回去,让她撞见我们就不好了。”
巫师都知道在送鬼后,回家的路上不能撞见别人,否则撞见巫师的人极有可能撞邪。因为有一些巫师不会“断后”,就是送鬼后没有法力将鬼摆脱,有些恶鬼因此会跟上巫师走,如果撞见路人就会上路人的身上作怪。
我们知道山仔夫妻俩是老实鬼,他们不会跟着我们回家,他们被我们送走后,已经回阴间去了。
我跟我爸爸就算撞见张兰,张兰也不会撞邪。
但是那晚我还是跟我爸爸避开张兰,抄小路回家,担心张兰将来有什么三长两短会怪我们那晚送鬼后回家没有避开她。
……
我至今记得张兰,记得她那种忧郁的眼神,记得她那天晚上孤独的身影……那天晚上我和我爸爸回家后,见快要双抢了,我于是想帮父母搞完双抢再回深圳。
我父母听到我这个想法很高兴,他们不是缺人搞双抢,而是缺儿子在身边陪他们。
我自从中专毕业到深圳跟小安哥做私家侦探以来,一年很难回一次家与父母团聚。
他们总是在手机里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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