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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岁时,姜齐骑坐在父亲的肩头上了青衣山,山门前大槐树满树如珠如玉的槐花让姜齐乐开了花。十几年过去,青衣山依旧,大槐树依旧,连同山下的城镇也是依旧,只有人——全都变了样。
姜齐与岳梁各自在客厅落了座,尹则一走,客厅便陷入了沉默中,两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说话,却都僵持着没有开口。
姜齐低头看手中的细瓷茶杯,茶是好茶,根根碧绿的叶芽在水中起伏飘荡,像他的心绪一样没有着落。从岳梁进门开始,姜齐就觉得不自在,他下山那日由于沉浸在离开师父的痛苦中,心绪不宁,并未与岳梁告别,由此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岳梁。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姜齐觉得现在的岳梁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不由自主的就觉得矮了一截。
岳梁却是眼睛不眨的专看姜齐,他眼中的姜齐气色红润,看起来过得很是不错,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过了许久,和十年前两人初见面时一样,他终于是先开了口:“他是你什么人?”
姜齐等着他开口,却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质问,莫名其妙的抬头去看岳梁:“谁?”
“尹则是你什么人?”岳梁重复。
姜齐觉得大约离山太久了,乡音久隔,他听懂了岳梁的每一个字,可仍然不懂他的意思,只能言简意赅的答道:“朋友。”
岳梁对这样敷衍的答案明显很不满意,寻根究底的又问:“什么朋友?”
“……”
岳梁又问:“怎么?不敢说?”声音带着轻视与嘲讽。
姜齐突的觉得头疼,从小岳梁就不爱说话,即便说话也经常是冷嘲热讽的,可那时没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不想一见面就起争执,转移话题道:“师父怎么样了?”
岳梁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师父?我还当你下山后就全忘了!”停顿片刻后,岳梁又道:“他死了!”
姜齐如同被雷击了一般直直站起身来:“你说什么?师父他……他……”
姜齐下山时,岳明熙的身体已经是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谁都知道他撑不了多久,可姜齐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只能不想,不想就不会觉得心痛。
岳梁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软了些。他知道姜齐与岳明熙的感情极为深厚,不是自己这个外界传言的所谓“爱徒”能比拟的,可一想到姜齐与别人在京城逍遥自在,便又强硬的说道:“师父已经去世了,你却在这里逍遥快活,和个男人一起鬼混!姜齐,你可真是有心啊!”
姜齐楞楞的呆立许久,半天也没有从噩耗中回过神来,岳梁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见。眼泪不由自主就想流下来,可他始终强忍着,耳边又响起岳梁的声音,这次他听清楚了:“师兄,跟我回青衣山。”
姜齐抬眼去看岳梁,摇头道:“我不跟你走,当年师父有严令,不准我再回去。”
停顿片刻,又道:“而且,我也不是你师兄了。师父已去,你就是青衣派的掌门人了,你走吧,青衣派现在事事都要你料理,你不便在外久留。”
“当初是师父将你逐出师门的,如今他已经不在了,那就是我说了算。”岳梁逐渐起了心火,声音也越来越高,“姜齐,是你自己不愿意回青衣山了吧。你这么爱热闹,京城多么繁华,比青衣山好多了,是不是?而且,还有个探花陪着你,他比你小对吧?你喜欢他?”
姜齐听他越说越离谱,也是忍无可忍道:“岳梁,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姜齐平白无故的被他泼了一大盆脏水,怒道:“我已经不是青衣派的人了,岳掌门,就算你现在是青衣派的掌门人,那也管不了我!”
岳梁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好,你好的很!”
二人争吵声逐渐加大,大到尹则不得不走入客厅,劝道:“二位别吵了,你们师兄弟之间刚见面,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何必争吵。”
姜齐却毫不客气道:“我们不是师兄弟,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我没有师弟。”
尹则从未听姜齐说起过此事,姜齐告诉他的永远是山上那些快乐嬉戏的往事,可见他此刻神情又不像作伪,只得转头劝岳梁道:“岳公子,阿齐他脾气急了些,不如请公子先回,我先劝劝他,你过几日再来吧。”
岳梁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姜齐,似乎想将他刺穿:“不必了,我就这告辞。姜齐,你记着,现在的青衣派是我说了算,你想抛下青衣派,抛下我,门都没有!”
说罢,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
岳梁果然没有再来找姜齐,过了几日,姜齐却向尹则提出辞行,说是想回家一趟。
尹则并不十分了解姜齐过往的经历,姜齐不愿意说,他便不问。姜齐说自己是被师门驱逐出去的,他听了也就听了,他想即便是真的,也没有什么,如果姜齐在那什么青衣派里不快乐,又何必待在那里。姜齐说要回家一趟,他想了想便不过多挽留。自从岳梁来过,姜齐便郁郁寡欢,尹则不希望他不快乐,只是问姜齐回了家以后又打算做什么?
姜齐其实并没有明确的打算,回家不过是他离开这里的一个说辞而已,他想回又不能回的家是青衣山。至于以后会做什么,他就更不知道了,想了想对尹则道:“我除了会点武艺就没什么本事了,不如你好好做官,以后我就来给你当个侍卫吧。”
尹则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立即应承下来:“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又反悔。”
随后又不太放心的说道:“我会在这里等着你,要是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这时他和尹则都没有料到,这一别就是一辈子的事了,此生他们再未相见。
姜齐最终还是去了一趟姜宅,天下之大,他想去又能去的地方却寥寥无几。
十几年过去,姜齐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几乎不记得家长什么样了。但好在位于云阳县城中心位置的宅邸只需问上两、三个人便能很快找到。
此时的姜宅,大门敞开,青蓬驴车停靠在门前,几个仆役打扮的伙计正忙忙碌碌的从宅内往驴车上搬运物件,看起来竟像个搬家的架势。
姜齐看大门梁下挂着的灯笼,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姜宅”二字,他走上前去,拉住一个累得直喘气的伙计问道:“你家主人可是要出门?”
伙计是个半大小子,他接连喘了几口大气,将两只手往后腰上一叉,趁机休息:“可不是嘛,我们老爷、夫人和少爷要去夫人的娘家探亲,少说也得走一个多月。”
姜齐看着灯笼上的“姜宅”二字发呆,即使姜平天已经视他为弃履,即使他心里已经不认姜平天这个父亲,但他依然记得姜平天上山探望他的那些日子。
他问:“姜家……现在有几个少爷?”
伙计见周围没人注意这方,便凑近了些:“眼下是就这一个。不过啊,我听说以前还有个大少爷的,可惜身体不好,送出去了。哎,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齐心里黯然,勉强笑道:“路过,随便问问。”
说罢,慢慢远去。
谁也没看见街角处一个阴影动了一下,闪过青色衣袍的一角,很快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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