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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辰风尘仆仆地赶到营帐时,就听见崔盛鑫的怒吼:“这群狄人莫要太过份了!还想要挟我们交出北琥平粮仓!真是欺人太甚!”
沈良辰沉思半晌便掀开营长的门帘信步进入,崔盛鑫一惊回头看向沈良辰,眼角的皱纹抽搐了两下,喉结上下翻滚,略微有些迟缓地回身向沈良辰揖手行礼:“恭候多时了,沈将军。”
沈良辰浅浅一笑点头示意,然后走到地图面前仔细端详了片刻,眼中的澄澈渐渐回旋成了腾然四起的雄雄杀气,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握紧,手臂上青筋暴起,他轻蔑一勾嘴角,磁性的声音仿若山寺钟声般揉进了深秋肃杀的清冷寒风之中,深邃入骨而又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魄力。
“听说……皇帝要我们全部歼灭了极北那群狄人?”
都城凤昭,楚府。
奔波了数日终于回到家的楚长亭瘫陷在自己的锦绣绫罗软榻上,只感觉浑身乏力,命寻儿点上一柱豆蔻熏香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梅妆见楚长亭已经歇下,和寻儿打了个照面后便又匆忙回了将军府,收拾好行囊上马就要奔赴极北战场,刚出门就被宫中的赵公公拦下。
梅妆在马上定定与赵全福对视,良久,翻身下马,示意将军府的侍从将马牵回了马厩,然后一言不发地上了赵全福的轿子。
乾坤殿内,易仑奂正凝神描着一幅丹青,苍白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羊脂般光滑的肌肤上渗着丝丝细汗,濡湿了鬓边一缕如墨黑发。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梅妆入殿,跪地行礼。
“平身。”易仑奂将手中的墨笔放下,轻轻擦了擦汗,然后慢慢踱步到九龙戏珠红木镶金椅上坐下,瘦削的身骨在巨大的龙椅映衬下更显得弱不禁风不堪一击。
“谢皇上。”梅妆起身,略显狐疑地望向了易仑奂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梅妆……你真是走的久了,连你梅家的规矩都忘了吗?”易仑奂伸手拿起茶杯轻轻晃动了两下,清茶入喉,滋润心田,他闭目回甘,感觉喉咙里久被压抑的唠血突然清爽了许多。
“这茶,是苏家新进贡的望山云雾茶吗?”易仑奂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手中的金鎏云龙纹嵌珠茶杯,然后又拿起执壶甄了一杯,呷口浅尝,“果然是好茶,不失为秋茶中的上上品。”
梅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朕在问你话,你还记得梅家的规矩吗?”易仑奂放下茶杯,从袖口中抽出一张丝帕轻轻拭了拭嘴,猛地一抬眸,眼中似有万千利刃直直逼向梅妆。梅妆心中一抖,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记得……”
“说。”
“喜怒不形于色,无悲无喜,无怒无哀,无情亦无心。”
大殿中寂静空旷,梅妆清减无波澜的声音伴着熏香一圈圈回旋在大殿的上方。
易仑奂俯视打量着跪在冰冷金砖地板上的梅妆,声音如腊月冰雪般彻骨冰凉:“那你刚才望向朕的时候,你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
梅妆想皱眉,但生生憋了回去。她叩头,嗵的声响令门外的康玖和心中一颤。
“梅妆……知错,愿领罚。”
“哼。”易仑奂轻轻一笑,“朕既然将你送给了沈良辰,领罚便也不是从朕这里领了。”
“梅妆既仍为梅家人,就为皇上效力,就受皇上管辖。”梅妆扣着头,未起身。
“罢了,朕只想你好好帮助沈良辰。”易仑奂微启双唇,“只是有一件事……朕还要劳烦你一下……”
梅妆瞳孔倏地收紧,心中便知晓了一二。
从皇宫出来,梅妆脸上的神色黯淡了几分,但她仍是飞快地返回到了将军府,然后急忙北去沙场。从六道梁南往回一路上的劳累和心忧让她精神有些恍惚,皇帝的话语又如钝器狠狠将她的幻梦敲醒,百感交集却只能被生生咽下去,她的眼中,本来就不该有这世上的一切私心杂念和世俗情感。
喜怒不形于色,无悲无喜,无怒无哀,无情亦无心。
梅妆轻轻叹一口气,缓缓阖上了双眼,任由马儿在熟悉的路线上飞驰狂奔。
瑶河城中,遍地狼藉,哀鸿遍野。极北士兵们强盗般挨家挨户地去抢夺粮食和牲畜,无论百姓如何哀求都无济于事。街道上尽是满带淫笑的士兵抓抢着年轻女子的混乱场面。
高车御赤斜倚在官府的软榻上,吃着瑶河城特产的冰玉葡萄,闭目养神。乌俚坷突然急急忙忙地进屋,跪下行礼说:“大王,探子来报,说沈良辰那厮已经到了军营。现在北天灼国的金甲军士气大振,锣鼓喧天,叫嚷着三日之内必会收复瑶河城!”
“什么……?”高车御赤砸了咂嘴,眉头紧蹙,翻身站起,“这是弃本王的谈判于不顾啊。”
“是呢,那信函已经射出去了一日多,没见北天灼有任何的表示……这要是放在往些年,那皇帝肯定早就是交出了粮草让咱们收兵啊……”乌俚坷喃喃道。
“不对,看来今年的局势要比往年凶险的多。”高车御赤狠狠地将手中的葡萄甩在了地上,果汁四溅,带着阴恻恻的气息,“奶奶个腿儿的,把瑶河城的县令还有百姓给我压上城头,跟北天灼的金甲军喊话,让他们撤兵,粮草我们只要一半,拿完我们就走,他们若是进攻,本王就把这瑶河城的百姓全都砍了当肉吃!”
“是。”乌俚坷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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