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

番外之二十一——被天降良缘砸傻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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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志入狱天子震怒下令亲审,国庆盛宴上生此剧变,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且不说魏氏一党如何欢欣鼓舞依计而行将案情导向“罪证确凿”,并上蹿下跳串联结众开始发动针对辅政王之终级弹劾,怎一番极尽空口污篾构陷诽谤之能,辅政王才刚回府,就得禀杜颂已经恭候多时。
    虞沨顿时拧紧了眉头,油然而生一股抵触,但他当然明白杜颂在这当头登门求谒必为要紧,不是顾及“私怨”之时,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还是没将人拒之门外。
    却没想到,杜颂的来意并非是为席志求援,只将“案发仔细”详尽交待,就缄默下来。
    虞沨微一挑眉:“你有何把握承诺席志保他平安?”
    “小子那时才返京都,就立即听闻魏氏为首之肖小投机恶意中伤殿下,极尽污篾之能,似乎表面看来也确实挑拨得君臣离心,可小子看来,凭殿下之智万不会束手无策,容那些贪婪愚昧之辈得逞,圣上也决不会轻信奸侫之言,误解忠良之臣。”杜颂倒是胸有成竹,沉着十分:“然而,势态越渐发展为流言不绝满城风雨,殿下却毫不作为,这本身就有蹊跷,倒像是有心纵容……”
    杜颂打量了王爷一眼,就之心平气和云淡风轻,更是一鼓作气往下说去:“小子便猜测,若非殿下另有计较,便是与圣上心领神会,意在察悉人心辨明忠奸……后热河之时,张三郎口出狂言,小子便留意见圣上极其震怒却飞速掩饰,小子在御前动手教训魏大郎,虽然被圣上惩罚,可小子心知肚明若救治得当,魏大郎决不至于伤重瘫痪,可是,圣上特意下令江院使尽心救治,魏大郎却反而……彻底断了肋骨……”
    显然就是天子盛怒难捺,暗施惩处。
    “今日事件,又明显是宫人被奸党收买,魏氏一党真有这般本事将手伸入禁宫而不被察知?更别说小子因为不安,跟踪席将军时,却发现天子身边心腹内宦也在跟踪,将那宫人污篾之始末看在眼里,却不声张,打算潜走,小子越发笃定从前推断,是以,才阻止席将军欲擒目证,因倘若那内宦是与魏党同流合污,便是擒获也不能使真相大白,小子之所以声称九成把握能保将军平安,实因坚信天子决非昏庸无德,而是引贼入瓮。”
    见杜颂的言论越发大胆起来,虞沨忍不住浅咳一声:“那你请见,又是什么目的?”
    杜颂坦然说道:“是因还有一成忐忑,倘若是小子推断失误,决不能眼看将军身陷冤狱,势必要将所见所闻告之殿下,席将军国之忠良,更立军功,相信殿下势必不会置之不顾。”
    虞沨默了一默,不得不承认杜颂确为足智多谋,处事也甚是冷静,天子这段时间喜怒无常,导致多少王公大臣忐忑不安,竟都怀疑君上是被奸侫蒙蔽,便连严、陈二相也甚为担忧,明里暗里的提警问策越更频繁,除了他家王妃坚信顺哥儿不至昏聩到这般地步,而自己也决不会任由肖小得逞,不觉担忧以外,便是太后都担忧满腹,尽被天子这番装模作样瞒天过海,没想到的是,杜颂这么一个并非天子近臣的后起之秀,却有如此敏锐的洞悉。
    今日若非他拦了席志一下,天子耳目被当场擒获,虽然远不至于前功尽弃,倒也得多废掩示。
    一思及此,虞沨干脆问道:“我且问你,就算当初你自有判断,可仅凭些微揣测也实难笃定,怎么就那般大胆,竟敢当着御前重伤官宦子弟?”
    “魏大郎若是只对小子嘲讽,小子能忍,可他对公主殿下口出不敬,小子若不施以教训岂非忘恩负义?堂堂男子,就算没有荣华富贵,却不能昧了良心。”杜颂依然坦荡。
    “这么说,你只是为了报恩?”
    杜颂长揖:“小子临行之前,公主曾托人转告,势必维护舍妹不受欺侮,小子一去数载,若非王妃与公主诸多照顾,舍妹不定已被继母嫁给那魏大,就算小子衣锦还乡,舍妹已入苦海,小子势必懊悔难安,王妃与公主对小子实有大恩,衔环难报,小子前番作为确是理当不值一提。”
    算这小子识相,没有索恩图报,辅政王殿下心里这么想着,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柔和,有句话就冲口而出:“不需那些虚辞,我今日实问一句,你觉得长乐如何?”
    这问话完全出乎杜颂所料,一时呆若木鸡。
    当然,他是听明白了辅政王言下之意。
    “怎么,不敢据实以告?”
    刚才还坦荡磊落的勇毅候居然涨红了脸,话就说得结结巴巴起来:“公主殿下金尊玉贵……但心地善良,耿直豁朗,实非寻常贵女能比,公主殿下才品兼备、秀外慧中,小子……在下……从不敢对殿下有企望私心……”话才出口,又立即懊恼不已,杜颂真恨不能咬掉舌头,深入敌国多年,他日日悬心步步谨慎,唯一闲睱除了牵挂胞妹,就是思念那位他只能仰望而从来不敢企及的女子……但只是不敢奢求,却并非当真没有动情,除了长乐公主,他的眼中再难容其余女子。
    眼见梦昧以求的机会居然从天而降,杜颂把心一横,胆子一壮:“倘若王爷当真信任在下,而公主又不嫌弃在下愚笨不才,在下愿发毒誓,终此一生唯对公主一心一意,决不负誓,若有二心,死无葬身之所,并受天下唾弃,先祖不容!”
    才听杜颂“婉拒”,辅政王的脸已经黑了一半,好在这小子省悟得快,立即挽救回来,也正因他原本是多智善谋进退得当,却表现出这般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倒更能说明真情诚意,辅政王的脸又“白”了回来,只是神情虽缓和了,语气却仍严肃:“一心一意四字说来容易,坚持却难,你如今也有爵位,又是家族嫡长子,可有承嗣之责。”
    杜颂这时已经强迫自己平息了激动不已的心情,当然明白辅政王言中所指,不仅是不许纳妾这么简单,事实上这天下男儿,任何一个成了附马都尉,也是不敢纳妾的。
    “在下虽是嫡长子,可父母高堂想必并不期望在下秉承家族繁盛,舍弟也确实上进勤奋,假以时日,足以承袭祖传家业,在下一贯以为,子女本不求多,唯望和睦亲爱,好比人生之幸不在荣华富贵,重在安康喜乐。”
    话题已经摊开到这个地步,虞沨也不再矫情,越发直言坦率:“你的家事,外人原本也不好干涉,可你也明白,倘若长乐下嫁,纵使临淄候不敢欺侮,不过临淄候夫人势必不甘,这后宅妇人之间的阴私,男儿家未免顾及不全,再说长乐虽是公主,世间却仍有孝道礼束。”
    其实虞沨并不怎么担心长乐会在魏氏手里吃亏,不过当父亲的,总不希望让女儿嫁入一个矛盾重重的家庭,成日家防着公婆动辄使坏。
    他微一沉吟:“他们到底是你父母,你也确有为难之处,若是需要我施以援助,不妨直言。”
    这就是说,辅政王不在意“仗势欺人”一把,事先为晓晓扫清障碍。
    杜颂这时已经完全沉稳下来,又再胸有成竹:“在下从前隐忍,一来是因父亲之故,虽然在下生母之死……”杜颂还从未曾对人提过家族内部的糟心事,话一出口,难免有些悲愤:“不瞒王爷,在下生母之死实有蹊跷,应是家父负心绝情……一来无确凿之证,再者在下也受养育之恩,实难报以狠毒……而继母不慈在先,于家母之逝又难逃干系,在下对之绝无孺慕之情,隐忍只为不想与妇人计较而已,可在下可以隐忍,却绝不愿妻儿受累,本就有所打算。”
    杜颂深吸口气:“在下不报以狠毒,足矣偿尽孝义,眼下在下已得候爵,将来前程全靠自身,而家父一心想让舍弟袭爵,既然如此,为名正言顺,在下本来打算请族中长辈作主,促成过继伯祖一支。”
    原来,杜颂祖父之上还有一兄长,当年随高祖起兵,不幸战死,伯祖无嗣,而杜颂祖父也无嫡子,临淄候得了恩荫,另一庶子却过继给了伯祖得续香火,哪知,杜家确是子嗣不丰多灾多难,杜颂这位叔父之独子却也夭折,叔父又紧跟病逝,最终导致伯祖一支还是断了香火。
    倘若杜颂过继给伯祖一支,宗法而言,他与临淄候再无父子之说,就是一门近亲而已。
    长乐公主下嫁,临淄候也有自知之明,万万不敢行欺压之事,自然也会担心长乐公主从中作梗,让杜挚不能明正言顺袭爵,眼下杜颂自愿过继,临淄候夫妇怕是求之不得。
    这唯一不尽如人意之处也得到解决,辅政王倒也干脆:“罢了,席志一案不需你担心,抓紧过继之事吧。”
    杜颂却又呆怔。
    虞沨眼角一挑:“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着拖延?”
    “万万不敢,在下这就去办。”杜颂一揖几乎着地,直到告辞出去,还在云里雾里。
    于是守在外头的王府仆役便亲眼目睹了勇毅候一头撞在大榕树上,揉了揉额头继续往前,却又在门扇上撞了一下,然后一路跌跌撞撞出去的奇妙事件。
    更受惊吓的是候府仆役,被杜颂上车前丢下那句“去族里”惊得目瞪口呆,半响才问:“候爷,您说的族里是……”
    杜颂才回过神来,族人还在临淄呢!
    于是立即回府“打报告”请假,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直奔临淄,力请两个族老来京与临淄候摊牌。
    而杜颂失魂落魄告辞之后,辅政王殿下也须臾恢复了冷静,省悟过来这似乎仅是他与杜颂的第三回正式面谈,却就将宝贝女儿允了出去,顿生懊恼,几乎想追出去反悔,不过转念一想,待这轮风波过后,他便要请辞去封地楚州消闲一段儿,总得耗废个三两年光景,女儿一定要带着身边的,婚事就算议定,出阁也得等到三年之后,有甚长时间慢慢考较,倘若那小子但有个不妥,反悔不迟。
    杜候爷,你可知道这馅饼还没落你口里?尚且任重道远呀。
    再说卫昭,这一日的确是心神不宁,她原本以为自己对席志尚还说不上动情,无非是心存不甘,实不愿困于后宅碌碌无为,与其说她对席志动心,尚不如说随之前往归化的自由人生更是唯一摆脱无聊岁月的希望,仅此而已。
    然而,眼下她深切又真实的心慌意乱,却绝非是因“希望”破灭的沮丧。
    本就是聪慧敏锐的女子,这时完全笃定了自己心意。
    原来不知何时开始,她对那人,早已不仅同情与欣赏。
    不能置之不顾,眼看他背负冤屈。
    可卫昭也清醒地意识到这时不能向辅政王求援,唯一希望,就是让天子明察审断。
    此案蹊跷疑点何止一二?据理力争并无效用,关键是要打消天子心中疑虑,辅政王出面只能使事件更趋复杂,而她又实在人微言轻,只有太后,或许能够反转情势。
    因此,当太后忍不住询问卫昭见解时,她果断双膝跪地,再也没有顾忌其他,而是一针见血地戳穿阴谋。
    “太后,此案并非针对席公,实为肖小之徒意欲挑拨圣上与辅政王君臣不合,好得渔翁之利!”
    番外之二十二——结局篇
    国庆盛典闹得天子震怒收场,一贯小心谨慎的“心腹”宦官这回却没那胆颤心惊,他早奉圣令,留心到魏氏党羽收买宫人的鬼祟之行,今儿个就尤其注意那宫人的言行举止,见其与席志前往蕉园,一直尾随于后,在假石后窥得事发经过,“心腹”依圣令立即遁走,倒没留意险些被席志擒获,就更不知道杜颂竟然在场。
    只这时他才将耳闻目睹细细禀报了天子,便见一青衣小宦在外探了个头,一问之下,原来是魏昭仪请见,“心腹”眼见天子已然一扫震怒之色,连忙作禀。
    天子正要诏见,却又有太后着人传诏,请天子往慈安宫,虞堃想了一想,亲去交待魏昭仪一声让她回殿等候。
    待到慈安宫,一番见礼,天子睨见母亲神色不善,眉心罕见地凝固了一丝严厉,正在打算要怎么挽转,才能安抚母亲并原谅他这一段儿装神弄鬼,就听母亲肃声说道:“圣上坐下吧,容卫尚仪直禀谏言。”
    天子这才一转注意,看向旁边垂眸静立的卫昭,人却是奉令坐于炕沿。
    卫昭上前跪地,叩首后便将那话又禀了一回。
    她只称今日一案大有蹊跷,推测靖北公府上必定会察出奸细,招供涉案宫人家眷所在,紧跟着,便有朝臣弹劾辅政王是为主谋,指使靖北公行此大逆之罪,并没提近时有肖小挑拨离间,当然更不曾质疑圣上听信谗言对辅政王已生忌惮。
    太后却没有太多顾忌,卫昭话音才落,就立即责训起来:“圣上年幼之时,我就颇多叮嘱,辅政王为忠正良臣,圣上务必要尊重亲信,这些年间,桩桩件件国政军务,若无辅政王担当大责,你我孤儿寡母,哪里能处治周妥?眼下军制改革大见成效,税制改革也推行顺利,北原国灭、战火平息,军国强盛市井繁荣,足称太平之治!圣上少时,我眼见你对辅政王深怀孺慕之情,又肯受教,尚觉安慰,不想这一两年,却反而与魏氏为首之肖小奸侫亲近起来,辅政王诚心请圣上亲政,怎会有把权专政之心?席志为先锋将领,为灭北原征战多年,实立首功,我万万不信他有不臣之心,圣上若仅凭一宫人之言便将其治罪,更或信了那些奸党诬蔑之辞,而罚治贤良,莫说将来圣上无颜面对先祖列宗,便是我这母亲,也有教责不当之过,即使九泉之下,也难与你早逝的父亲更先祖列宗交待!”
    太后说着就红了眼角,几欲垂泪。
    天子连忙起身,又是长揖又是陪笑:“让母亲担忧,实为儿子不孝,儿子还请母亲安心,容儿子事后仔细解释,到时甘受母亲责罚。”
    转身又让卫昭起来,却颇带些怨怪:“我那时年少,因教授严格,在尚仪面前多有抱怨,尚仪倒还不加顾忌,屡屡劝谏,待我有如自家子侄一般亲切,这近两年来,眼看我行事乖张,尚仪却不肯提警了,可是对我有疏远之意。”
    话虽如此,天子当然也不是真心怪罪,又再一笑:“今天我也好像从前一般,随欣安、长乐两个喊你一声姑姑……既然姑姑对此案深有见解,莫若靖北公就交由姑姑审问可好?”
    卫昭:……
    太后:?!
    天子却不待卫昭反应,便嘱咐“心腹”领着卫昭前往软禁席志之处。
    “圣上究竟如何打算,也太过儿戏。”太后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天子大笑:“母亲,还好有这一个风波,倒是让姑姑泄露了心意,否则,母亲怕是要错点鸳鸯谱了。”却又紧跟着认真起来,将自己一番打算细细说来。
    卫昭云里雾里地跟着乾明宫宦官到了禁苑,倒是眼看着宫卫看防警肃,哪知一进内苑,却见被扣审待罪的靖北公毫发无伤地坐于一处花荫下,气定神闲地握着卷书看得仔细,束髻不乱,衣装整洁,哪像被拘待审之人?卫昭隐约明白过来,又想起天子刚才那有些戏谑的意味,纵使她生性豁朗,这时也觉得面颊发烫起来。
    席志自打被押入禁苑,却被叮嘱了“安心”,甚至有内侍转达天子之意——吃喝用度,任何需要,席公但说不拘。
    席志哪还不明天子本意,自然再无半点担忧彻底安下心来,当然也不至于点要美酒佳肴,唯期望着圣上赐几本书籍打发几日闲困。
    他正看得入神,却也感觉到有人在旁注视,微有疑惑地一抬眼睑,便见时常牵挂的佳人正在不远,书卷落于石案,他一起身,笑容就从唇角漫入眼底。
    花叶纷飞下,一双阔别多年的男女,于此画面四目相顾,许多的话,就此尽在不言中。
    再说天子,好容易得到了太后宽恕,摸着被慈母破天荒给了两个爆栗的脑门儿告辞,及到出了慈安宫,又成了一脸冷肃。
    然而,当他到了魏桂贞处,再次换上几分温和柔善,耐着性子听了不少挑拨离间的话,假作被激发震怒满怀,冷脸离开。
    送出殿来的魏昭仪却满面春风,再无幽怨之色——父亲已经递讯予她,只要耐心等候些微时日,及到圣上处治了辅政王一党,便不需再看太后脸色,到时,有她宠冠后宫的时候,只要抢先一步产下皇长子,便是后位也唾手可得。
    殊不知天子才一转身,唇角便牵起极度讽刺的意味。
    他对辅政王从始至终只有敬服,全无一丝芥蒂,却不曾想,当他年至十五,就有那些肖小蠢蠢欲动意欲挑拨离间,其中不乏在职朝官,甚至是经科举擢入翰林者!真真是人心隔肚皮,难怪辅政王时常强调,最难察测是人心!
    亲政是理所当然,但他可不愿受人蒙蔽利用,不将这些朝官勋贵心态厘清、辨明忠奸,他绝不罢休。
    也无法向亦师亦长的辅政王叔交出够格亲政的答卷。
    身为天子,他自知将来难免三宫六院,对于皇后人选他当然放心交给母亲择定,起初让那魏桂贞入宫,委实故布迷阵而已,原本想着若魏氏知情识趣老实本份,就算将来其父获罪,后宫也还容她安身,哪里知道,竟是愚昧庸俗得那般彻底,才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在他跟前诽谤辅政王如何跋扈,为其父兄说不尽的好话道不完的忠诚,区区昭仪,大言不谗评论起皇后的容貌,直言不讳皇后无颜,不堪母仪天下。
    都说当年废帝发妻秦氏行事荒唐,他还怀疑到底是世家女儿,哪会这么愚笨,哪知有生之年竟从魏氏女儿身上切实体会了一把。
    天子心生厌恶,自然也没有心情当真宠幸魏氏。
    他让“心腹”有意泄露风声,称太后不满魏氏,故只好冷漠,本也是“安敌”之意,哪知魏家竟敢如此大胆,添油加醋传扬皇后遇冷不得圣心,又挑动人言,大肆张扬辅政王功高盖主!
    愚妇今日未获资格赴宴,刚才却直指席志是为辅政王指使,分明是与其父里外勾通,可见短短时日,就自以为是地收买了传话之宫人内宦。
    是留不得了。
    天子不由想起皇后姚氏,处变不惊、温文雍容,虽无倾国之色,却别有风骨,这才堪为大隆国母,与他并肩之人。
    而今日他离席而去,暗诏岳丈姚学士来见,直言不讳,称席志何其大胆敢为谋逆之事?势必身后有人指使,辅政王难逃其咎!
    姚学士跪地直谏,上请审明察断,毫不顾忌力保辅政王绝无此大逆之心。
    即使他大为震怒,姚学士却也未曾改口,不惧天威。
    果然是忠臣贤良,非同那些只图私欲见风使舵之人,虽处危急,却不昧良知。
    母亲当真为他挑了门好外戚,择了个好发妻。
    天子暗下决断,虽然为皇嗣繁荣,今后选妃纳嫔在所难免,但也得等待皇后产下嫡长子后。
    只虞堃虽有这番心思,在收网之前,依然还是“冷落”着皇后,而姚韫自然还是清静平和,没有一丝戚戚不安,也不曾妄议朝政,唯有当弹劾辅政王之奏章纷沓递上简直淹没御案,天子主动问询“皇后可有见解”时,她轻笑慢语:“妾不懂君国大事,却深信圣上贤明,必有明断,当然不会听信谗言。”
    天子大感开怀,极带兴味地细看那些个摁捺不住贪婪狂妄之辈,穷思竭能给辅政王罗列的罪名。
    大至谋逆篡国——这是意料之中了。
    又有跋扈贪昧,结党营私,为排除异己而兴科场舞蔽,这就奇怪了,倘若诸多进士皆为辅政王一党,怎么会有这么多庶吉士附和肖小之言?
    居然还有空口栽陷强抢民女……他那叔父可是连个侍妾都没有的,这些年间,甚至不少人议论王妃婶子多妒不容人呢。
    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称那寻去王府一双母子虽为北原刺客,事实上辅政王当年南巡的确将一民女强占,因惧王妃责怨而不敢声张,任其自生自灭,才被北原间者察知利用,否则也想不出那么一个办法。
    这是竭尽全力要将辅政王往大逆不道、虚伪贪婪的标准上死命逼迫呀。
    魏氏一党深知辅政王“党羽”众多,这回为了达到声势浩大,简直倾巢而出,能用的人脉无一落下。
    于是朝堂之上,天子容辅政王自辩,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对战,阵营分明,又显出许多明哲保身、见风使舵者。
    而经此“骂战”后,魏氏一党正值意气风发、满心期待时,得来的却是天子罪诏!
    做为主谋罪魁之一众收买宫人栽赃陷害,获斩,其余削职的削职,抄家的抄家,发配的发配,充军的充军——无一漏网。
    那些明哲保身者才恍然大悟,天子这是挖了个坑,等着一网打尽心怀不轨之辈。
    他们虽未参涉,看似没得惩罚,却因坐壁上观之态而无不胆颤心惊。
    天子尽管年轻,可心思城府已见老辣,今后可不容易蒙蔽,而这回他们自认为老谋深算两不相牵,却也被天子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今后若再有错失,难保不会追责!
    乾明宫里,天子也总算诏见了辅政王,笑吟吟地指着那堆罪状:“叔父,我看着这些,笑了好些时日,尤其是那强抢民女奸/淫败律的罪名儿……真亏他们想得出。”这时,天子再没装模作样,不但恢复了往常称谓,也没再一口一声“朕”了。
    虞沨也是一笑长揖:“圣上圣明。”
    天子亲手扶起:“叔父,我足可亲政否?”
    “臣,从无怀疑。”
    天子得意一笑,忽而却又遗憾:“我瞒过了天下人,独独瞒不过叔父。”
    “那是因为臣深知圣上自幼刻苦上进,立志为贤明之君,又怎会轻信谗言?”
    “也是多得叔父教诲,这些年,有劳叔父操劳。”天子肃颜说道:“既叔父也认为我足以亲政,那么,我便予叔父下第一道旨意,今后若无旁人,私下相处,叔父只称我为顺哥儿,就像幼时一般。”
    这话多少也让虞沨为之动容,微笑一默。
    “另有便是,我虽亲政,但政务仍然离不得叔父辅佐,叔父仍为辅政亲王。”
    虞沨拒绝:“既有国君亲政,诸臣子唯有奉令参协商论之责,不可再有辅政一说。”
    “那么叔父也当在旁辅佐。”天子仍在坚持,因为他已从太后那里听说辅政王有上请卸除辅政之衔的意思,并恳请君恩允往藩地楚州,天子是真心不舍。
    “顺哥。”虞沨却是一笑,在这时忽然使用“特权”:“当叔父的有一夙愿,便是与妻女远游山水之间,领异地风情,这些年来忙于政务不敢疏怠,如今你既能亲政,还望体恤叔父多年心愿,眼下军政安平,正是时机,并叔父更期望之事,乃君国长治久安,圣上另擢贤良足以担当,再不需我耗力。”
    当退则退,这是虞沨当年无奈之余设谋推翻废帝时,已经策定之愿。
    天子见他心意已定,只好允准:“也好,叔父就代我这不得不拘步深宫者,亲为体察一番大隆的万里江河、市井民情。但,叔父也不能长在外郡,三两年后,还是返京才好,大郎兄弟三个我也会委以重任,叔父若长时在外,岂不会让三个堂弟牵挂?就连老太妃与伯祖面前,我也不好交待。”
    虞沨本来也没有长驻藩地,让天子“鞭长莫及”的打算,自然不再拒绝。
    于是这一年,随着魏氏为首一应奸党绳之以法,年轻君王正式亲政,虞沨洒脱交权,携妻女叩辞老祖母,同往楚州很是过了三年闲适时光,大郎虞珺正式被封楚王世子,二郎、三郎也各得封郡王之位。
    之于大隆,也正式开写了盛世之治的崭新篇章,史记“明宗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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