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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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几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便与王奶奶叙了些家长里短的事，聊到入夜时，王奶奶率先入睡了，韩云等三人又各自忙活起了各自的事。到了深夜后，大家也不约而同地去睡了。三人也不愿再叨扰王奶奶，便挤在了一个房间里，叶天萱一个人睡在床上，两个男人则在地上应付着入睡。
    不知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忽然间，韩云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推着自己，立刻惊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着自己身边，高行看着他，却又好像在聆听着什么一般，轻声说道：“有很多人在朝这个村子过来，而且……感觉来者不善。”
    “这你都听得到？”韩云一愣。高行点点头，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他们都骑着马过来，马蹄声很密集很响亮，所以我在睡梦中也听得见。”
    “马蹄声……”韩云听了半天，愣是什么声音都没听见，高行见韩云这样子，又说了一句：“我可是打小在南蛮长大的人，听这点声音算什么。”
    说的也是。在南蛮那般恶劣的环境里生长的人，而且还是被誉为南蛮之主的人。韩云信了高行的话，点点头，并把床上还在熟睡的叶天萱同样叫了起来。
    叶天萱迷迷糊糊地醒来，韩云跟她说了一遍发生了什么，叶天萱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三人一同到了房外，此时韩云才听到，远处传来的哒哒的马蹄声。他不禁再看了一眼高行，对后者那灵敏的感知力感到惊奇。
    三人来到了村外，几十余人骑着马前来，个个腰间带着刀，韩云心想，这大概就是林杰曾说过的马贼吧。这群马贼夜袭这个村子，想来，也是没有安着什么好心。
    那打首的几人看着叶天萱，吹着口哨啧啧地笑着说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这么个水灵灵的女娃子。”“小娘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我的床可大可软了，还能带你一起看鸟。”
    那些马贼哄笑着，叶天萱直皱眉。她虽然性格活泼了些，但是听着这群马贼的污言秽语，心里只觉得反感恶心。
    一旁的高行也是个暴躁性子，见了这等状况，直接瞪着这些个马贼，厉声说道：“快给我滚开，离这村子远点，否则别怪你爷爷我对你不客气。”
    那些个马贼看着叶天萱是嬉皮笑脸的样子，见了高行这样的汉子，直接冷笑着说道：“哪来的混小子，叽里咕噜个半天什么都听不懂，给老子滚远点。”
    说罢，一人直接骑着马，挥着手里的刀砍来。高行此时赤手空拳，没有任何武器。但面对这迎面而来的马贼，却是面无惧色。他直接上前一大步，双手合十一拍，正正好好地将那马贼手中的砍刀接住。
    那马贼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个身形粗壮的汉子，会用这么野蛮的方式接下他这一刀。他使劲想要将自己的刀抽出，却怎么也拔不出来。那高行大喝一声，双手再翻开时，那刀身，竟已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
    “嚯，有点儿意思，看来是个硬茬。”那马贼里的一人看着这一幕，吹了声口哨，表情也正经了几分，“但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接不接得住我们这群人的刀。”
    那人大喝了一声，这些个马贼齐刷刷地掏出刀来，似是要乱刀砍死高行。韩云见状不妙，想要上前帮助，高行反倒说：“我一个人就好了。”
    韩云愣了愣，随后有几分迟疑地说道：“高行大哥你没问题吗……”
    “你当我是什么人呀。”高行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这么一抹自信的笑容，“我可是，南蛮之主。这么点小场面，算得了什么。”
    高行再度看向这群马贼，脸上的表情异常的认真。那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忽然凶涨，连那些个马贼都不禁停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高行大喝一声，右脚一蹬地，那些个马贼所骑的马忽然开始嘶鸣起来。那群马贼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纷纷喝令自己的马静下来，但那些马仍然在躁动不安。
    这是什么怪招。那些马贼心底大惊，没想到这家伙竟有这样的能耐。
    高行背后的半天中，慢慢浮现出了一只狮子的形状。那狮子不住地在高行背后踱步，张牙舞爪的，却显得十分英勇凶猛。它大吼了一声，犹如兽神下凡一般，吼声中带着几分令人心颤的气势。
    那巨大的狮子扑了出去，凶狠异常地袭向了那群马贼。那些个胆子小点，已被吓得闭上了眼，但随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事，那狮子好似从他们身体穿过一般，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伤痕，便已穿身而过。
    可下一刻，所有的马都开始大肆嘶鸣起来，他们再不听从控制，焦躁不已地踱着步甚至还跳着，将他们马背上的人直接摔了下来。
    那为首的人见状不妙，立刻喝令道：“所有人，下马。”而后他一拍马背，便跳了下来。其他人见状，跟着他同样跳下马来，还有些个本领不到家的，则迟迟下不去，最终同样被摔在了地上。
    马群躁动不已，最终成群结队地跑走了。不少被摔下马的马贼都惨遭马蹄的踩踏，发出了连连的惨叫声。那叶天萱看着这一幕，不断拍着手笑着说道：“有趣有趣，马贼没了马，以后就改名叫走贼吧。”
    叶天萱这番话，激得那群马贼羞愤不已。他们拿着刀，看着叶天萱等人，咬牙切齿道：“弟兄们，给我砍死这三个小杂种。”
    少了马的这群马贼，只能咬着牙挥着刀跑来，再没有了方才那威猛无比的气势。韩云还没从高行方才那一招的英勇神态里恢复过来，就见他又冲了上去，徒手与这群马贼搏斗，好不威风。
    气境的强者，竟然有这样的能耐……韩云在心里呆呆地想着，而一旁的叶天萱此时早已是兴奋不已，甚至直接冲进人群里大声嚷嚷着：“小蛮子，我来帮你了。”而实际上，却也开始和那些个马贼搏斗起来，根本没有去管高行。
    “臭丫头，不要打扰爷爷我打架。”高行一边大喝着，一边一拳击中了一名马贼的腹部。那叶天萱哪里管那么多，早已和他人打了起来，心里毫不觉得危险，只觉得有趣好玩。
    韩云看着叶天萱这样，好几次都险些被人用刀砍中了背，实在还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忍不住也冲了进来，护在了叶天萱背后，与那些个马贼兵拳相接。那高行看着，直发牢骚道：“他娘的，一个个打起架来怎么都这么猛，不给我多留几个的。”
    那些马贼没想到，原本没放在眼里的这三个人，如今却反过来完全不把自己这群人放在眼里一般，在人群中进进出出甚至说起了话来。没想到这样的偏远小村会有这样的硬茬，那为首的马贼脸都绿了。他原本都已和人在这附近踩了好几天的点，发现这里确实没啥高手才敢下手的，结果没想到，这夜里怎么忽然就多了这些个人来。
    一番激斗之后，这群马贼虽然人数上占优，但实力上却远远不如这边这两个二指宗师外加一个气境强者，再加上没了胯下的马，这群马贼的实力大打折扣，这一番打完，韩云等人除了一些个皮外伤以外再没什么大事，那些个马贼却是在地上倒了个七七八八的。
    那为首的马贼知大势已去，忽然跪了下来，对着韩云等人连磕了好几个头，大声说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各位英雄好汉放小的一条生路吧！小的日后定当做牛做马，感谢各位今日的不杀之恩。”
    这马贼忽然来了这么一手，三人都愣住了，随后开始迟疑起来。他们开始迟疑，此刻是不是真的要对这几人下狠手。
    毕竟这不是简单的几条命，这群马贼也有几十余人，真要在此全部亲手杀死……
    韩云终究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心性，此时忽然叹了口气，说：“要不还是放过他们吧。”
    “放过他们吗？”高行皱了皱眉，他内心同样很矛盾，他不反感杀人，方才有好几个马贼已死在了他手上。可如今，这些个家伙已经求饶了，还去杀他们……总觉得有些太不光明磊落。
    但高行听韩云说着要放了他们，他又开始纠结起来，忍不住皱眉，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妥。
    叶天萱沉默了片刻，随后，小声地说：“我……下不了杀手。”
    高行看着这两人，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爷爷我不想想这么多复杂的事，你们想杀完还是想放都随意。”
    看着这群少年的样子，那马贼心里窃喜，可正在此时，有一个男声略带几分无奈地响起：“你们这群人，心地未免也太善良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时都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村子里，忽然走出来了一名男子。那男子看着长相倒是平平无奇，但引人注意的是，这皎皎月光下，他居然撑了把黑色的油纸伞。那男子缓缓走来，看着这三个少年无奈地说道：“你们做事真是太欠考虑了，别的不说，若不是有我在，你们的声音早将这村子里的人吵醒了。”
    韩云这才注意到一丝古怪处，这么激烈的争斗却一直没有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人在暗中帮助，所以方才那么嘈杂都没惊醒这村子里的人。
    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在不被他们察觉的情况下，阻止他们的声音传到村子里呀？
    韩云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答案，叶天萱却已是开心地叫喊着这个撑着伞的男子：“乐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只是凑巧路过罢了。”那个被称为乐先生的人，看着叶天萱微笑了一下，“你们呀，做事真是欠考虑，这么一群人，说放就要放了吗？”
    三人都愣了一下，那乐先生接着说道：“你们今日放了他们，你们可以保证他们日后不会再带人来找你们麻烦吗？即使他们找不到你们，他们他日在你们不在时，回到这个村子里肆意屠杀，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三人忽然想起了那王奶奶，想着她若是惨死在这些马贼的刀下，不禁浑身一颤。那马贼首领见状，连忙说道：“不会的，我保证，我不会再来冒犯各位的，也不会来打扰这村子里的人的。各位大爷还有小姑奶奶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你保证？”那乐先生看着他，目光如炬，冷笑一声说道，“那你可敢保证你方才没有想过一次他日要向这些人复仇？”
    “我……”那马贼刚想急忙编个话，看着乐先生的双眼，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退缩之意。这个看起来长相平凡的男人，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霸道无比的震慑力，那眼神似乎有着一股莫名老练的洞悉力，令他根本不敢说出谎话来。
    那马贼一直语塞着不敢说出话，乐先生再度冷笑了一声，看着这三名少年，语重心长地说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江湖里，人心难测，你们可不要被那些假象欺骗了。”
    韩云等人一时无言，乐先生看着他们，又轻快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我知道你们下不了狠手，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帮你们一把。你们三人先往后退点。”
    韩云三人顺从地后退了几步，那乐先生撑着伞，看着那跪倒在地的马贼首领，轻声说：“若有下辈子，可别再当马贼了。”
    “不……别杀我，大爷求你了！”那马贼首领跪地求饶着，见无果，瞥见了地上跌落的一把长刀，反手便抓了起来，直接暴跳而起，冲着乐先生的头上劈去。
    那一刻，他眼见着，那乐先生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看着一群不知轻重的蝼蚁。
    也正是那一刻，一滴雨，忽然滴落在了那马贼首领的手腕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间，雨下大了，雨珠不停地滴落在了他身上。
    “再见了。”乐先生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后那原本温润的雨珠，忽然化身成了比尖刀还要锋利的噩梦。每一滴雨滴在那些马贼身上，都如同刀一般，穿过了他们的身子，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马贼们凄惨地尖叫着，无力地挣扎。那马贼首领的手已被雨滴打得千疮百孔，刀直接凭空掉落在地，根本没有碰到乐先生一丝。
    雨还在无情地下着，那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惨烈如人间地狱。叶天萱一时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而韩云和高行强忍着那股反胃感，看着那些马贼很快没了人形，露出了森森白骨，很快，白骨还有那一地的刀也被雨滴所贯穿，只剩下了粉末。再到最后，那雨滴忽然又变得温柔了起来，汇聚成涓涓细流，冲刷着这地上的粉末与血迹，无情地洗刷尽了一切。
    “这样明日那些村民起来，也不会发觉有什么问题的。”乐先生轻快地说着，仿佛自己方才所作所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韩云惨白着脸，看着乐先生，发问了一句：“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乐尧，叫我乐先生就好了。”乐尧看着韩云，微笑着说道，“这江湖，其实是一个更加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记住了，适者生存。你们下次行事前，可要多考虑几番。”
    韩云轻轻地点了点头，乐先生看着叶天萱还在呕吐，无奈地说道：“罢了，你们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我先走一步了，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乐先生撑着伞，慢步离开。那三人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面前，除了这湿润的土地，再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方才那一切曾发生过。他们三人沉默片刻，随后韩云搀扶着叶天萱和高行一同回了屋子里，但这一切，却在他们的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乐先生撑着伞，走在了月光下，他抬头看着那已经不再圆满的明月，忽然用一种奇怪的调子哼起了一首歌：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乐尧哼着歌，在月光下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