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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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紧紧地按着遥控器，不过才几分钟的国际新闻，段小猫已经反复看了好几遍。
    一直到婴儿房里传来了肉串儿的啼哭，她才回过神来，一把丢了遥控器，匆匆跑了过去，查看孩子的情况。
    “喂过奶了，也没尿，你哭什么？”
    段小猫一把抱起肉串儿，熟练地在孩子的屁股下面摸了一把，尿不湿是干的，说明没拉也没尿，再探一探孩子的脑门，也不烫，说明没有发烧。
    但他一向都是一个很乖的小宝宝，从来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哭闹，连保姆也说这孩子很好带，不让大人操心。
    “到底怎么了？”
    眼看着肉串儿哭得直打嗝，段小猫懵了，忍了半天的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地掉个不停。
    新闻里说，前往亚马孙河流域进行勘测的整组人目前下落不明，一共有三十多人，除了专家学者之外，还有其他工作人员，战睿琛就是其中之一，他是负责拍摄的，全程随队。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发来求助信号已经过去了四十多个小时，目前，哥伦比亚和智利政府已经派出了两个救援小组，沿河进行搜救，但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
    闻声赶来的保姆急忙将肉串儿从段小猫的怀中抱过去，对她劝道：“可能是消化不良，我给他揉一揉肚子就好了，你别着急。”
    段小猫泪如雨下，频频点头。
    天知道，她根本不是因为孩子而哭，是因为担心战睿琛才哭。
    眼看着保姆娴熟地轻揉着孩子的小腹，口中哄着，段小猫稍微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她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即跑出婴儿房，一把抓起手机。
    她试着拨通大使馆的电话，想要询问有没有战睿琛的消息。
    可对方也不清楚状况，只是让她留下名字和联系方式。
    “请问您和战先生是什么关系，亲人，或是朋友呢？”
    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问道。
    段小猫迟疑着：“我……我是他的……那个，我算是他的朋友吧。”
    说完，她有些心虚地挂断了电话，生怕人家再问下去。
    很明显，求助大使馆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段小猫握着手机，在客厅里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
    最后，她只好拉下脸来，打给容君昊，看看能不能挖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听说战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爸去了两趟，回家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看，据说南美那边的情况也挺复杂的，现在这件事也不属于某一国的内政，沟通起来非常吃力。再加上水文环境很复杂，亚马孙河本身就是世界流量第一，支流世界最多……”
    听了半天，心急如焚的段小猫再也忍不住了，她打断容君昊：“我现在不需要你给我补地理课！快告诉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找到！”
    “真的不知道，万一船沉了，掉进河里，遇到食人鱼，或者巨蟒之类的生物，很可能凶多吉少……”
    容君昊脸色一沉，说出最恐怖的一种可能。
    亚马逊河上曾经有过类似的沉船惨案，上百人遭受到了食人鱼的攻击，被打捞上来的尸体全都残破不堪，被咬得破破烂烂，目不忍睹。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先别慌，要是我这里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虽然年纪轻轻，不过在大事上，容君昊还是毫不含糊的。
    “说准了，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不要考虑时差！”
    段小猫刚说完，就看见保姆一脸紧张地从婴儿房里跑了出来。
    她匆匆结束了和容君昊的通话，抬头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没事，给他揉揉肚子就好了吗？”
    保姆惊惶地回答道：“我揉过了，可并没有什么用，而且他还吐了！”
    段小猫一听，连外套都没穿，她直接冲进婴儿房，用毯子一把裹住还在哇哇大哭的肉串儿，喊着保姆拿上钥匙和钱包，旋风一样地跑出了家门。
    赶到医院，护士将孩子从段小猫的怀中接过。
    无奈，她抱得死死的，怎么都不撒手。
    “女士，请你放手，我们要给宝宝做检查了。你这样会耽误时间的！”
    护士飞快地说道。
    段小猫不肯，她觉得，自己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一样。
    不，她已经失去战睿琛了，她不想再失去肉串儿！
    “段小姐，快让护士带宝宝去做检查，他一直在哭啊！”
    保姆一边劝着，一边用力地掰开了段小猫的手指，让护士将孩子带走了。
    孩子一走，段小猫浑身的力气也好像被抽走了一样，她软绵绵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头发披散着，和平时那个艳光四射的女人看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宝宝不会有事的。”
    保姆低低劝道，两个女人靠在一起，相互鼓励着。
    没多久，劳伦斯也赶来了——段小猫在国外没有亲人，他就相当于是她的大哥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已经不仅仅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更像是一对兄妹。
    “肉串儿怎么了？”
    他脸色发红，挤出几个蹩脚的音节，急匆匆地问道。
    段小猫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劳伦斯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战睿琛失联的事情，你有没有看到新闻？”
    他也是刚刚听到消息，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给段小猫，没想到就接到了她的电话，说是肉串儿出事了，被送到了医院里。
    “知道，我已经打了电话，可是没有消息。”
    段小猫呆呆地摇了摇头。
    对她来说，生命里两个无比重要的人都出事了，这令她几乎快要崩溃。
    几个小时以后，医生拿到了检查结果，将段小猫和劳伦斯都叫进了办公室。
    “请你们有一个心理准备，从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宝宝很有可能是胆管闭塞，如果不进行手术的话，他活到四岁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但即便进行了手术，在两年之内，他恐怕也要反复住院，甚至进行二次手术……”
    后面的话，段小猫完全听不清了。
    她坐在医生的对面，只看到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但他说了什么，她却好像连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似的。
    “段小姐？”
    发现段小猫眼神呆滞，半天没有任何的反应，医生轻声问道：“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说完，他有些无奈地看向了劳伦斯：“很抱歉，这确实是一个很残酷的消息，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尽快面对这一现实，并且配合治疗。目前来看，可以采用Kasai手术来进行治疗，成功率还是很高的，要尽快决定，超过三个月的话，情况可能会不乐观。”
    一听这话，劳伦斯立即点头：“治治治，我们治！不管是多么昂贵的费用，我们都可以承担得起！”
    他按着段小猫的肩膀，催促道：“Cat，你快说话！现在不是光顾着难过的时候，肉串儿需要你，你必须振作起来！”
    她木然地点了点头。
    医生又补充道：“即便手术顺利，在两周岁以内，还是要接受肝脏移植。接下来我会给他做一个更加详细的检查，尽快安排手术，时间很宝贵。”
    段小猫眼睛一亮：“我可以把我的肝给他！要多少都可以，都切给他也可以！医生，请你拿我的肝吧，用我的，我的肝没有任何问题！求求你，你马上把我的切下来……”
    她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医生的手，一遍遍地说道。
    “请你冷静一些！不是每个人的肝脏都可以进行移植，它也和肾脏一样，需要配对，在匹配的情况下才可以进行移植手术，否则就会出现严重的术后反应，反而会加速死亡！”
    医生艰难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狼狈地解释道。
    段小猫灰着脸，瘫软在座椅上。
    劳伦斯和医生交流了片刻，然后将她从座椅上拉了起来，将段小猫半拖半拉地弄出了办公室。
    “我问过了，这种配型在近亲之间的几率最大，我会尽快联系你的父母，让他们来试试。我知道你没有兄弟姐妹，是独生子女，现在只能祈祷你们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能配上……”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对段小猫说道。
    她靠着墙壁，快要站不稳了，声音颤抖：“那要是我们三个都不行呢？”
    劳伦斯叹了一口气：“那就等战睿琛，他是肉串儿的亲生父亲……”
    段小猫好像被火烫到一样，几乎跳起来，她一把抓住劳伦斯的领口，激动地喊道：“等不到了，我等不到了！他失踪了，说不定已经死了！我恨他，我恨他，为什么在我和肉串儿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不在！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双手用力，愤怒而绝望地大吼着。
    一阵黑暗袭来，段小猫试着睁大双眼，可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还是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打击，她张着嘴，犹如一条濒死的鱼，挣扎了几秒钟之后，她还是晕倒在了劳伦斯的怀中。
    顺风顺水地活了二十几年，段小猫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挫折竟然来得这么晚，这么猝不及防，这么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