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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博在房中,还在等雪见。
并没有和白逸天聊天的心情,反正说来说去,不过是绕着话题走。
自家的婆娘如此心性跳脱,虽说有汪从寒跟着,不会出什么事情,但周博还是又气又恼还有些不安。左走一圈到院门口看看不见人回来,右走一圈打开院门见外面只有越来越大的雪。从大门口望出去,街上因为下雪,所以行人都匆匆而行,这匆匆而行的人里面,却始终没有拐进胡同里来的那一行。不由叹口气道:“我是得了失心疯不成,竟让她就这么去了……”
多福忙道:“大少爷别操心了,大少奶奶是何等的聪明,如今又有舅老爷帮衬着,大少爷心中也该放下才是。”
周博摇头道:“你家大少奶奶是个直性子,不会藏拙,别因为逞一时口舌之利而办砸了事情,反倒……”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吉利,于是连呸几句,又复说:“不会的,有冽兄在一旁照应,应该错不了的,对,错不了的!”
多福点点头,此时天色更沉,虽是近午,但路上行人眼见得渐少,心里也跟着着急,但到底劝着周博先回院子。
知道他说得不错,周博这才收了心神,对多福道:“回吧。”
俩个人走回院子,小杏早过来撩了帘子,周博进去,也不理白逸天,一时坐下一时站起,皱着眉,只是不语。
又一个哈欠打出来,白逸天早被他转得头晕,歪在榻上昏昏欲睡时,院子里有了一叠声的小声呼喊,“大少奶奶和大舅爷,回来了!”锦帘“呼”地一声响,带着低低的笑声,被小梅和小梨撞开,一行人胜利回转,笑嘻嘻出现在门口。雪见的眼睛正好和周博对上,似星似月又似穿透人心,黑亮亮的闪着动人的光芒。但她虽然得意,到底知道侧了身子,让着徐从安先进了屋。
差一点儿要睡着的白逸天跳将起来,忙满面兴奋地对着徐从安,然后转着圈的细细打量着他,就怕他身上多了什么伤口,这样转着看着,眼圈就有些微红了,“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雪见则是从一进来,就眼睛紧紧盯着周博不安的面庞。周博转过身子,抬起头来,他今日穿着一身银线乡竹叶花纹的白色圆领长棉袍,墨色的头发被嵌了玛瑙的玉冠高高束起,手里正端着一碗茶,却因为放得急了,茶水洒了一桌子。
雪见最喜欢周博穿白衣,那是别有一番风骨的,既不像寻常人穿起来那样俗气,也不像官宦子弟穿起来那般倨傲。周博本来就是冷面郎君,平时不苟言笑,再穿上白衣,当真是酷味十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这样才好,周博是属于她的,只属于她自己的!
雪见见周博只是瞪着她,却不发话,心里自然是不惧他的冷面,于是轻快的小步走近,也不管别人,只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哑哑的说道:“我回来了!”
小梅和小梨虽说都见惯了自家主子的不拘小节,但还是脸色一红,点头退了出去。
雪见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斗篷,此刻窝在周博怀里,只觉得外头的风雪再大,从此都与自己无关了。
周博愣了一下,当着这么许多的人……,但愣过之后,还是马上狠狠搂住她的肩头,拉近在怀里,神色虽然仍是淡淡地,但脸上却有一丝不自然的红色。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教训这个永远也不注重规矩与场合的娇妻,也根本懒得去和她大发雷霆。
鼻尖全是他身上熟悉的气味,雪见满足的低叹一声,任由周博摩挲着自己的秀发,只轻轻说道:“咱们可以回了,从此和这个狗屁世子,狗屁京城,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雪见在他的怀里连连点头,手指捏紧了他的衣服,眼泪都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好一会,雪见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周博皱皱眉,伸出手指轻轻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额头抵上她的,轻声道:“雪见,我如今越发的一刻也离不开你了。”
他的嗓音柔和低沉,像一处静谧的温泉一般,让人忍不住的沉醉其中。
这样听着他轻声的将自己的名字念出来,雪见只觉得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终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和自家夫君在一起了吗?雪见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拉着周博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道:“你坐下来,我慢慢对你说。”
周博一动不动,只对旁边道:“小杏先去服侍岳父沐浴,然后休息一会吧。多福,你这两天就好好伺候岳父大人,旁的事,交给不言和不语好了。”并没有人应声,俩个人再环顾四周才发现,众人俱已出去了,谁耐烦看这二人秀恩爱呢。
门外,白逸天和汪从寒互相望了一眼,均作无语状。白逸天撇了撇嘴,小声道:“不言和不语,好像不是周家的人……”
却听到屋内周博抬高了声音,连声道:“不言出去买些现成的好酒好菜,不语去街头转转有没有可疑的闲杂人等,舅兄午饭后从后门绕出去最好,这两日便先不要过来了,待我们走之前,只让不语过去送个信即可。”原来周博耳尖,自然早知道了白逸天等人还在门口看风景,于是抢先都打发了。
这话说得极实在,几个人都连声应着,各自领了差事去忙。
而自从汪从寒认下雪见这个义妹,周博的脸上,才算又对他有了笑模样,虽说雪见总是怀疑他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但好歹俩个人不跟斗鸡眼似的了,也就罢了。
待徐从安用药水洗净了脸,回到客厅,雪见就突然给他跪下,眼泪同时滴落下来,一字一句道:“义父……,这次多亏了义父,雪见才得已……,却害得义父……已是泣不成声。”
徐从安眨巴了几下眼睛,过来笑呵呵的拉她起来道:“你起来!我也不和你客气,你叫我一声义父,不能白叫不是。快起来,我并没有受罪,也没有受苦,你哭个什么劲?”
话说过,面前就又跪下来一位,是周博,郑重地对他说:“岳父大恩,无以为报,小婿也不愿意夸些无用的海口,日后天长地远,岳父且看小婿行动便知。”
“这是……”徐从安皱眉,低头拉起这二人:“不说这些了!不说了!这不言出去半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老夫这肚子,却是在唱空城计了。”如果不是真心喜欢雪见,又怎么会认下这个义女;如果不是信得过周博的人品,又怎么会同意把雪见嫁与他?
站起身来,周博便附和道:“天哥儿惫懒油滑,倒把不言和不语也惯得跟他一样奸滑不堪。依小婿看,只怕又去逛街了不成!”
白逸天看着周博,笑道:“博哥儿惯会背后阴人的,自己躲懒不说,还要怪罪到我家不言身上。”
雪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备好酒菜,还要现去买,白大公子做事永远这么顾头不顾尾的。”
白逸天气得直点头,以手拍额道:“你怎么不提,你们家博哥儿同我是一样在家的?为什么凡事都要我来操心?难道说……”
雪见摇头打断他的话,“因为博哥是你的大舅哥,理当受你敬重!理当被你照顾!”
白逸天像是早料到了一样,回头看着汪从寒,哈哈笑着道:“表兄,你这个现成的舅兄也在此,拿出点架势,给他好看才是!”
汪从寒看他一眼,自己伸手平了平衣袖,道:“左右饭菜未备好,我当于徐翁下一盘棋等候为佳。”
白逸天挑眉,“哦?表兄这是想独善其身吗?”
汪从寒闻言,轻笑一声,“想不到我那个牙尖嘴利的表弟,如今也要靠结党营私才能占得立于不败之地了么?”
白逸天忧伤的看他一眼,“这还是我那至亲的表兄吗?”
汪从寒摇头,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忽然道:“这个可以是。”
白逸天心中悲伤无比,见汪从寒这样说,于是咬了咬嘴唇,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道:“依我看,不是也罢。”
正嘻笑间,门口有人笑道:“不言耳朵长,本来还要多买几样小菜的,隐隐听到有人催,便施了个法术回来了!”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几个丫头赶忙过来把桑皮纸打开,把几样卤味摆上盘子,这大冬天的青菜神马的自然是没有的,唉,还是安宁好,除了菘菜和萝卜,还有如意菜与绿油油的蒜苗。白逸天看着桌上的菜式直摇头,却还是对雪见道:“雪见,这京城大酒楼的手艺,比之你也是远远不足的。”
大家知道他说的虽然言过其实了些,但也算实情,也都点着头分别坐下。在小梨等人端来的盆中略净了净手,一上午的斗智斗勇,还真是饿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都拿起了碗筷。
周博亲为徐从安倒满酒,然后又给汪从寒和白逸天倒上,最后再给自己也满上,端起杯来:“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说完,仰头满饮此杯。
于此同时,京城世子府内,却是又摔了一个药碗。不是因为新开的药方有问题,就是因为药方没有问题,才更觉得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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