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如靥

    
    从许子夏的座位换到第一桌后，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比较难过，直到有一天，正在专心致志研究些圆锥曲线的他，一抬头正好看到苏末推门而入，然后几乎“零距离”在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抑郁了几天的情绪，突然就被冲得烟消云散，也是从那天起，他习惯很早很早就回到教室，只为了可以在她进教室的时候，偷偷用眼角的余光不露痕迹地暼上一眼，然后悄悄感受这一天唯一一次，可以“离她最近”的时刻带来的小小欣喜。
    高三的生活越来越紧张，平常同学之间，如果不是前后桌，可能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会变的奢侈，更别说像高一高二那样，三三两两地在教室里没事儿聊聊天呢，所以此时的许子夏是没有理由随便就去教室的后面找苏末打招呼的，但是自从发现这种特殊的，可以悄无声息的“接触”苏末的机会，许子夏是几乎一天都没有错过地早早就“等”在那里，就是有时候会不巧和苏末的眼神撞上，那个时候苏末都会开心地冲她挥挥手，然后两人对视一笑，可是谁又知道，在苏末看来再平常不过的打招呼，对于他，每次都是从心底直翻而起的积蓄良久的“风起云涌”。
    今天苏末迟迟都没有来教室，这让握着笔低头沉思的许子夏感到焦虑，直到最后一遍晚自习的铃声响起，门“吱”一声被推开了，苏末手里抱着一本书，低着头进了教室，许子夏本想还是假装不经意一瞥，却一下望到苏末有些红肿的双眼，直觉让他感到苏末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异常，他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一路尾随苏末从自己身边经过，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丫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苏末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那里，然后从手里抽出那本《梦里花落知多少》放到了前面杨小墨的桌子上，杨小墨拿到书直接盯着苏末的眼睛看。
    “你看什么？”苏末有些心虚。
    “看你眼睛肿得有多厉害！”杨小墨几分开玩笑的语气回应。
    苏末本来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但是看到杨小墨满眼柔和的笑容，自己的嘴角眉梢也止不住上扬。
    “确实，因为这本书我真是哭了一晚上！”
    苏末对杨小墨说，自己从来没有读过这么悲伤的故事，两个人正说着，旁边的乔倩倩一下凑了过来。
    “什么书啊？什么书？”
    她好奇地趴过来，一下拿走杨小墨手里的书，然后翻了几页惊呼道“哇，杨小墨，这是你的吗？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好！”
    此时，杨小墨和苏末默契地对视了一小下，苏末突然感觉这样的动作有些小暧昧，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装作收拾书本的样子。
    “谢谢你哦小墨，等我看完就还你！”
    索性 乔倩倩只顾在那里翻书，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异常。
    “嗯，不急的！”
    杨小墨回应道，然后转过身去，在自己座位坐正，苏末抬头，两个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到了杨小墨桌上的小镜子上，四目在镜子里对视，苏末只感觉到小小的天旋地转，而苏末越不好意思，杨小墨的表情就越嚣张。
    其实对于这面小镜子，苏末早就起过疑心，还记得前段日子，两个人闹别扭，她把自己课桌上的书摞得特别高，就是不想让杨小墨得逞，只是现在情境变了，杨小墨现在的行为也变得更加理直气壮和明目张胆。
    看镜子里杨小墨的表情实在嚣张，苏末低下头去定了定神，紧接着眉毛挑动了两下，突然想了一个办法。
    “喂！”
    苏末抬起头来笑着用笔尖从后面碰碰杨小墨。
    杨小墨回头后，她笑眯眯问道“把你的镜子借用我一下呗！”
    “是啊，小墨，你怎么总在桌上摆个镜子？我都不好意思问你！一个男生那么臭美吗？”
    乔倩倩又来凑热闹，却不想自己稀里糊涂帮了苏末一个小忙，听乔倩倩这样说，苏末更加得意，而杨小墨虽然不情愿，但是守着乔倩倩，他自然也没办法说别的，只得先同意借给苏末。
    苏末拿到镜子，悄悄冲杨小墨摆了个“胜利”的姿势气他，杨小墨却不屑地撇了撇嘴，转回身去。
    此时值班晚自习的政治老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进了教室，一瞬间全体同学安静了下来，晚自习也正式开始，每一个人都一下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当然叶静照例在课本里塞了部小说，悄悄地阅读着，时而嘴角还微微上扬，似乎被书里的桥段打动了。
    本来苏末在一本正经地翻阅英语资料，但是杨小墨突然趁老师不注意，背着手轻轻敲了她桌子一下，她抬头的时候，他别了别头，悄悄示意她看桌子下面。
    原来杨小墨早一只手等在桌子底下递给了苏末一根长长的耳机线，苏末去接耳机线的瞬间，两只手在桌下有轻微的触碰，她只感觉杨小墨的指尖微凉，而这让苏末心底快速掠过一丝异样，她迅速把自己右侧的头发垂了一些下来，然后掩饰着把耳机塞入了右耳，刚才有些慌乱的心，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杨小墨此时在随声听里，播放的是一首西域男孩的英文歌曲——《I lay my love o
    you》，当然这个时候的苏末并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对于歌词她更是没办法完全听清楚，只是感觉这首歌的旋律特别好听。
    音乐声里，复习完一个英语章节，她抬起头来，望了望前面的杨小墨，他正在那里低头认真写着什么，此时苏末眼里的他的侧脸，棱角分明，本来白皙阳光的面孔，因为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陡增了很多安静内敛的文艺色彩。
    还有十分钟晚自习下课，苏末索性无心学习了，她背靠在桌子上，拿了一本书假装再看，实际上也只是在做掩饰，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细细打量杨小墨的背影。
    柔柔的，在灯光下泛着淡淡黄色微微蜷曲的头发服帖地趴在头上，像极了杨小墨的性格，他虽然在很多人眼里都有些淡漠，但是苏末知道，在他内心最深处，始终都是一个柔到骨子里的大男生。
    不知不觉苏末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杨小墨时，两个人篮球场上的对视和那个无来由的砰然心动，还有后来大雨里那个抱着篮球奔跑的姿势有些孤单的男孩儿，还有他和许子夏没有理由的对峙时微微簇起的眉毛，以及热水瓶碎裂的瞬间他突然扑过来的奋不顾身，还有那片水塘边他投向湖面安静的眼神……
    这一切都让苏末暗暗感叹，缘分真是个美好又奇妙的东西，她甚至想自己与杨小墨算不算一见钟情，只因为刚开始有太多的怀疑和误解，所以才有了一些本不该有的波折，索性现在他真的来了，真想时间就此停住……
    是啊，误解？！想到这个词的苏末眉头微微一皱，当时乔倩倩在餐厅对着她们几个女孩子的谈话说的是什么？
    “听说他初中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还害得人家——哎呀，不说了！”
    乔倩倩的话再次在耳边回放，苏末的心也不自主地猛得一揪，乔倩倩说的究竟是不是误解呢，还是真的是存在的事实，如果有这样的事实，她又凭什么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对自己是真的呢？
    此时随身听的音乐声早就停了，但是苏末还是一直沉浸在这个矛盾的思维里面，以至于下课铃声响起她都浑然不觉。
    “嗨！”
    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里只剩下她和杨小墨了，苏末抬头的时候，杨小墨轻轻摘下她耳上的耳机线，带着温润的笑容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我——”苏末看着满脸笑意的杨小墨，不知怎么得本来想着一问究竟，此时却突然语凝，只是浅浅一笑说道“没什么。”
    “那，你没有问题的话，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哦！”
    “嗯？”苏末闪烁着大眼睛看着杨小墨。
    “帮我翻译个英语句子呗！”杨小墨说着已经递到苏末面前一张纸片，上面用漂亮的斜体英文字写着“I lay my love o
    you”。
    “把我的爱给你！——”
    苏末看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回应道，但是脱口而出的那刻，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显然已经晚了，抬眼的那刻正好迎上了杨小墨得逞的笑脸。
    “好啊！你敢？——”
    苏末起身去追赶此时早就跑远的杨小墨，杨小墨一边笑着往前跑，一边对苏末说道：“这就是我们刚才一起听的音乐的名字，好听吗？”
    两个人一路追赶着出了教学楼，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教学楼的转角处，许子夏趁着朦胧的月光，一直用目光把苏末和杨小墨送出去好远，而两个人的笑声和对话也早被他尽收耳底，但是事实是，他本来以为苏末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所以提前等在那里，是打算安慰她的……
    当然没有人知道，刚刚晚自习前，苏末进教室的时候，看到她有些红肿的双眼，许子夏心里不自觉咯噔一下，更没有人知道，他悄悄盘算了多久才想出借着让苏末帮自己把给叶静画的画儿捎给她的理由，才可以理直气壮地等在那里，只是看着杨小墨和苏末并肩说说笑笑从远处走来，他突然像被什么东西闷头打了一下似的，然后就一直站在教学楼后面，没有一点点走上前去的勇气，虽然他内心最深处是很想跑到他们面前，然后把苏末拽走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躲着苏末，那是一种行为上的情不自禁，每次她从远处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都试图从另外的路上反向而行，然后内心又特别期待她可以看到自己，然后听到她大喊一声自己的名字，他早就准备好满脸含笑地转身，就装作不经意般遇到，和她一起侃侃而谈。
    是的，从他真的确定自己喜欢上这个女孩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做到和她坦然而对，而杨小墨的突然闯入，无疑更加加剧了他内心由来已久的矛盾与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