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和他的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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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娜的离家，使得家里乱成了一团。
    “还不是从小被你们惯的？——这家伙地！捧在手里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月亮，你们都不敢给星星！——我告诉她，她不是你们亲生的，是别人遗弃的，是要她知道感恩！”奶奶喝了口水，继续说，“明老师，你知道这个没良心地怎么说吗？——她说‘既然你们养不起我，为什么要把我抱回来’？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可是，你要是不把她亲妈的地址告诉她，她能走吗？——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白养了！”倪妈妈说着说着就流起眼泪。
    明皓说：“这么说，她可能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在什么地方？”
    奶奶说：“在省城里。——哪有什么亲生父亲？我那没出息的娘家侄女，在城里打工，就跟一个大老板好上了，说是生了儿子就娶她过门。可这孩子生下来，一看是女孩，人家那个男的就不认了！扔下点钱，人就再也不见了。你说，这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也得顾点脸面不是？咱哪还敢张扬打官司啊？这不，他们俩没孩子，我就给抱过来了。——可这孩子，让他们俩惯得没边了！全家都得看她的脸色 …… ”
    倪妈妈哭着说：“你说说，现在一家就这一个孩子，谁家不都是宠着？咱家条件不好，可怎么着也不能屈着孩子呀！——大人苦点没啥，可孩子要是在人前矮半截，咱咋对得起孩子呀？——特别是女孩子，人家不都说嘛——穷养儿，富养女！我们也是怕孩子一旦在钱上受憋，万一经不住诱惑，再走上她亲妈那条道可咋办？”
    “富养！——富养！就咱家这条件，你能富到哪儿去？你越惯着，她的要求就越高！——就算勒紧裤腰带，你们都能满足啊？”听了儿媳的一番话，婆婆更是生气。
    “你不来，啥事都没有。你一来，就跟孩子干仗！孩子爱吃的菜，我和他爸从来不伸筷子！你可倒好，非跟孩子抢着吃！——来一次闹一回不愉快！现在，还没轻没重地说出她的身世，孩子走了，连电话都关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不是挖我的心吗？”妈妈哭得更厉害了。
    “不是你们要借钱送她读什么贵族学校我才来的吗？你们啥条件？她为你们着想了吗？孩子自私到这份儿上了，我还不能说说她？”
    “其他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先把倪娜找到”明皓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急忙打断说，“你们知道她亲生母亲的地址？”
    奶奶说：“听我弟弟说过，是在省城开了一个挺大的什么休闲谷。——找的这个男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休闲谷在什么位置？叫什么名字？”明皓又问。
    “是在城关区，叫‘金爵休闲谷’”倪爸爸说。
    明皓站起身，说：“咱们现在就去省城，开车四个小时就到了，比坐火车方便。”
    “好，我的车就在下面停着，咱这就走！”倪爸爸说。
    明皓和倪娜的父母一同前往省城去寻找倪娜。
    ……
    倪娜的确是到省城找她亲生母亲了。
    她倒不是要认亲，而是来讨债的。是这个女人把她带到世界，却又扔给了一对乡下夫妇，使自己从小就成为一个低人一等的乡下孩子。虽然，上初中之后，父母为了她在城里读书，把土地流转出去，举家搬到市里，但她骨子里的自卑是无法抹去的。在家里，吃、穿、用度，从未让她为难过。但是，看到爱钱如命的母亲，看到送她上学路上还不忘了顺便捡个客人的父亲，看到饭桌上那一盘父母从不吃一口的的硬菜，她发自内心的就是两个字——寒酸。
    她觉得自己就像《红楼梦》里的晴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无数次地抱怨，自己为什么生在这样的家庭？
    和董梓轩短暂的恋爱，让她拾回了一点自信。可是，韩萌萌纸条事件曝光之后，董梓轩便渐渐疏远她了，这让她的心里极不平衡。凭什么？你一个眼神，我就得笑脸相迎？你一句“三观不合”，就可以单方面毁掉我们双方的感情？就凭你是“官二代”？就凭你有个当领导的爹？如果我和路嘉怡一样，是个“白富美”，你也会这样对待我吗？
    进实验班，是一个让大家刮目相看的机会，可是，冒着被大家蔑视的风险，和路嘉怡、吴昊天一起在其他同学罢考的情况下，参加了考试，然而，她依然名落孙山。现在看来，似乎进实验班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象吴昊天那样学习学到吐血，她做不来。
    出人头地，是她一直的追求。她相信，如果给她一个舞台，她必会大放异彩！可是——，在班级，连一个话剧的角色她都得不到！只能看着董梓轩和路嘉怡越走越近。
    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心中充满了怨恨。她怨养父养母：你养不起我，为什么要把我抱回来？你连个城市户口都不能给我，凭什么要领养我？
    以前，每当在电视上看到那些贫困山区的孩子，她都心生痛恨，痛恨那些父母们。既然养不起，为什么还要生？而且还生那么多！既然生了，就要对得起孩子，就要给他们有质量的生活！不然，和动物的自然繁衍有啥区别？
    现在，她更怨恨自己的亲生父母！能生我，为什么不能养我？你们是养不起吗？你们的日过得子都好得很哪！
    这次到省城，非好好算算这笔账不可！在火车上，她粗略算了一下，这些年的生活费以及自己以后留学的费用，至少要500万。拿到500万，自己绝不会再见这个女人——她不配做母亲！
    ……
    下了火车，倪娜打了一辆出租车，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金爵休闲谷”。
    嚯！好个富丽堂皇的欢乐场啊！仅仅是大厅就金碧辉煌。
    倪娜径直走到大厅前台，一位妩媚的美女微笑着说：“小姐，你是——？”大概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个小妞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
    “我找秦玲！”倪娜说。
    “找玲姐？她在家里。你怎么称呼？”
    “就说她的亲戚找她！我叫倪娜。”
    美女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玲姐的亲戚呀！你等一下，我给玲姐打个电话，你先去那边的沙发等一下。”她拿起电话不知说了些什么。
    过一会儿，那个美女走过来，说：“请跟我来！”便带着倪娜一间宽大的休息室，“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玲姐马上就到。”
    时间不长，秦玲就来了。
    倪娜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个所谓玲姐：披肩的长发，在发端有几个自然的卷儿。十月天，倪娜已经穿上了秋衣秋裤，但还是感到一丝寒意，但这个女人却穿着一件低胸砍袖的裙装，外搭一个裘皮披肩。再细看脸上，长长的假睫毛，上面都能落好几只苍蝇。厚施粉黛的一张脸，真看不出到底有多大的年纪。
    秦玲也仔细地打量着倪娜。其实，就在倪娜进门那一刻，她就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女儿一出生就送给了表哥，表哥一家不愿提及此事，她也不想让丈夫知道自己曾经有一个女儿。这样一来，他们表兄妹之间就没了来往。但是，现在微信太厉害了！姐姐和表哥是微信好友，而表哥又特喜欢在朋友圈里晒女儿的照片。所以，姐姐时不时地就把那些照片转发给她。看着清纯靓丽的女儿，有时，她一看能看上半天。
    现在，女儿就站在面前，母性的驱使，她想上前抱住女儿——这个当初被她抛弃的女儿。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倪娜那冷漠中充满恨意的眼神阻止了她。另外，还因为她也不知道倪娜此番前来的意图。
    “你说你是我的亲戚，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秦玲坐在对面沙发上，不动声色地问。
    “我叫倪娜！”
    “倪——娜，我咋想不起来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叫倪娜呢？”她停顿一下，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来省城玩儿的？——这样吧，你还没住处吧？我带你去外边酒店开个房间，先休息一下。”秦玲起身要带倪娜离开。
    “我不是来玩儿的，是来讨债的！”倪娜冷冷地说。
    “讨债——？跟谁讨债？跟我吗——？”
    “当然是你！”
    “我欠你什么？”秦玲的脸沉下来了。
    倪娜说：“生而不养，你不亏心吗？十七年前的事，你不会忘记吧？”
    秦玲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你也听我跟解释一下，好吗？”她走过来，拉起倪娜的手，“走，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不用那么麻烦吧？”
    “你听我的！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这儿——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倪娜说：“你不就是怕别人知道你有过一个私生女吗！我就一句话，你答应了，我立马消失。再也不会来见你！”
    “要说什么都行，咱们到别处去说，我真是为你好！”秦玲拉着倪娜往外走。
    “你心虚啦！想今日——，何必当初？”
    正相持不下的时候，一个人踢开门闯了进来：“听说家里来亲戚了？——还是个大美女！”
    进来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稀疏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小辫，尽管是在屋里，却戴着一副墨镜，脸上的络腮胡子半围着一脸横肉。穿一身丝绸的中式裤褂，手里握着两个核桃。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身黑衣、同样戴着墨镜的青年男子。
    “三哥，你咋过来了？”秦玲忙笑脸相迎。
    “老子的买卖！咋的？我过来还得跟你请示？这丫头是谁呀？——这小模样真不错！”他摘下墨镜，绕着倪娜转了一圈，色迷迷地说，“哈哈！这才叫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食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