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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疆酝酿了一下,发现自己对着这老太监没有演苦情戏的感觉,然后便板着脸对福全又强调了一遍:“我觉得福全公公不爱我了!小时候还给我吃杏儿脯呢。”
不是杏儿脯啊,是糖桂花。
糖桂花!糖桂花!糖桂花!
福全觉得心累死了,他怎么不知道这小祖宗还有演戏的天赋呢?也亏他对着这张褶皱的老脸还能平静的说什么爱不爱之类的,也不觉得难受。
云无疆要是知道此刻福全在想些什么,必然要给他竖起大拇指,赞一句:“认知很到位。”
过去那么多年给他背多少次黑锅了,这就一次没给他挡住就给记恨上了。果然是天家人嘛,什么喜怒无常、心思难测之类的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福全公公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一排蜡,试探性的问道:“那奴才保证下次绝不让您挨打了,可以不?”
虽然刚刚的苦情戏词说出来,不过九皇子的表情略尴尬啊!不过也比前两天好了。前两天他来送鲛纱的时候,鲛纱被留下了,他就直接被怼回去了。
他一个堂堂的内监总管,皇后身边的第一红人,人前人后谁不给捧着,就算是其他皇子见了面也是要恭敬的喊一声公公的,谁知道这小子完全不给面子。
就唯独这个小祖宗哦。
说出去都没人信,一个堂堂的内廷大太监居然还不如鲛纱!
云无疆撇撇嘴,对于福全提出来的条件显然不满意。护着自己不挨打难道不是他该做的吗?居然拿好意思拿这个来说事情?
福全见云无疆并不说话,心道这孩子长大了有心眼儿了。以前多好哄啊,现在居然还给学会谈条件了。福全索性加一把火,不然这小子不知道要怎么狮子大开口呢。
“那要不,奴才回去请皇后娘娘给您道个歉?”福全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面对福全这恶意满满的问题,云无疆瞬间懵逼了。他只是想讨点好处啊,这老太监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他要是敢让福全这么去宫里面回话,明天他皇帝老子就得收拾他。肯定要上演男女混合双打。
其他皇子犯错一般就是口头斥责,最严重的也就罚俸解决了,只有他是独一份的——挨揍,真是好沉痛的爱!
云无疆眨巴眨巴眼睛,正色道:“母亲教育孩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的错,若是让母后向我道歉,岂不是违背天理伦常?”
“可是呀……如果有奴才看着主子挨打而不加以制止的话,那肯定就是奴才的错了。”云无疆伸出手指在前面的案几上点一点,继续说道:“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宽宏大量,今天心情不好荔枝吃多了,要是明天没有人跟我母后告状,心情应该能好点。”
“这两广到京城路途千里。荔枝用冰保存着,也要月余才能到达京城。父皇怜惜民生,每年上供也就那么百来筐。京城上面清流贵族和官员那么多,本王哪怕是最受宠的皇子,也就分到三筐。”
云无疆伸出三根手指对着福全摇了摇,“按理说这等难得的御贡之品,理应是人人趋之若鹜才对。偏偏啊,有人不喜欢吃……”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福全哪怕是个棒槌都该明白了,何况他还十分聪明。能在宫廷之中伺候了先皇后,现在又伺候现皇后,哪里能是简单的角色。
福全颇有些觉得哭笑不得,看这小子这么正经,还以为要给提个什么要求,结果就这么事儿。到底还是没有长大的孩子。
不就是帮九皇子瞒着皇后他今天过量食用荔枝的事情吗?回头嘱咐这府邸里多煮一些去火消暑的汤水便是了,毕竟一颗荔枝三把火。这府邸里全都是帝后的眼线,九皇子每天出几次虚恭,只要帝后愿意都能清楚的知道。云无疆也知道宫里面传达消息的人是他,索性直接让他给瞒着。
至于贡果荔枝就更简单了,他本就不爱吃,本就打算要把手上那筐直接给云无疆的。现在云无疆主动提出来,倒是还算承了他一个人情了。
福全摸了一把脸说道:“奴才不会跟帝后提您今日过量食用荔枝的事情,奴才得赏的那筐荔枝待会儿就给你送到府上来。那,您看,皇后还在宫里等着呢……”
福全这么痛快,云无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叫了一声:“灵芝,进来!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即刻进宫!”
云无疆后知后觉换了衣服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让福全自己先进宫,自己随后就到的啊。这话痨子,要是一起走,不得折磨死他?
事实马上就给了云无疆一巴掌,刚开始云无疆还能无视福全的唠叨,后来简直想打死他了。
“王爷,您也出宫建府了,别跟个孩子一样。都这么大的人,年后都该说亲了。哎,还是小时候好啊,软糯软糯的,那么小,奴才抱在手里都觉得忐忑……”
“您别觉得灵芝丑就不待见他,其实他很细心的,也挺聪明。”
“还有就是记得多喝泻火清热的汤水,您今日荔枝吃太多了……”
七月的下午难得的有一丝丝清风,缓解了紧紧裹在空气中的燥热,听到福全不厌其烦的瞎叨叨,云无疆心思几经变化,先是觉得暖心,后来觉得嫌恶,听够了觉得无奈,却又有些高兴。
这是习惯性受虐吗?福全公公,你好样的哦。
都说天家无情,可是他自小父母疼爱,兄弟友好,就连福全都这么好。他真是太幸福了。
如果能每天都吃到喜欢的荔枝就更幸福了。
同一时间,京城南月区,一座精巧秀丽的三进宅子里。
谢三生觉得自己好像是陷入了蛛丝网当中的昆虫,可以看见一些白色的光,每一次挣扎都可以带动晶莹亮白的丝线,却始终挣脱不开。
白色的光在脑海当中越来越亮,范围越来越宽,仲夏特有的散在空气当中的热,耳边仿佛可以听到一些轻微的细细的风声和虫鸣声。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谢三生很不喜欢这种明明可以感觉到外界却不清醒的状态。脑子又混沌了片刻,谢三生终于可以感觉到体内真气的丝丝游走,集中精神将真气运行了两个周天之后,谢三生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一片淡绿色的帐顶,上面绣着浅浅的云纹,云纹繁复,十分精美。
她正躺在一张架子床上面。架子床尺寸很大,床的正面在两边多加了两根立柱,门围子是月洞形,檀木制成。床被制成浅梨色,床靠墙那一面上面有几个精巧的格子,上面放着各种各样闺阁小姐使用的东西。
然而这些东西谢三生都不关心,她眼里看到是只有摆在最醒目位置的那一把剑。她的佩剑。
这把剑是她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她的师父送给她的礼物,名曰“青杀”。这把剑据说是前朝的一位十分有名的剑术高手所有,武功已臻化境。据说在前朝剑客的手上,“青杀”出手,便会在有一阵青色的剑光残影。为什么说是剑光残影呢,因为剑太快,刚刚看到剑光,人就已经被杀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把剑后来到了谢三生的师父的手上,在谢三生十三岁的时候,又被传给了谢三生。
谢三生当时只道这把剑是师父的佩剑,后来听说“青杀”的鼎鼎大名,愧不敢受。师父却只说她练武心静不纯,此生难以到达宗师之境,与其让宝剑蒙尘,不如交给有缘分的人。
当时谢三生似懂非懂,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认为她的有缘人,不过既然师父决定给她,她就留下好了。所谓“长者赐,不可辞。”
谢三生扶着床柱坐起来,顿了一下,脸色有些惊讶。这床柱上有浮雕很正常,可是他刚刚摸到的浮雕图案居然是——凤凰?
谢三生一把抓起“青杀”站起来,才尴尬的发现自己居然只穿了里衣,外裳和长裤都没有穿。
混蛋!好在床边就挂着他的衣服,一把抓起来穿上,谢三生才理了一下思路。
她之前最后的记忆是和师父一起吃晚饭。她虽然是被师父抚养长大,但是她的师父澄心君清心寡欲、性情冷淡,除了教导她的时候,很少跟她相处。
谢三生虽然已经十七岁了,但是和师父私下里相处时间十分有限,不得不感叹自己师父都活出仙人气儿了。平日里总是想尽了办法,想要与师父多相处一些。
当澄心君召谢三生共进晚餐的时候,谢三生虽然震惊,但是马上就被喜悦包围了。看来师父也并不是那么如云端仙人一般嘛。
不仅师徒二人进行了一顿诡异而安静的晚餐,澄心君更是留宿谢三生。然后谢三生醒来就在这里了。
风十楼戒备森严,要是让自己毫无知觉的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肯定是她的师父澄心君动了手,她才不信风十楼没有她师父的命令,谁敢?
谢三生坐在床头上,将真气运行到手腕,一把抽出“青杀”,剑光乍现,果然在床柱上雕刻的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雕工精美,至少是国手之类的水准。
凤凰?看来师父是铁了心了。她是不是疯了啊?
谢三生无语望天,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儿。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师父还有这个暗箱操作的习惯呢?还有她怎么就莫名其妙要嫁人了?
师父,不是说好要让徒儿侍奉您一辈子的吗?就算是你要让我嫁人,好歹要嫁一个靠谱一点的对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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