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泪之花蕊夫人

第九章 壮志难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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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宜拭泪又道:“信中道王峦兵败后,马岭、白涧驻守的蜀军闻讯溃奔,大将李廷珪、高彦俦等诸将不得已退保青泥岭……”
    听到此处,我心下已如同油煎一般,忙道:“若李将军他们退保青泥岭,那秦州?”
    秦州现任主将便是被保元封为雄武节度使的韩继勋,此人正是静宜的堂兄,二人虽为堂兄妹,但自小一起长大,素来感情深厚,若此番秦州被困,她难免要焦急不安!是了,她今日这样匆匆来找我,怕是想要我去求保元派兵解秦州之围。
    静宜看向我,欲言又止,眼中的泪水却流得更急,半晌方哑着嗓子道:“我兄长他,他逃回罗城来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错手将茶杯撞翻,茶水泼在手上,湿淋淋地亦如当下的心情。镇守主将擅离职守已是大罪,更何况他竟弃满城百姓于不顾,径自逃回都城。若保元知道此事,不知又将会是如何一场雷滚九天的大风波!
    “那皇上可知道了?”我急问静宜道。
    静宜拭着泪,道:“现下可能还不知道,可这样的事是瞒也瞒不住的……族中出了这样贪生怕死的兄长,真真是家门不幸。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呀,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静宜哭得声哽气噎,我在旁亦是听得五内俱焚。
    保元,保元,若知道发生这样的事,他怎么受得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为着前方的战事已是寝食难安,如今又出了这样临阵脱逃的将士……
    静宜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起身敛衣欲跪我,我忙伸手扶住她,急道:“姐姐,你千万别这样,有什么事只要妹妹能帮得上的,一定不会推辞。”
    “妹妹,姐姐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真是羞也羞死了,可是作为韩家的女儿,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所以,我来求妹妹,请妹妹跟皇上求求情,不要迁怒我的族人。兄长犯错,罪不及亲眷、妻儿呀!”
    我理解静宜的心情,可是这样的大事我也没有把握能劝得住保元,毕竟这事涉及江山社稷,更何况主将弃城而逃,不顾百姓死活,实在可恶至极。
    好说歹说,劝得静宜回去后,我带着知秋备上新煮的百合莲子羹去重光殿见保元。
    方到得殿外,远远便见梁守珍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殿门外转来转去,不时还举袖拭着额上的汗。
    他回头见我,如见着救星一般,一溜小跑来到我跟前躬身问安后道:“娘娘,您快去瞧瞧皇上。”
    我却只能佯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强自镇定道:“皇上怎么了?”
    “方才微臣将前方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进去,皇上一看脸色立时就变了,那样子吓人得很,随后就一掌拍在了案桌上,结果打翻了茶杯,手也给烫伤了……”
    “什么?皇上手被烫伤了,那怎么还不快传太医来瞧瞧。”我听说保元受伤,一下子乱了方寸。
    “皇上不让瞧,将一屋子的人全骂了出来,皇上说谁再敢罗嗦,就砍了谁……”梁守珍一面擦着汗,一面向我又道:“娘娘,眼下也只有您能劝得了皇上,太医那边您看是不是请凌先生过来?”
    “皇上是被烫伤的,你去把离洛找来。”我吩咐完梁守珍,接过知秋手中的食盒,示意她在门外守着。
    正欲推门走进殿去,却听得“哗啦啦”一声巨响,直惊得一颗心狂跳不已,头便又有些昏昏然了。
    深吸了口气,我强撑着稳住有些晕眩的身子,推门走入殿中。
    殿内光线晦暗不明,春日山河图的屏风后面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保元,他背对着殿门,半俯在书案上,低着头,肩松垂着,整个人似被打垮了一般透着颓丧的气息。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出去,朕说过谁再啰嗦就砍了谁!”保元的声音听起来冷冽生硬,含着压抑不住的怒气,那个背影也散发出森然的寒意。
    从未听他这样说过话,我禁不住有些颤抖。
    “孟郎……”低低地唤他。
    “蕊儿?!”保元转过身来看我,此刻他面上的表情我形容不出来,只觉得一瞬间心底的刺疼变作酸楚向四肢百骸中散去,生生地逼着眼中也酸涩难当。
    “你怎么来了?”保元伸手揉了揉额角,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勉强露出一丝合宜的笑容,举了举手中的食盒,道:“听说这几日孟郎辛苦,蕊儿特意炖了些清润的甜汤来。”
    “嗯,蕊儿有心了。”保元指了指身旁的桌案,示意我把东西放下。
    我默默地把食盒放到桌上,垂眼看到他的右手手背腥红一片,实是烫得不轻。心下酸楚之情更盛,再也忍不住,握起他的手心疼道:“怎么烫得这样重?!”
    “不妨事,不疼。”保元若无其事地抽回手,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安慰的笑容。
    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我面前演戏,心下不觉有气,提高了声音道:“孟郎生气,打人骂人都使得,怎么偏偏只作贱自己的身子。”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我,唇紧抿着,面色有一瞬间的苍白,片刻方低低道:“你都知道了?”
    “嗯……”我小心捧起他的手,蹲在他身前轻轻地吹着红肿的地方,看着那隐约已起了水泡的手背,强忍着的泪水不由又涌了上来。
    “是谁告诉你的?”保元的声音闷闷地在头上响起。
    我听出他语气中隐忍的怒意,只得避重就轻地道:“小梁守在门外急得不行,说是你的手被烫伤了……我已经吩咐去传离络。”
    片刻的无言,逼得人都觉得有些窒息,我不安地抬头去看保元,却见他黑色的眸子里翻腾着我并不熟悉地情绪,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蕊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在他的眼神中我能看到莫明的伤痛。
    心下一紧,我脱口而出:“孟郎,你在怀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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