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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终于正眼看向周英,如果只是一个迂腐古板的人怎么会得罪朝野那么多官员却能青云直上,笑话,周英此人本事不小,否则凭着他出身寒门这一点就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
而且在世家横行的大邺中以一介布衣夺下状元桂冠这点足以让荣华侧目,虽然不排除当时皇祖父想要打击世家的可能,荣华凤眼一敛,周英非死不可!
荣慎慎重地扫了一圈在座的各位,半晌才说:“还请周大人细细道来。”
众人自然知道适才荣慎那眼是在警告他们,该听的该说的还得自己掂量着。
荣华指尖沿着茶盏盖沿慢慢游弋,所以说这次议事是荣慎组织的,还是周英!
这两者区别可大了,荣华细细揣摩两人的心理,以及背后那人——她的好父皇。
若是荣慎,闹大此事对他有害无益,如果真是他,荣华只能自认栽了,找了那么个蠢货做盟友。
若是周英,父皇这是要颠覆皇朝吗?还是想在临死前留下一笔,想着以后的史书会称他“千古一帝”?
荣华冷笑: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人老了总想着那些虚的了。
不过此事闹大了对她来说也有好处,只是她现在远离上京不好掌控局面,而且离开上京太久那些人还不知道躁动成什么样。
而且这边看起来也要乱上一阵了,她的那些布局得歇一歇了。
此时荣华庆幸在湛垟的时候留下易成一条命,这样或许等她回到上京不至于会过于畏手畏脚,这步棋算是她险赢了。
荣华决定主动出击,她斯条慢理地开口:“皇兄这是着急了吗?依皇妹看不妨让各位大人先看完账册再说。”
适才只有她、荣慎、明州和梁芳看了账册而已,至于周英那边荣华就不清楚了。
“煜苧!”
荣慎出言喝止荣华,她究竟想干什么?她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的轻重?这种时候可不是她跟着周英闹公主脾气的时候!
不是荣慎,那就是周英了!荣华转眼对上周英探究的眼神,荣华微微挑眉,毫不畏惧。
父皇吗?就那么担心她吗?呵呵,儿臣可是一心为大邺啊,这样寒了儿臣的心可不好吧,荣华扬起恶劣的笑容,父皇,儿臣接下来送您一份大礼,您可要好好接着了哦。
“十一殿下所言甚是,还请各位大人看过再听老臣道来。”
周英朝着向义点点头,向义转而拿出一撂账册,一一分发下去,众人看过皆是额鬓冒汗,都是一看完就丢得远远的,仿佛手里的是烫手山芋,少有拎不清的嚷嚷着:“胆大包天!”
周英淡淡一眼看过去,“还请诸位慎言。”
明州也看了看,发现和给荣华他们看得不太一样,荣华他们看得更为详尽,甚至日期也标注得一清二楚。明州将账册交还给向义的时候,向义又对着明州友好一笑,明州只是脸上带笑,淡淡地颔首。
荣华低头捏玩着佩玉,忽然手被明州握住,荣华瞥了眼明州,心里暗想:难道这人还记恨着今日的事?
她正想不着痕迹地挣开,明州却在她的手心比划,荣华手心一痒,想要缩回,可是明州比划的内容令荣华不容忽视。
荣华指尖微微蜷起,另一只手把玩的佩玉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来。
荣华气一泄,直到明州已经将手收回去了她都没有收回放在身侧的手,待周英将要把他的意图说出来的时候,荣华才慢慢继续把玩佩玉,她举起茶盏轻轻抿了口。
她被算计了?
荣华收敛一下心情,将自己的计划重新在脑海中过一遍,看来她要坐上那个位置还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上京那边……疯了吧?父皇他疯了吗?
荣华以为不过最后折腾一下的功夫,她也愿意奉陪,但是这是在做什么?
荣华眉眼间霎时染上阴翳。
“现在可以让老臣将此事全盘托出否?”
“周大人请说。”
荣慎挥手示意周英,周英恭敬颔首,起身向在座各位行礼:“接下来老臣的话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荣华猛的抬眼,凤眼阴沉,黑黝黝的仿若深潭,她双手握住,紧紧看着周英。
“诸位南巡至白县,三殿下在勘察白县县令石大人的业绩时发现白县关于上河河段的漕运账目多有不对,所幸三殿下聪敏过人,上禀今上。”
周英顿了顿,继续说:“今上大怒,朝野上下以为兹事体大不可妄下决议,遂今上下令彻查此事。漕运一事事关国本,承蒙今上厚爱,老臣幸担此任。”
说到这里,周英俯首跪地:“今上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周英这一作为累得荣华荣慎一众也跟着俯首下跪:“吾皇万岁万万岁!”
荣华回到自己的座位时隐晦地瞥了眼周英,掩在广袖下的手早已狠狠握紧。
她当初想着让荣慎去查,只是意在他处,却不想今日如此局面,甚至落得她也不可控。
周英大呼:“遂臣等依照两位殿下所行之路连夜抵达白县,更是一刻不敢耽搁,派人到白县各大码头查收,更有向大人亲自翻查白县账册。”
向义亲切地笑了笑。
荣华看着这二人组合,忽然想到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罢了,好手段!荣华轻轻哂笑,罢了罢了这一回合棋差一招是她技不如人,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下一回合她荣华要赢个回本!
“果不其然,自贞元七年起那账册多数作假,且漕运那边递交至上京的数目完全对不上!”
此言一出,除了少数知道怎么回事的人都吁声嘘出。
周英拱手向天:“此事本官已然尽数上达龙听。”
荣慎勉强地扯扯脸皮:“周大人此举大善!”至于荣慎心里如何骂娘就不知道了,此事因荣慎而起,若朝野怨气不绝恐怕也是冲着荣慎去的,难道他们能跟那位去正面刚?
“经查明乃白县县令与白县大户钱家联合给漕帮提供便利,甚至对漕事进行阻扰,将漕粮交与漕帮,进行漕粮倒卖。”
荣慎脸色阴沉,这些人真是肆意妄为,他当初就觉得那个白县县令有问题,作风不端正。
荣华指尖轻轻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在团扇扇面上,白县县令,那个蠢货不像得有这个头脑,他的夫人倒是有这个头脑,只是他的那个夫人看起来也不像啊!忽然荣华脑海里出现一张脸,那个和钱大小姐幽会的石闵?!她微微皱眉,这个恐怕要等那边消息过来了再说。
“在本管彻查账册时发现有好几笔和鱼垌往来的却没有记录在册的账目,遂本官权衡利弊,决定先到这鱼垌探个一二。”
说到这里,周英拱手向荣慎赔礼:“在此,老臣给两位殿下赔礼,累得两位殿下绕道鱼垌,奔波劳累。”
荣慎连忙起身扶起周英:“周大人快快起来!周大人这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本宫岂会为了这等小事与周大人计较。”
“煜苧你说是不是?”
荣华对上荣慎,这荣慎是想着什么都拖她下水吗?无所谓,反正这浑水她淌定了!
“嗯。”
“两位殿下宽厚待人真是大邺之幸。”
周英感慨说,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老臣不敢耽搁,又是劳累跟来的诸位也是连夜彻查了鱼垌的账册,却是无懈可击。”
这“无懈可击”令荣华眼皮子一跳,果然听到周英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无懈可击的账册做的的确好,可谓是天衣无缝,可是这恰恰是最大的漏洞。”
怎么可能有无懈可击的账册,唯一的可能就是……
“账册作假了!”
荣华微怔看向厉声呵斥的周英,忽然心生可笑:都是一群蠢货!
“那可查出什么?”
荣慎问,荣华松了口气,幸好这个暂时盟友还有点脑子。
周英一听,一副愧对天下的表情,遗憾地说:“是老臣无能,尚未查处其中不妥之处。不过,”周英抬起头肯定地说:“老臣已经有所眉目了。”
“哦,”荣慎说,“还请大人细细道来。”
“殿下莫急,”周英摆摆手,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接下来不若由向大人向诸位讲来。”
完全被周英的思路带着走,果然她不能对荣慎这人抱有什么希望。
周英缓缓坐下,喝了口茶润润喉咙,适才说了不少话,口都干了。向义站了起来:“还请诸位不嫌弃。”
“向大人说笑,自然不会。”
荣慎的确有些急躁了,但是还不至于真的被周英的三言两语蒙蔽住。
“臣等经过商议后一致以为最大的可能就是账册根本不在县衙,而是在商贾手里!”
荣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刚来鱼垌那个带路的男子说的“秦家是鱼垌最有名的大户,甚至水运上占之……”,她看了看周英,转眼又看向向义,原来这重点在这里。
秦家,荣华那种不好的预感又起来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掉进一个怪圈,不停地兜兜转转却无法出来。
荣华很讨厌这种感觉,她喜欢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紧紧握着,自己包括天下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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