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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开了,我把后半生赌你身上了。”安言笑笑,清风明月的样子让顾陵歌眨眨眼睛也笑了。
“那你可就赌输了。”顾陵歌伸个懒腰,缥缈的看着远方,“你看我这样子就不是什么好家伙,你放着上好的生意不做,来谈我这个赔本买卖,什么时候你眼光这么差了。”她话里这么说,但安言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星辰漫天,光芒万丈。
“我发现,自离京后你是越发话多,这片刻功夫你都叽叽喳喳的讲了不少事情了。”安言从来没有见过顾陵歌愉快的样子,但现在看到了,心说,满天红霞,遮眼浮云,最深沉的夜,最宽广的海,最让人心动的景色,最让人迷茫的风雪,都抵不过她脸上弯起来的弧度,以及,她最真实的洒脱,风度,以及畅达。
安言觉得自己挖到了宝。
星河似乎没怎么饿,啃一会草玩一会的,把草根从地底下扯起来,在嘴里嚼两口又吐掉,察觉到顾陵歌的眼神在看他,他还摇摇头打个响鼻,让顾陵歌又是一阵乐呵。
等天亮得差不多的时候,安言站直身子,要顾陵歌在原地等他一会。“我去找匹马来,总不能你骑马,我在后面撒着两双腿追着跑吧?会死人的。”
顾陵歌掩唇笑笑,然后点头表示在原地等他。安言刚刚走了不多时,有人就从树下跳下来,跪在顾陵歌面前,声音有些哽咽。“主子!”
顾陵歌刚刚有些摸不着头脑,银钗都攥在手里了,但一听他说话就明白了:“嗯,你来了。”这是清河,和星河的名字差不多。
清河是什么时候跟着她的?顾陵歌没有概念了,实在是太久了。说来惭愧,清河之前是自己的对头,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但也不算好好开始。
顾陵歌看什么都一视同仁,所以对清河没特别深刻的印象,后来因为自己随手救了他,这人就不走了,心心念念的跟着顾陵歌上了长陵,顾陵歌也没撵他走,就这么留下了,然后一点点爬起来,好好的站在了她的身边。
顾陵歌走的时候谁都没说,清河偏生自己咬着牙死撑着找到这里来,也是极其不容易了。“辛苦你了。”顾陵歌把他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树叶尘土,眼神晶亮。“从今往后,你直接跟着我吧,不用再躲躲藏藏了,你自自由了。”最后几个字说给清河,但同时,也说给自己。
顾陵歌站在原地,她让清河去找安言,换掉露水湿透的衣服,再找一匹马,三人才好上路。清河看着顾陵歌垂在一旁的右手,眼睛里有不确定和担忧,顾陵歌却只是温和的看着他,乖乖巧巧的样子让清河放下了戒心。反正她不管去向哪里,他都始终还是会找到她的。
客栈。
老三好不容易摆脱了顾陵歌的点穴,冲破的那刻他直接往前一跪,掐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好一会,脸都给憋红了。顾陵歌还是仁慈,并没有对他做什么。然后,他在桌子上看到顾陵歌留下的被茶杯压着的纸条,上面泼墨洒意的写了一句话:见一次杀一次。
顾陵歌最终,还是放过他们了。
虽然老三一直以为顾陵歌会直接砍杀顾淮,他们之间没有血海深仇也有损肌伤肉之罪,但顾陵歌始终还是个女人,有的时候软弱也是在所难免。只是她不知道,她那边倒是问心无愧了,顾淮这边还不定得怎么反攻倒算。不过这也就是后话了,反正她现在也是看不到的,要受苦受难的,还是只有倒霉的自己。
顾淮进门看到的,就是冰凉凉的床铺,老三蹲在地上嗷嗷的咳嗽。顾淮走过去踢了一脚,老三回头,看见顾淮倨傲的双手叉抱着,睥睨一切的样子。
“那个贱婢人呢?”顾淮心里刺挠。他好不容易抓到的人,这就一下午一晚上的功夫没看着就丢了?要是找不回来,自己玩什么?好不容易逃出来就是为了抓到这个贱人,不把她抽筋剥皮难消自己心头之恨,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贱婢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生消失了?!
“回老爷,大小姐她走了。”老三渐渐的发现,这顾淮似乎并不值得自己追随。他或许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虽然说顾淮手里握了自己的把柄,但毕竟时过境迁这么多年,再提起也空空无用,而且,顾淮本身也是在逃,若是自己能够搭上线,何愁把他弄不下马?
“走了?老子让你看着她,你这个天杀狗日的居然让她逃跑?老子养你干什么吃的,早知如此,老子还不如养条狗来得利索实在!”顾淮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老三背上,老三一声不吭,生生受了。然后转过头看着顾淮,眼白上有缠绕绵绵的红血丝。他也刚刚挣脱,体力有些没复原,看顾淮这穷凶极恶的样子更是心寒到不行,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哈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
不过他还没说什么,顾淮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脸色也因为扭曲的笑容而有了血色,但怎么看怎么怪异,好像刚从修罗道里爬出来的恶鬼,不愿轮回也不想求渡,恨意塞满胸腔,狰狞溢出皮囊。“不怕,老子还有后招,就不怕那贱婢死不绝!”
老三看着他那样,特别想问他,“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你真的配做一个父亲吗?”
京都。
这两天城里事情很多。皇帝因了元宵的缘故,不仅扩大了今年的花灯游行,还增添了游园会,说是要设彩头,搞得官家小姐,王子诸侯,文臣武将,簪缨世家个个都兴高采烈的准备着。柳郁因了无事,又不喜四处串门,倒是常常去往慕云阁,流云坊,常常都得戴套全新的首饰头面,新衣金履地回去,有次还引得个风流倜傥少年郎殷勤问询,虽然最后被常栋给打走了,但也算是活招牌,让慕流二店每天都门庭若市的,也算是一段佳话。
和市井的热闹不同,武馆这边风平浪静,虽然没到门可罗雀的地步,但也确实比不得慕流二家。但他们毕竟是长久的活计,没必要争这一口气。杨凡走进来的时候,就看着穆壹穿个单衫站在庭前,训斥起两个弟弟一点也不想留情:“我跟你们说的事情转眼就忘了,几个意思啊?嫌自己活得太轻松了还是皮子又松了?三天不在就上房揭瓦了,是这个意思吗?”穆壹双手背在身后,人站得青松一样挺直,脸色铁青。
“大哥明鉴,啥事都是二哥干的,可和我没关系呀。”穆叁把自己摘得干净,一点没注意旁边的穆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利索的跳到一边,手上抱紧了算盘账本继续在划拉。
“老二你看什么呢,去绕城跑一圈,跑不完今天别想吃饭,真是,一个二个的都不让我省心。!”穆壹看到穆贰那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再瞥一眼竹竿一样的老三,除了摇头之外倒也没说什么别的。这家里这样也挺好的,要个个都眉目深沉,攻于算计,这还怎么相处?
“穆兄今日也足足显示了兄长风范。”杨帆走过来,看着穆壹,笑容清浅。穆壹回头,看见这个故交,一时间百味杂陈。如今杨怜儿的身份高贵,这杨御史也是水涨船高,每天光是往他家送拜帖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他自己更是轻易不出门。今儿得空过来,倒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件。
“杨大人过奖了,舍弟庸碌,让大人笑话了。”毕竟官民有别,以前穆壹还能跟他闲掰扯,现在人多嘴杂的,他倒真的不好说些什么。
“才多久没见,穆兄与杨某已如此生分了吗?还真是让杨某心伤不已。”杨帆最近也是不得意,想着穆壹这里能让自己放松些便也过来看看,谁知这人不领情不说,还要与自己论官论民。
“草民岂敢,只是杨大人毕竟不同于咱市井之徒。常时若有冒犯,还请勿怪。”穆壹现在不想和这个人打好关系。杨怜儿做的那些龌蹉事他心里敞亮得很,这杨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他心里也明镜一样,就是不知道这俩兄妹到底要折腾出个什么来,所以只能暂时观望,恭恭敬敬总是没错,伸手都还不打笑脸人的。
“罢了,杨某今日也不是来找不自在的。”杨凡摆摆手,也没管穆壹的眼神,叹口气道,“杨某府上的木人桩前日不堪常年,损毁严重,已遣人修去。只可怜了杨某,这些天没有练武,总觉得浑身不得劲,便想着来穆兄这边操练一二。若是穆兄允了,便前方指个路,若是不允,杨某这便就回去了。”穆壹一来看他他表情落寞,听起来也不似作假;二来想着毕竟那么多年情分在,他就是想要图谋个啥,自己也要给他开口的机会,于是也就让护院压着穆贰出去,他带着杨凡去了后院的练武场。
上了练武场,穆壹看他那起手式,倒像是要跟自己来一场。穆壹挑眉示意,杨凡眼神坚定的看着他,缓慢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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