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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不知多少皇帝是这么被治死的。
换成普通老百姓也就罢了,可皇帝,一不小心,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众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拢着袖子不发言。
她站起来,面如寒霜。
老太医终于跪下去。
“娘娘赎罪,陛下病情来势凶猛,仓促之间,实在不敢贸然下药……待老臣和御医们商量商量……”
“快去。”
“遵旨。”
屋里屋外,一片死寂。
拓跋宏面色紧闭,脸如金纸。
冯妙莲站在床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心底,比御医更加惧怕。
他还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病倒过去。他的儿女,他的江山,他的妃嫔们……在此之前,他都有了妥善的安排。
但是,她呢?偏偏是他,他没有提到任何的安顿。
身为皇后,明明是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一国之母,这时,才茫然得厉害:她没有亲人,没有家人,没有随从,没有党羽……
他在的时候,他便是她的一片天,是她的保护伞,无论爱还是不爱,他都是她天然的守护神;她倚靠他的羽翼方能吃饭行动。
一旦他不在了呢???
她怎么办???
就连离去,都不再有机会。
尤其,他回来的时候,便直奔立政殿,一夜的缠绵,放纵的**……那时候,他的身子已经不好了,却这样的肆无忌惮。如果他就这么睡过去了,那么,她冯妙莲将会成为第二个赵合德,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赵飞燕的亲妹妹。
汉朝皇帝,就是和她春风一度,死在她的床上。
而陛下虽然不是风流当夜倒下,至少,也是差不多了。
她六神无主,全然没有半点主意。
拓跋宏是半夜醒来的。
他喝了一大碗药,眼眶已经深深陷落下去,眉色憔悴,令人不忍淬堵。妙莲心底竟然一阵轻松:呵,他醒了,终于醒了。
“妙莲……你怎么这么憔悴?”
她一呆。这话,本是该用在他身上的。
他眼神迷离,还没从大病的虚弱里喘息过来。她过去搀扶他,他的头很自然地靠在她的肩头。
“陛下,你好点没有?”
他微微喘息,面带笑容。
“妙莲,你不用担心……”
她忽然崩溃,泪如雨下。
他笑起来,“妙莲……怎么了?是不是嫌我太重了??”
他试着将头移开她的肩头,但是只动了一下就没有力气,还是只得倚靠着她。她紧紧将他搂住,依旧泪如雨下,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你不能死……你这时候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谁说我要死?”
他坐起来,让她的负累轻了一点,声音里面的气息也充足了一点:“谁说我会死??妙莲……我不会死。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但见她泪眼婆娑,他的笑容停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开口:“你看,妙莲,以前我就算有个小小病疼,总是围满了人,那么多妃嫔们关心我,照顾我……现在好了,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了……真是再没有别的女人了。妙莲,你看,我都不敢得罪你了,如果你要是生气,我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脸上的笑容加深,无限感慨。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用不完的精力,到病魔袭来,方知道,一切还是简简单单为好。一个女人,一间屋子,同一张床,这个世界上,永远不是越复杂越好,而是越简单越好。
“妙莲,我们可以过一段悠闲的日子了……”
她抬起泪眼,不敢置信。
“太子人选已经确立了。这个夏天,我可以带你去北武当度假!”
她忘了流泪,怔怔地看着他。
这是工部李大人第一次在皇帝大人的寝宫觐见。冯妙莲自知召见外臣,她不好出现,便准备回避。但是,拓跋宏叫住了她:“妙莲,你也一起。无须回避。”
她便只好温顺地坐在一边。
李大人进来跪安,意外看到皇后娘娘也在,但是为官多年,面上也不露出惊讶之色,还是端正地行礼如仪。
“参见陛下,陛下龙体现在如何?”
“朕已经好多了,爱卿平身。”
李大人起身站好,拿出奏折,但是,他看到陛下躺在床上,龙体实在说不上是多么健康,此时讨论这个话题,自己想了想也觉得很是不妙,所以语气颇为踌躇。
“陛下……这,老臣是来请安……”
拓跋宏笑起来,语气非常豁达:“既然陵寝已经快要竣工,就不妨如实上奏……李大人,但说无妨……”
李大人不能再支吾,只好递上了奏折。那是陵墓的地图。皇家讲究死后如仪,也就是说,死后和生前的排场是一致的。所以,皇宫陵寝里面不但有现在的宏大格局,也有各种各样的机关设施。
拓跋宏仔仔细细地看完,才说:“格局宏大,朕很满意。不过,里面的装饰细节不必太多。还有这一处小小的改动,朕当初说了,朕的身边只留一个位置……”
李大人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他要回答,可是碍于旁边皇后就在那里,若是不回答,在陛下面前怎么交差???、众所周知,新的太子人选已经确定。历朝历代的规矩都是,皇帝身边必须是两个位置,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新皇帝的生母。现在太子已经确定,他的生母跟皇后并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不留下这个位置,现任皇帝宾天,新皇帝肯定会清算这件事情。到时候,怎么交代?????
当时皇帝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正赶上冯皇后怀孕,大家都揣测,有可能下一任皇帝的母亲和皇后是同一个人,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他们岂敢再继续那个方案????
拓跋宏明知他们阳奉阴违,或者准确地说,也是左右为难。他倒也不动怒,只坐起身,靠着床头,“皇后,给朕拿纸笔。”
妙莲不解其意,但还是温柔恭顺地把纸笔墨砚都递给他,在一旁伺候着。拓跋宏取了笔,在奏折上便亲自修改起来。改了好一会儿,又仔细看看,直到满意了,才把奏折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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