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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好一阵,两人的情绪略平复些。张茯苓止住了泪水,挣扎着从土炕上下来。
陈清堂诧异地问道:“师兄,你要做什么?”
“扶着我,跟我来。”张茯苓病体孱弱,身体忍不住发抖,两只眼睛却散出奇异的光芒。
陈清堂扶着师兄来到院中,张茯苓抄起一把铁锹,步履蹒跚地走到窗下的花坛边,他指着一株枯萎的月季花说道:“师弟,挖这里。”
陈清堂一头雾水,看师兄目光炯炯,不好拗他的意,接过铁锹,片刻之间挖出一个一尺多深的土坑。
“师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说话间,铁锹碰到了硬物,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他放下铁锹,双手扒去泥土,一只青瓷酒坛露了出来。
“搬出来,搬出来。”张茯苓大喊道。
陈清堂将酒坛从泥土中挖出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舀了两瓢井水,将瓷坛冲洗干净。张茯苓手拿一只小木锤,将酒坛封口的胶泥敲碎,小心翼翼地撕掉封纸,一阵淡淡的酒香缓缓飘来。
陈清堂眼前一亮,忍不住脱口喊道:“泸州老窖。”
张茯苓递上一只瓷碗,撺掇道:“喝一碗。”
陈清堂双手接过瓷碗,倒满一碗酒,只见那酒的颜色微微发黄,稠重,晶莹。喝一口,酒香四溢,绵软而不辛辣。
“如何?”张茯苓一阵猛烈地咳嗽,一脸期盼地问道。
陈清堂不答,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抹一把嘴唇,大笑道:“快活似神仙。”
“值了,值了,这坛酒称了我师弟的心思,值了,值了。”说罢,再一次泪流满面。
“这坛泸州老窖怕是在地下埋了十五年以上。”陈清堂有些动情地说道:“师兄,走心了。”
张茯苓情绪有些激动,开心地说道:“这坛酒是十年前你离开容若堂的那一天,我花了二十两纹银买下的。醉仙居的掌柜说,这坛酒对于爱酒人士来说,乃是至宝。入手的时候,据说已经在地下埋了八年。今日看来,那掌柜并没有欺骗我这个书呆子。”
“二十两纹银?”陈清堂惊讶道:“师兄去哪里寻这么多银两?”
张茯苓讪讪的笑道:“我把师父送我的八宝乾坤衣当了。”
陈清堂放下酒碗,一脸愧疚地说道:“那一年,师父带你去兰若寺,与一众贼秃斗诗,你一人力压十数人,为容若堂争了颜面,那件八宝乾坤衣,是师父他老人家花了九十两银子在天衣坊为你量身定做的。怎么可以为了一坛酒,说当就当呢?“
张茯苓一声惨笑,说道:”师父羽化了,容若堂毁了,人心散了,师兄弟们散了。一件衣服,留着它又有什么用处呢?师弟,你可知晓,这十年,师兄活成了一条狗。“
”……“陈清堂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弟。“张茯苓打破沉默,问道:”这十年,你去了哪里?“
陈清堂一声苦笑,说道:”云游四海,到处漂泊,离开此处,去齐云山修行了两年,武当山修行了两年,青城山修行了两年,又去终南山游历了一年,收到你的书信,我正在老君山。“
张茯苓点点头说道:“穷则读书万卷,达则行程万里。甚好,甚好。走了这么久的路,有何感悟?”
陈清堂仰望天空,一声叹息道:“人与人之间,不关紧要的事情,宁可输,不要赢。”
张茯苓听了此言,喃喃道:“十年前,你若是悟通了这番道理,该多好!”
陈清堂摇摇头,说道:“人生该走的弯路,其实一寸也少不了。”
两人一阵沉默,张茯苓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陈清堂搀扶着师兄,回到屋中。
张茯苓躺在土坑之上,两眼含泪,绝望地说道:“我的病,怕是撑不到明年开春了。”
陈清堂一把抓住师兄的手,强忍着泪水说道:“师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四川成都有座鹤鸣山,那山形好似一只仙鹤,山上有三宫庙,太清宫,迎仙阁,张道陵曾经在那里传教修炼,得黄帝九鼎丹法。等你养个把月,身子好起来,我给你找一头小毛驴,咱们去那里瞧一瞧,相信我,那美景,人间少有。”
张茯苓一声苦笑,摇摇头,说道:“师弟,不要再安慰我了,此次请你回来,是有一事相求,你若答应,我死也瞑目了。”
陈清堂问道:“何事?”
张茯苓喘了几口粗气,说道:“我有一子,名叫张青寅,生性顽劣,从小便四处惹是生非,我死之后,希望师弟看我薄面,收他为徒,使他不要误入歧途。不知师弟可否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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