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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沐从房门进来,正巧看见余桑用手巾给容珩擦拭嘴角,两人距离极近,一旁的侍女不免眼神偷偷瞄了瞄两人,脸色微红。叶沐突然看到这画面,不免也尴尬了,轻咳嗽了声,余桑迅速与容珩拉开距离,笑着对叶沐道,“沐公子。”
叶沐这才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进门,对余桑点点头,开始和容珩谈话起来。
“多谢公子的安排,我已经见过他们了。”他们,当然是指沐之下了。
“那便好。想必你听到消息了,断天堡的事。”容珩道。
“是,这其中有所关系?”叶沐问道。断天堡的事看来并不像与思江楼有所关系,江湖上的事多了,总会有几件会有点特别。
“越离传信来,慕容门门主慕容升死了。”余桑撤下桌子上的粥,容珩看着她道。
“没有人知道是谁杀的。慕容升带了人去追一个小姑娘,结果全军覆没,小姑娘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容珩淡淡说道,“目前来说,我们都不清楚这与我们想要找的有没有关系,不过,我们需要留意。这件事会继续发展,牵扯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背后的线索就会显露出来。”
叶沐看过容珩递来的信,心中生出疑惑,不过面上他依旧平静道,“洛城丁家怕是有危险了。”
“不好说。不过这与我们无关,现在我们只有等事态发展。”容珩道。
“还望容珩公子再为我看看我这身体,我想尽快与几牙和淞汇合,在外面总比在这里待着了解的事多。”叶沐道。
“你是嫌我这里闷了。我倒真是羡慕你,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容珩双手摇着木椅走到走廊道。叶 沐跟在容珩后面,廊的尽头余桑在弄茶,一对朱红色耳坠在黑发和嫩白的脖颈间摇曳。
叶沐忍不住打趣道,“天涯路远不如珩公子这里的红颜温柔。”
“你也是个爱说笑的人。”容珩笑道。叶沐被这句话里的“也”字吸引了,脑中好奇这是也是在与谁比较,没有想通又与自己并无多大干系也就放弃了。
容珩看过叶沐的身体,叶沐恢复的很好,功力也大大见长,不过还只是在以前功力的六成。容珩建议叶沐不用太急于提高功力,因为怕身体承受不了,叶沐谢过,道再过几天就离开若水月庄。末了还不忘再次打趣容珩,容珩面色平静,余桑听了叶沐打趣的话心里却是很开心,甚至于洋溢出来,把脸色都柔化了。
眼下沐之下已经完全回到了叶沐的手下,叶沐打算以后就不再住在若水月庄,虽说容珩不介意,但是容珩治疗叶沐已经是有所亏欠,叶沐不好一直打扰。随即与淞和阚几牙联络,准备在某处汇合。
时间一去半月,丁逍筱住在络婆婆家,亚桐每隔几天出门打探消息,并无任何关于洛城的不好消息。这一情况让人又是喜又是忧。洛城无事当是很好,可是按照这个局面断天堡是不会那么容易对丁逍筱撒手的,越是平静无事,就越让人担心这背后有巨大的阴谋,等待某个时刻,全面爆发,让人措手不及。
时维的伤势恢复的挺好,她总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刚醒来时就要下床,逍筱把她按住,好说歹说让她在床上养了几日。也许同是女子,逍筱比以前和时维距离近了,至少逍筱是这样认为的。对于时维,话语还是从前那般少,也并无情绪变化,逍筱时常跟在身旁,她任旧不恼不喜。
夜间,四人一同在庭院里吃饭。
络婆婆是老者,逍筱是富家子女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出门前跟着厨娘学过点手艺,不过煮出来的东西让人实在不好说,时维是伤者,这饭也就自热只有亚桐做了。
照着络婆婆的建议,亚桐单独给时维熬了补养元气辅助身体恢复的汤。时维喝下一口,端着碗,转头望着络婆婆,眼神期待着什么。
“必须喝!”络婆婆对时维道,“为了想这方子我老太婆可是费了好多心神。”
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味道,而这汤虽然极好,恰巧不是时维喜爱的味道,在络婆婆这里时维会像个孩子一样,遇到不爱的东西会征求络婆婆的意见。
“阿时,婆婆都这么说了那就乖乖喝吧。”逍筱不知何时也对时维换了称呼,与时维说话也亲密的很。 逍筱笑起来眼睛弯弯像个月牙,时维看了一眼逍筱,再看了看亚桐,亚桐道:“阿时,我可是守着这汤许 久,你可不要浪费它了。”时维低头,一口气喝完了一碗。
“阿时,你吃这个。”逍筱夹起一块肉放到时维碗里,道“虽然我做不来,不过我记得我家厨娘是怎么做的,亚桐手厉害,他照着我说的做出来和我家的一样好吃。”
“阿时,你尝尝。”亚桐也道。
时维把肉放入嘴里,口感鲜嫩,味道清淡但没有腥味,把刚刚汤的味道掩盖了过去。
“好吃。”时维道。
虽然时维这两个字并无语气意味,不过就是这平静的说法也让亚桐和逍筱很高兴。络婆婆望着这一群孩子,心里也很开心,同时心叹,自己到底是老了,就是这么个场景也觉得开心和温暖。
饭毕,亚桐和逍筱收拾,时维和络婆婆坐在屋檐下。夜是亮的。白日里,月亮满满吸收了太阳的光,夜里,又不留一点的把光全部散出来,薄薄的柔柔的一层光轻轻覆盖在地上。
白月光,有没有温柔了谁的梦。
“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络婆婆道。
微风,明月,静谧,幽美。
“嗯。”时维道。
“还疼不疼?”络婆婆问。
“有一点。”在络婆婆面前她可以说出某些柔软的话,“断断续续的,隐隐的。”这种疼痛就像长在身 体里的软刺,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它的刺尖会捣乱一下,又感觉不到到底是疼在骨头里还是肉里,让人怀疑 是不是自己脑子里的假意识,这般不真切。
“我老了。”半晌络婆婆缓缓道,像是在对时维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络婆婆的脚垂在边缘上,她的脚上也敷了一层月白,时维看她,倒觉得这像一幅美丽的画。
络婆婆嘴角像是笑着,又像是平常的。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显示出平和,平和得甚至有些哀戚了。时维不知道的是,此时月光打在她的身上,除了发,她像是融入了月白,那半张面具,冷冷的在她脸上,但是 时维的神情又好像使这面具的冷酷减去了几分。
“以后就住在我这里吧。”络婆婆道。
“嗯。”时维道。
“靠过来。”络婆婆手拍拍自己身边的木板,示意时维坐过去。时维挪了过去,络婆婆伸手摸摸时维的头。笑笑,道:“我把你捡回来的,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
“不要比我先死啊,你得死在我的后面,给我收尸呢。”时维一瞬间的茫然,抬头看着络婆婆。
时维从未将某人的生死在心里想过,那像一扇从未打开的门,门后是什么,时维未曾想过。
“我不想你死。”时维道。
络婆婆笑出了声,道:“傻孩子。”她叫时维傻孩子,因为只有傻孩子才会说傻气的话,才会有把自己内心想法看成能扭转不可违背事情的痴人想法。
逍筱晚上和时维在一间房里睡觉,时维的呼吸很轻,就连翻身也是极少。逍筱晚上睡觉不够踏实,翻身 有时候像是在砸床板一样,会把一向浅睡眠的时维弄醒。偶尔逍筱会说梦话,时维醒了就闭着眼睛听到她吐词不清楚的胡乱说着,发出不像字的发音。
某个时段时维是睡得很熟的,而逍筱经常在这种时刻醒来,看着熟睡的时维,起身喝点水,顺便压压不需要整理的时维的被子。
亚桐住在隔壁的房间里,早晨会听到他起床的声音。床也老了,亚桐大幅度的动动,床就吱呀噶几的发出难听的怪叫来抗议。炊烟从木屋冒出,混杂着雾气,在竹梢间扑腾几下最后被风牵走。
惯例是亚桐早起在厨房做饭,络婆婆整理要翻晒的药草,逍筱帮着络婆婆整理,后来时维伤好点了,会去练功,逍筱也就跟着时维了。
时维练功,逍筱就在一旁看着守着。时维的功夫让逍筱连连惊叹,满脸的惊羡,或许还有崇拜。起先时维并不习惯逍筱在一旁,不过她没说什么话,逍筱起先也怕时维不让跟着,心里忐忑,不过时维没有反应, 就形成了一个习惯了。
悠闲日子过了一月有余,平平淡淡。直到亚桐某天从外面回来,收到任务,尽快护送丁逍筱回洛城。
竹叶纷纷扬扬,时维着月白色衣服,墨发在空中摆动,手握一剑,挥指间,冷气十足。
是黄昏。
一颗枯了的老树脖子歪得厉害,整个身体横躺在地上,巨大的红色与黄色融合的球体悬挂在前方,映红了前方的整块大地,连带地上的一切生物,草,树,鸟。
以及染上了晚霞的光晕的月白色袍子,面具分割光线,变幻出光影投在时维的鼻侧。
来找时维的逍筱看到这幅景象被震惊到了。那一刻逍筱仿佛领悟到了什么是苍凉大气和萧条壮情。心仿佛被 极致的景象感动,一股暖流开始窜动,就快湿了眼。
“阿时。”逍筱唤。逍筱走上前,侧脸看时维,看到了时维眼里的红色,稀浅的红色。逍筱突然感觉,时维的眼里在这时是有温度的。
时维向一旁挪动,示意逍筱一同坐在树上。两个人并向看着前方巨大颜色逐渐变淡的太阳。
“阿时。”逍筱望着前方道,“明日我就要走了。”
逍筱微微侧头看时维,时维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说任何话。于是逍筱继续说道。
“阿时,谢谢你。”逍筱认真道,“谢谢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因为我你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对不起。”
“我就要回去洛城了,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如果你有需要只要我行我一定不遗余力。”
“丁姑娘。”时维道,“过去发生的事就该让他们过去,只需要记住你承诺过的。”时维从没有把逍筱的事放在心上,自认为对逍筱也不感兴趣。
“承蒙姑娘这段时间照顾,谢谢。”按照道理时维理应说句谢谢,所以时维很难得的说了谢谢。“姑娘心中的江湖是怎样的,现实中的江湖又是怎样的,想必姑娘已经清楚了。”时维及时停住了口,再说下去又是干涉他人私事的话了。
于是时维改口道,“姑娘,你要多保重。”
“阿时,你也是。”逍筱道。
太阳已经隐没了一半,起风了。
两人就这样一直做着,看着太阳慢慢沉没下去。
“阿时!”逍筱突然唤到,可她的头背向时维,“我们这样已经是朋友了吧。”
说话的尾音因为主人的不确定而稍低,带有期待的意味。
还好这不是问句,否则自己该如何作答?回想起与清子的交往,大概这样算自己和丁逍筱是该算朋友了。时维心想。朋友之间会相互照顾,自己和丁逍筱也算是互相照顾了吧。但是总感觉是丁逍筱照顾自己多一点,因为丁逍筱照顾自己是发自她内心,但自己所谓的救了她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想救她,而是事情发展自己正好经过顺应了过程。
既然她这样说,那就应当是吧。于是时维答道,“嗯。”
“那我叫你阿时,你应该,我是说,你可以,可以,不要叫我丁姑娘。”丁逍筱头撇向一边。
“嗯?”时维下意识看逍筱,但是她只看见逍筱的耳尖。但她并没有注意到逍筱的耳尖微微发红,她以 为那是太阳光辉的功劳,她没有意识到太阳这时候光辉已经完全消逝了。
“阿时不觉得,朋友之间叫公子姑娘显得生分了?”逍筱道。
“那,逍筱?”时维试探性道。
一阵风起,时维的月白色袍子飞舞的厉害,那句逍筱逆着风也到了逍筱的耳朵里。终是笑了。
“嗯。”
太阳已经完全看不见轮廓,只有几抹云霞懒懒的漂浮在空中。风一直不停,两人并排走回木屋,衣服和头发做抖,身后是一大片的空地,还有无形的时间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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