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江楼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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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着好几天,早上逍筱推开门时维都已经在等着。陪着她到各个店铺处理事务,很少说话,但却一直跟在身边。
    逍筱在店内检查货物,时维守在店外等她。天空灰蒙蒙的就要下雨的样子。时维坐在店外的歪树上,雕刻着木头,时不时看向店门口一眼。她的月白色面具在树叶中隐藏。
    一滴水落在手中的木头上,时维抬头,啊,下雨了。开始吹风,时维的黑发和衣角微微飘动。
    “阿时。”逍筱出门就看见坐在树上的时维,欣喜唤了一句。
    “走,回家吧。”时维听见唤声,把手中的东西收好,立即跃下树站在树下对逍筱道。
    “下雨了。”时维道。
    “不碍事,只是小雨。”逍筱道,“这些天来阿时一个人会不会太无聊?”
    “无事,不是一直都有你在旁边吗?”时维淡淡道。却没发现逍筱仅仅因为听到这句话就惊讶喜悦的表情。
    “怎么了?”走了一段距离时维才发现逍筱已经掉在了自己的后面。
    逍筱停在时维的后面笑道,“阿时,走路好累。”
    一阵剧烈的风吹过来,乱了两人的头发。片刻不到就落下豆大的雨点。
    时维撑开时常在手中的伞,慢慢走到逍筱旁边,问道,“今日很累吗?”
    “嗯。”时维的脸就在眼前,近距离让逍筱有些不好意思道。
    时维伸开一只手臂,环过逍筱的背部,手掌抱住逍筱的肩头,一只手撑着伞道,“靠紧。”
    刹那间,两人快速移动,而后时维从一处房屋跃上屋顶,两人的衣服摩擦微微沙响。
    “啊,阿时!”逍筱道。
    “怎么了?”
    “好厉害啊!”逍筱欢喜道,“还记得第一次被你这样拉上屋顶,我当时差点吓哭。”
    “害怕就不要看脚下。”时维抱住逍筱,快速在屋顶上穿梭,雨点连成了线条,朦胧的洛城。
    “阿时。”
    “嗯。”
    “让我在屋顶上走走。”
    时维慢慢停下速度,手中的伞也稳稳的撑在头顶。但是雨太大,下半身的衣服还是被打湿了。
    慢慢的探出一脚,摇摇晃晃,稳定的落下后逍筱又探出几步。感觉掌握到平衡度了,逍筱大着胆子试着自然走路。这种感觉好厉害!
    “阿时!”逍筱又欢喜道,“看!”
    逍筱开始在屋顶上跑了起来。欢欣地像个孩子一样。
    “快看我啊。”逍筱一面跑着,但是不敢回头看时维,还是有点怕自己一脚踩空。
    逍筱接连叫了好几句“阿时快看我”却没有听到时维的回答。也不顾自己会一脚踩空,转头看去。熟悉的月白色面具其实就在身后。
    “啊!”逍筱果真一脚踩空。就在逍筱感受到自己心都跌落下来时,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时维一面扶正逍筱一面道,“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回头干什么。”连带着时维还说了一个字,“傻。”而 时维说那个字时,明显带着与平常冷淡不一样的语气。
    重新抱住逍筱,时维带着她在屋顶上窜风而过。而逍筱在时维怀里靠着,耳畔是呼呼的风雨声,脸上是痴痴的笑,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到丁府时,就见平常同在侍候逍筱的几个丫环等在大门口。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丫环们焦急道。
    “怎么了?你们都在这里守着。”逍筱问。
    “阿绿姐说小姐今日出门谁都没有带,下这么大的雨万一在回家的路上定是要淋雨了,等了会儿不见小姐回来,亲自驾着马车去接你了。”
    “我都好着呢,就裙角湿了点。看。”逍筱说。一面看着时维收好伞,伞上的水一股一股的落下,在地面上形成了几条水流。
    “我去换身衣服。”时维小声对逍筱道。直到时维走在逍筱逍筱前面,逍筱才发现时维的衣服一侧和背面已经完全湿透了。原来在时维抱着自己和自己走屋顶时,伞一直都撑在自己的头上。
    “我陪小姐也去换身衣服吧,这么湿了穿着会生病的。”
    “我去给小姐熬点热汤暖暖。”另一个丫环说。
    干衣服换好没有多久,阿绿就回来了。还没有看见她的人就听见阿绿的声音。
    “小姐,你这下是出名了。”阿绿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道。
    “发生什么了?”逍筱一脸疑惑道。
    “你和时维公子一起。”阿绿顿了顿道,“一起在雨中的亲密全被人看见了。这会儿估计洛城都知道了。”
    “什么?我和阿时在雨中?”
    “你们两个总是同时出现,这在大家眼里本来就有议论了。这好了,大雨中我寻你不成,反倒被他人告诉你两个在雨中怎样怎样。”
    逍筱顿时有些红了脸,“他们说,我们怎么了?”
    “还能怎样,小姐脸都红了,那便是了。”阿绿凑近逍筱小声问道,“我只问小姐一句,现在时维公子和小姐是两情相悦了吧。”
    “你别胡说!”逍筱道,“阿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在屋顶上闹着玩,时维公子一把伞全给撑你头上了,自己整个人都在大雨中淋着。难道他?”
    “阿绿,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我和阿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可这些日子你们寸步不离的大家可是都看在眼里。”
    逍筱有些生气了,对阿绿道:“我知道阿时是因为什么才来这里的。你也知道对不对?如果不是她不得 不这样,我和她根本不可能走的这样近。我也确实是喜欢阿时,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以后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你出去吧,让我静静。”
    阿绿还想说些什么,逍筱不再看她,吼道:“出去!”阿绿在一旁嘟着嘴一跺脚夺门而出。
    “阿时。”
    模糊意识中有人在唤自己。躺在床上的时维双手紧握,骨节处的肌肤泛白。
    “阿时。”
    额头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时维尽可能的保持自己的呼吸均匀。
    “时维公子莫不是真的生病了?”
    逍筱望了一眼说话的丫环,皱了皱眉,道:“去把早膳给端来。”
    “阿时?”逍筱试着用手推开门,但是无果。索性顺着台阶坐下等待。
    “疼吗?”有人在问时维。
    疼。”时维顿了顿又道,“很疼。”
    “那为什么你不哭?”
    “为什么疼就要哭呢?”时维反问道。
    细汗凉凉的,时维睁开那双清冷的眸子。是在丁府,她很快就确定了自己身在何处。
    下雨了。时维听着踢踢踏踏的雨声心道。忍着疼痛,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拿上伞开门而出,扑面而来  的风让时维感觉好多了。
    “为何坐在这里?”在逍筱身体停住,问道。
    “阿时,你终于是出来了。今日的时辰与你往日起床的时辰差了许久,他们告诉我想必是昨日你淋多了  雨生了病。”逍筱一听到时维的声音便起身,上下打量着时维的身体是否有异样道。
    “无事,些许着凉头脑有些昏沉才睡过了时辰。”时维道。
    “走吧。”时维撑开伞,雨水落在伞面上再一溜儿的打在地面上。一身黑衣的她就站在雨中,腾开伞下一半的空间对逍筱道。
    “嗯?去哪里?”逍筱疑惑道。
    “店铺。”
    逍筱笑了,道:“今日这么大的雨,就不去了。”
    “就待在这里?”时维问道。
    “阿时你听说过水轩舫吗?”
    当然听过,那还是时维这几日一直想去的地方。
    “今日我带你好好在水轩舫玩玩,怎么样?”逍筱仰起脸,嘴角上扬道。
    “嗯。”
    “对了,我已经叫人把早膳给你端来了,阿时用完后就在门口来吧。我去准备马车。”
    “嗯。”
    逍筱撑开伞一头扎进雨中,地面上的积水溅在裙角,浅绿色深了几分。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拖泥带水的声音倒也不难听。时维和逍筱两人一同坐在马车里,逍筱时不时撩开帘子看看外面,一面对时维讲着水轩舫。
    “水轩舫是外地人成忆开的,人们都叫她成老板。我时常跑去水轩舫玩,当然是背着爹娘去的,他们不喜我去那样的地方,但是其实每次去他们都知道的。水轩舫要说和一般的青楼也没有什么差别,除了一点。阿时,你可知道?”逍筱问道。
    “知道。”时维回答。
    一个月中有一半的时间里,每天由不同的新人带来正式表演,一天结束后会在第二天公布前一天最受 喜爱的表演者,半月之后再从这些人中选出最受喜爱的新人。能够获得三次半月最受喜爱的新人可以参加另外一个半月的表演。这个半月称之为大半月。大半月每天只有一场表演,能够登台表演的人技艺与美貌并存。这些人可以有专门服侍的侍从,可以自己订做衣服,可以决定很多事。而且能在大半月中获得第一名的人拥有相当大的自由,甚至可以自己决定接见哪些客人,收入也是很高。
    “小姐,水轩舫到了。”马车外的小厮道。
    撩开帘子,醒目的是大门旁边立的一块木匾,朱红色的底面,刻着“水轩舫”三个字。招牌不挂在高楼上醒目反而放在地上倒也有点意思。
    “咱们进去吧。”时维被逍筱拉着手腕进入到水轩舫内。
    “客官里面请。”大门两旁站着的小厮面带笑容,恭敬道。
    才进门没几步,几个俏皮姑娘就嬉嬉笑笑着朝着时维走来,笑颜如花,一个手帕朝着时维的方向打来, 空气成风微微打在时维脸上。青楼女子撩人的寻常手段。
    逍筱看看那些女子,又看看时维,不知怎的笑出声来。
    “逍筱!”有人高声叫道。是一个身着淡紫色的姑娘,怀里还抱着一把琵琶。
    “紫韵!”逍筱张开手想要一把抱住紫韵,但是看到那挡事的琵琶又收回手,只摸摸了紫韵的手。
    “我已经许久未有见过你了。”紫韵道。
    “我也是呢。”逍筱指指紫韵手中的琵琶,问道,“这个练得怎么样啦?”
    “今日我就要上台表演了呢。”
    “瞧你这高兴劲儿。那我今天可得好好瞧瞧你这技艺到什么地步了。”
    “我就一直盼着你来呢,这么久了不曾来我还以为你嫁人成亲再也不来了。”紫韵道,一面打量逍筱身边一身黑衣半张面具的时维。
    “逍筱,这位是?”紫韵朝着逍筱挤眉弄眼问道。
    “时维,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我认识你这么久可从未知道你有这个朋友。”紫韵眼角弯着,一脸坏笑盯着逍筱道。
    “逍筱,我们走吧。”时维道,并对紫韵点点头。
    “我和时维的认识在你之后,你当然不知道了。我先走了哈,等着看你表演啊。”逍筱一面说着,一面跟着时维离去。
    “噢!对了,逍筱,这么久没来有空看看成姨去,她怪念叨你的。”
    “好!我会去的!”逍筱道。
    逍筱带着时维边走边讲,介绍着水轩舫。途中遇到不少跟逍筱打招呼的,她们无一例外都很好奇逍筱身边的时维,看看时维又看看逍筱,然后掩着嘴眼角勾起向逍筱询问。
    逍筱为时维倒上一杯茶,两人坐在楼上,是个能很好观看楼中间表演的位置。
    “阿时觉得水轩舫怎么样?”逍筱眉眼弯弯。
    “嗯,挺好。”时维一时间找不到能回答的词句来。
    正式表演还要过一个时辰才开始,这时又有一个女子过来与逍筱打招呼,顺道说自己要去成姨那里,问逍筱要不要同她一路去。逍筱看看时维,时维对着逍筱点头道,“无事,我在这里等你。”
    水轩舫主要成一个大的圆柱形,最中间是表演用的,中央的主表演台也成圆形,周围有一个水池环绕,触动机关,水池上面会有木板合盖上。
    看起来这里没有什么特别。时维见过的奇奇怪怪的地方虽然不算多可细数下来也不算少。都是做给人看的,背后会是什么模样谁又知道呢。
    愉悦人的歌声从喉咙的振动中发出,为了使人更沉入这温柔乡,各种乐器被各种不同模样的人操控发出各种不同但又相同的声音。
    时维放下手中的茶杯,环顾四周后起身离去。既然来了,总不能浪费一次机会。这次,又会知道点什么呢。
    “公子留步。”
    不是熟悉的人的声音。时维转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浅笑着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时维觉得这 个笑极其熟悉,但时维见过很多的人,虽然记不得他们,但时维知道意识里会残留着某些可有可无的记忆, 因而并未深究。
    “不知阁下有何指教?”时维问道。
    男子始终温和的笑着,从旁边侍从的手上接过一把伞来,“这是公子的伞吧。”
    那把伞是时维故意留在那里的,这样逍筱回来找不到她看到伞就会在原处等她。
    “多谢。”时维道。
    可时维接过伞时,那边握住伞的手却并不放手,僵持了几秒钟时维抬头看着男子,男子依旧温和的笑着。身边的人流稀疏变换,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那双孤寂的眼仍旧波澜不惊,神情没有丝毫异样。
    “阁下还有指教?”时维道。清冷的声音虽然语气得体却也显现出一种危险气息。
    “公子日后多小心仔细些。”男子松开手,道,“世上的人不见得都是好人。”
    “多谢。”时维接过伞道谢。
    径直走过这个通道拐弯处时维侧头往回稍稍望了一望,男子已经不再。应该是多疑了,时维总觉得方才一直有目光在身后。某种具有强烈感情的目光,那么坚定,仿佛能穿透所有东西。
    越离提起手搭在容珩的肩头,容珩沉默良久。静静的扯开嘴角,对越离道,“是了。”
    “越公子,珩,你们在这里。”朱红色的耳坠一晃一晃,与洁白细腻的肌肤形成一幅美好的画面。
    “珩,怎么了,你的脸色不是很好。”余桑走过去握了握容珩的手。
    “方才有个喝醉酒的人突然出现,做了些危险的事,事出预料兄长有些惊吓罢了。”越离道。
    “余桑,你送兄长过去休息一下。我再随处走走。”越离道。
    余桑对越离点点头,慢慢推着容珩离去。
    足尖轻点,快速穿梭在房屋之间。被灯光渲染的夜不再黑暗,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
    居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成忆的房间里也并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里根本没有有用的东西,二是成忆的城府实在很深,不可小觑。
    时维立于屋顶上,偶尔吹来一阵风。时维很喜欢这种风,它让人感到舒适和宁静。纵身跃下屋顶,回到  与逍筱方才的地方。表演已经快要开始了。
    “阿时,你跑哪里去了,马上就要开始了。”逍筱一面跟楼下的一些女子打招呼,一面问着。
    “随处走了走。”时维答道。正抬眼看向表演台处,目光却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自从思江楼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不料今日会在此处再见到。
    她坐在时维朝向的侧面,正在沏茶。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耳朵,她看了那人一眼,低下头娇羞的笑着。 那手的主人却正是方才叫住自己的人。时维心道,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阿时,你看什么呢。表演都开始了。”
    成忆在下面说着开场的话,周围一片鼓掌高呼声。逍筱也使劲的拍着掌。
    “成忆看起来很年轻。”时维道。
    “年龄增长变老这种事仿佛在成姨那里破例了一样,完全没有显现出来。”逍筱答。
    “她年纪很大?”
    “这个可没人知道,倒是曾经有个七八十岁的老疯子说成姨比他还老。”
    “水轩舫经营了有多少年了?”
    “数数应该有七八年了吧。不过成姨倒是真的,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一点没有变。”逍筱压低声音道,“嘘,开始了开始了。”
    有些事还不急着占用现在享受的时间,时维看了看欢欣鼓舞的逍筱,她真是将开心表现到了极致。可能时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
    “余桑的耳朵上有什么东西吗?”余桑的脸微微发热。
    “没有,只是你的头发掩盖住了这耳坠。”容珩浅笑道。
    “珩这么喜欢这幅耳坠,该去穿个耳洞,自己也挂上一副的。”余桑说笑道。
    “真是说笑。好好看表演吧。”容珩一面说着,一面朝向对面看去,那个人静静坐着,不同于旁边那些激情高涨的人,甚至看不出她有任何的表情。视线定格在她的耳朵上,尽管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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