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复活

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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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第六点,我们应该说说琼斯太太与哈梅尔先生的人际关系。在我们的调查过程中,琼斯太太讲了很多关于哈梅尔先生的坏话,留给我们的印象就是在旅行期间他们相处得很差,以至于把琼斯老太太恨得牙直痒痒。而询问哈梅尔先生,也是同样的感受。哈梅尔先生跟我们讲在旅游的后期,他基本上都是能避就避,想方设法不接近老太太,有什么事情都是跟徐萌或者服务生阿蜜莉雅说,然后再由她们俩代为转达。本来呢,两个肯定不会长时间打交道的人之间彼此厌恶,应该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情,我们也不想横加过问。但是没有想到,当我们只是在旅行团常常到访的心雅餐厅里随便问问的时候,却有了截然不同的说法。餐厅服务员跟我们说,导游先生跟这家旅行团相处得非常好,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跟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就像是一对很久不见的舔犊情深的母子一般,总是说笑个没完,老太太还老是把好吃的食物往他的盘子里面放。服务员的说辞与我们对二个人的访问实在是大相径庭。他们为什么要前后判若两人呢?!后来我又反反复复地仔细想了想,也许这样的说法更准确。在发现死尸之前,人们都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寻常表现。但是一旦死尸暴露出来,蒙蔽真实的谎言就如影随形地冒了出来,人类的这种与生俱来的欺骗本领就开始登峰造极。你们觉得我的说法是不是很准确很精妙?!其实比起在舞台上演绎的戏剧,寻常生活中的戏剧更加生动和逼真。你们说是不是?!”
    这一次拉赫曼倒是没有瞧向别处,而是轮番盯着他在刚才讲话中涉及的琼斯太太和哈梅尔先生。而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相对宽敞的椅子里的琼斯太太,则目光严肃地看着拉赫曼。再瞧一瞧哈梅尔先生,他只是不自然地歪头讪笑着,但是他的一边面颊却在不住地抽搐着。
    “第七点,我们再来聊一聊涉及徐萌睡眠的一些相当有意思的事情。徐萌是整个旅行社里唯一一个临时抱佛脚的旅客。她在与我们闲话家常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讲到她在旅行期间的睡眠情况,她说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太过于静谧的缘故,或者是大山之间有什么神奇的自然力量在推波助澜地左右着她的身体,以至于她夜夜都睡得非常香非常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于是我们在徐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军人需要加强防止传染病的名头,从她身上采集了一管血液,进行了相关检验。果然不出所料,在她的血液成分中发现了相当剂量的长效安眠药的存在。这种安眠药的作用就是一旦吞服下药物,每天晚上的固定时间就能够长睡不醒,但是副作用也不小,其中最容易出现的一项就是导致患者在睡眠状态下的排泄预警功能部分或全部丧失。”
    一听到这里,我的心头一紧。前几天里自己曾经发生过两次尿失禁。当时因为羞愧难当,所以跟谁也没有吐露。之后为了避免再次重蹈覆辙,只要一到傍晚我就再也不敢饮水了,因而这些天我总是感觉嗓子在冒烟儿。真是没想到,原来出现了这种让人难以启齿的倒霉事都是因为被人下了安眠药呀!
    拉赫曼关切地看着我,我报以释然一笑。可是周围的其他人却在躲闪着我的眼睛,很明显在回避我。
    拉赫曼铿锵有力的说话声音继续回荡在我的身边。
    “所幸的是,副作用并没有很明显地暴露出来。这个长效安眠药肯定不是当事人自己要求吃的,那么为什么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偷偷摸摸地服下安眠药呢?!一定是在夜晚干的一些事情不想让她知晓,这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是什么呢?!又是谁在后面搞鬼呢?!为什么如此别有用心呢?!”拉赫曼的声音拖得尤其长。
    “再说说第八点吧。事后想想,这几天的调查确实给我们留下了出其不意的印象。在调查过程中,无论询问的对象是老是少,或是男是女,在问询的最后都会明确抛出一个嫌疑人,而这个嫌疑人既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江洋大盗,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杀人犯,而是咱们这个旅行团的小圈圈里的一个或老或少的寻常人物。这确实很有意思!最后,这个小圈圈里总算还是排除了一个人,这就是徐萌。只有不谙世事的心安理得的徐萌才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坦率模样,这倒是反而引起了我们的警觉。于是我们更加留心地仔细地琢磨研究了很久,从每一个旅客特立独行的言谈举止中谨慎推敲,细致玩味,终于将一个接一个深藏不露的破绽都慢慢地裸露了出来。其实从在座的每一位旅行者的嘴里听到的叙说,乍一听似乎都很中肯有用,很值得我们去研究一番,但是只要埋下头来细细审查调研,就会发现这些深入浅出的刁钻词藻其实根本就经不起深入推敲,只不过是一些子虚乌有地道听途说,又或者就是乌烟瘴气地凭空捏造。那么在座的每一位嘉宾游客之所以这般行事呢,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混淆黑白,搅乱我们的思维,搅浑一池子的水,牵着我们的鼻子,把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转晕,从而使倒行逆施的丑恶事件深深地埋藏起来……我是不是说中了你们时时刻刻埋藏在心底的丑陋的心思?!”拉赫曼突然揶揄地笑了起来。整个会议室里静谧得如同夜晚的坟墓一般,只有拉赫曼回味无穷的笑声响彻在屋子的上空。
    突然之间,拉赫曼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再一次意味深长地说道:“第九点,关于死者的死亡时间和地点。这一点从死者刚被发现时的初期阶段就很是蹊跷,到目前为止死者的死亡时间仍旧无法盖棺定论。经过法医进一步的深入检验鉴定,终于在死者的躯体里发现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古拉油。因为这种油脂已经渗透到了皮肤表皮层内的有棘层,所以在死者的皮肤外层几乎寻不到一点踪迹。这种类似于狮油的自然动物油脂现在早就已经绝迹了,就算是还有一些遗留下来的,我估摸着也不会很多,而且我确信应该是在几十年前留存下来的。据医学史书记载,这种特殊的略显深绿色的动物油脂只有在珠穆朗玛峰北坡上的一小块稍微平坦一些的山地上近亲繁殖的冰峰雪豹在终死后才会裸露出来。这种油脂对于阻止人类的血液凝固有着卓越的非比寻常的治疗功效,能够显著改善人体各部位的血液凝结僵化,而且油脂本身具有千年不腐的神奇效力,因此堪称为万里挑一的极品神油。一旦涂抹了这种神油,将极大限度地推迟血液凝固时间,延缓混淆死亡时间,从而根本无法详细判断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
    “再一点,死者被发现的地点是在麒麟山里鲜少有人问津的白色岩洞内,而且死相很特殊,大可以用独树一帜来形容。匍匐的身体外面裹附着惨白的石膏,一副似人又似鬼的阴森模样。这样的造型摆设,只依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行不通的,就算是两个人来搬运,我看十有八九也是很难完到的。所以,我想这具尸体的运输以及藏匿肯定涉及的人员不少,应该会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呢?!”拉赫曼的小眼慢悠悠地逐一扫视着每一个人的脸,他的神情似乎有种穿透一切的法力。
    整个会议室里充满了死一般的沉寂,除了拉赫曼、索尔和我以外,其他在座的人员都耷拉着脑袋。看他们那副模样,似乎都在搜寻着能够淹埋自己的地洞。
    拉赫曼没有着急接着说话,而是拿起面前的矿泉水瓶,又慢悠悠地小口啜饮了起来,但是他的眼睛却在人群中肆意地游走着。
    我觉得此刻时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停滞不前。也许再过一会儿,拉赫曼又会再次发起进攻,可是令人不解的是他接下来的行为却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
    别再盲目瞎着急了,看来是时机未到呀!也许是该让这些家伙好好想想的时候了。
    就这样彼此又僵持了好一会儿,拉赫曼才再一次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这种种疑问,咱们都先搁置一边。我再给大家看几张照片。”
    拉赫曼翻开摆在面前的一本已经很有些年头的书籍,从中选取了几张图片,一一呈现在大家的面前。同时,索尔和我也将这几张图片的复印件分发传递给坐在稍远处的一众人等。
    “这本书的年头可是不短,约莫也有个二三十年的光景了,其中详尽赘述了很多宗残暴离奇的大案要案,而在这其中有一宗大案因其怪诞诡异的作案手法、匪夷所思的背景布局以及牵扯人员众多等因素,在当时引起了舆论界的一片哗然,也勾起了我们的兴趣和注意。”拉赫曼指着照片中一个很眼熟的中年女子说道:“大家都看一看,这个女人是谁?似乎似曾相识吧,其实她就是……已经八十三岁高龄的琼斯太太。这是她三十年前的一张照片,当时她就站在最高人民法院的门口,面对着在场的记者义愤填膺地控诉着什么。照片底下的文字说明中赘述的这个三十年前的特大抢劫杀人案,就是我在前面提及的那个要案。警察抓到了四名嫌犯,因为证据确凿有力,因此被处以极刑。而琼斯太太之所以抗议,是因为警察根本就没有抓到元凶,只是抓住了四名帮凶,可是这四名帮凶却要代罪受罚,被处于不公正的极刑。而琼斯太太就是其中之一的罪犯劳伦斯的教母。据我了解,劳伦斯的生母在劳伦斯十岁时因病去世,她是劳伦斯的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之后劳伦斯的父亲也没有再次续弦,于是劳伦斯母亲的生前知音好友琼斯太太就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教母这个重任。”
    “再看看下一张照片。在这张照片上所反映的现场相当混乱不堪,浓烟滚滚,人群之中还有一个愤怒的年轻男子正在向警察扔石头。只要大家仔细辨认,就能瞥见这个青年人的右侧脸颊上的那条弯曲的人字疤痕。尽管现在这条疤痕已经没有三十年前那么显眼了,而且被巧妙地掩盖在头发里,但是细心人还是能够窥其一二。这张照片显然是我们的旅客亚比先生的一张旧照。照片下面的文字说明是这样的,‘嫌疑犯劳伦斯的胞弟因擅自评判法院裁决不公而大打出手。’”
    “下一张照片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在嚎啕痛哭。仔细看看,我想大家大约已经认出来了吧。这个是利奥拉。”拉赫曼指着其中一个似乎就要哭断肠的女孩说道,“在她身边怀抱着她的女孩就是珍妮芙。这张照片是记者在两个小女孩得知哥哥劳伦斯的法院裁决后抓拍的。”
    拉赫曼又翻过一页,“这是在案件被揭发出来的一年前他们四个人在一起拍摄的一张照片。当时四个人笑得多么开心呀!中间是劳伦斯,左侧是亚比,右边是珍妮芙和利奥拉。尽管亚比与劳伦斯和利奥拉是同父异母的胞兄妹,而珍妮芙也是以后认养的,但是从照片中还是可以看出他们四个人的感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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