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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弦被吓到了,依旧坐在阶梯上一言不发。她看到好多血从汪子凉的鼻子里、嘴里涌出来,像是停不了那样,一直涌出来……
顿了顿,汪弦想起汪若芊来。汪子凉平日里对她那么好,她却从没来看过汪子凉一眼!汪弦心里有些埋怨汪若芊,可仔细想想,她身体也不好,也应该好好修养。也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和东离走到一起,一想到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的画面,真是美得不可一世。
“想什么呢……”汪弦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将脸埋进膝盖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汪弦感觉周围渐渐变凉,声音也渐渐平息下来了,这时有人喊醒自己,汪弦抬头,是三送。
汪弦似乎已经习惯了,看到三送的脸她有几分安心,“爹好些了?”
这无非是所有意外中的一个,在她的印象里,一场慌乱过后,三送都会过来跟她说汪子凉没事。所以汪弦这一次也很平静地问,没有一丝波澜。
三送良久无话,汪弦看到了他眼角若有若无的泪光。
“怎么了?”汪弦笑了,心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汪先生,逝世了……”
汪弦一听,笑了出来,踉跄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房间里去。周围的大夫和下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汪弦一路摇晃走到汪子凉平静躺着的床前。她觉得她还可以喊醒他的,所以伸手轻轻摇摇他——没动静。
三送看到汪弦有些恍惚,担心地上前要扶她出去,可这时汪弦猛地回头伸出食指“嘘”的一声。三送愣住了,汪弦说:“我爹睡着了,别吵醒他,他可累了……”说罢,轻轻地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她又回头对三送说:“等他醒来了,三送你要记得来告诉我啊。明天早上我还来盯他吃药。”
三送这七尺大汉子终于红了眼,看着汪弦踉跄的身影几乎要哭出来。
汪弦走啊走,在走出门口的那一会被门槛绊住了摔在地上。周围人连忙扶住她,三送冲上前拉住她,却被她一手甩掉。
只见汪弦走到院子中央,她抬起头,月光映出她的满脸泪痕。三送刚要上前去,忽然汪弦仰天长啸,终于倒在了被她划破的夜空下。
郡扬巫族下一任族长汪子凉逝,年仅四十有三岁。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所有它能飞到的地方。郡扬州的长辈们悲痛欲绝,这个他们亲自培育成人的汪子凉,怎么就英年早逝了?!
一时间汪府变成了白色,什么都是白色。
消息送进皇宫的时候,尊雪晨正在写字,听到这个消息,她正要下落的笔尖顿在了半空中。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好多好多,眼里几乎有了一丝动容,可她终究还是端坐起来,声音冷冰冰地道:“死了,终于死了。”
感觉京城变天了,东离已进入京城就深感不对劲,于是连忙拉住一个过路人问怎么了。
那人说:“你外地来的吧?汪府那位大人逝世了,这阵仗,都快赶上国葬了。”
东离依旧是躲在巷子里的阴影下,有人不停地从大门进进出出,唯独不见汪弦的身影。东离心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汪弦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吧……
停灵七日,汪弦昏睡了七日,这七日里她几次断了呼吸,差点命丧黄泉。
七日后汪子凉就要回到郡扬。
汪弦披麻戴孝,没想到一醒来就是要给汪子凉送行。
长街上挤了一层又一层的人,一支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出城。汪若芊称身体不好,没有去送葬,如此汪弦作为子女,便跟在了棺材后头。
东离挤在人群中,试图抓住一抹眼熟的身影,可他转来转去都没看到汪弦。也不知道他挤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棺材后跟着的汪弦。
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如同死人一般,白色的孝衣几乎和她融为一体。在漫天的纸钱、迎风的魂飘中,汪弦走两步跪一次,要如此一直到城外去。从汪府一直到长街,汪弦额头早就破了一个口子,血液蜿蜒往下,看得人惊心。
东离一步一步跟着他们往前移,他好想喊住汪弦,让汪弦安心些。可那两个字卡在了嘴边,他只能一路跟着面如死灰的汪弦。
跪送是巫族的规矩,这一路上,汪弦没哭没闹,眼神空洞如同僵尸一样走着跪着,任由头破血流……
终于棺材送出了城门外,汪弦挣扎着要跟着队伍出去。她跪得太久了,加上这几日昏倒没有进食,早就有些撑不住了,谁知道一看到她要跟上队伍,一旁两个巫族的人拦住了她。
汪弦迷茫地看着他们,动了动苍白干裂的嘴唇。
“外族人,不得随送葬队伍回郡扬。”
汪弦愣住了,想要推开他们阻挡的手,虚弱地说:“你们说什么!我是我爹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回郡扬!我怎么就不能回郡扬!”
可能是耐烦不过她的纠缠,那两个人干脆把她推倒在地,不耐烦地说:“汪先生在时大家都是看在他的面上,你真当自己是巫族人了?不过一个外来人,白白受了汪先生抚养,还要纠缠?!”
汪弦从泥土里挣扎起来,模糊地看见送葬队伍越走越远了,终于哭着祈求他们,“他们要走远了……回头我不知道该坐那艘船去郡扬了,我求求你们,让我陪我爹回郡扬吧!让我回郡扬吧——”
那两人再一次不耐烦地将汪弦踢开,其中一人正好踢在了汪弦的额头上,使得汪弦不得不捂着额头趴在地上全身颤抖。
“呸!来路不明的死丫头,顶着我们巫族的名声过了几年潇洒日子,还要死皮赖脸吗?!”
“算了算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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