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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期限过去了,浓妆这次来到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在进去前,她忍不住自嘲一番,好像很多人做坏事都喜欢找这样的地方,她今天也能体验了一把,只是死在这里的话,恐怕都没有人知道。
哪怕是储诚,他也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呢。
只是稍稍停顿了下,浓妆就机械地走了进去。
里头已经有个男人等着她了,明明只有四五十的年纪,那半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像是六七十的老人,即便如此,他的眼睛是发亮的,里头是不正常的光芒,阴毒的、疯狂的!
他看见浓妆进来时,冷冷地哼了一声,就是这一声,让浓妆停下了脚步,低着头定在那里,等着处罚。
“我之前说了什么,你还记得?”
“两天里,程家人死不了,就我去死!”浓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叙述,就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那好,结果呢。”
“……失败了!”
男人低低地笑了出来。那笑声特别的阴森,犹如从地狱归来的索命鬼:“那你说,我该怎么对你的,我的好外甥女?”
浓妆紧抿着的唇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下,显然是对“外甥女”三个字有了反应,但只是一瞬,她仍是瘫着脸,机械地说道:“死!”
“谁死?”
“我死!”
“呵呵,”男人慢慢走了过来,笑呵呵拍了拍浓妆的脸,“这觉悟挺好。”
但下一秒,他的笑脸转为阴狠,原本只是轻拍的手用力地扇了过去,将浓妆扇倒在地上,随后又一脚踩了上去,指着她唾骂:“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解脱了是吗,你死可以,程家的人呢,有胆量死,你倒是给我把程家拖死几个啊,废物,没用的废物!”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踹着地上的浓妆,每一脚都不留情,他的眼神是浑浊的,不复清明,把浓妆当一块棉被般用尽全力地发泄着。
没多久。浓妆就被踢得吐出口血,而她的背后,屡次跟地板的摩擦后,伤口崩裂,逐渐地将她的衣服染红。
除了一声声忍受不了的闷哼,她连一声痛呼尖叫都没有,凭着坚强的毅力在忍受着,忍到视线模糊,身体迟钝对疼痛麻木时,她不禁想,就这么死去也好。
其实是真的很疼的,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她其实……很怕疼的!
“我劝你最好停下来!”
一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认命地任晕眩冲洗自己的浓妆勉强清醒了一点,而踢在她身上的脚也随之停了下来,但即便这样,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回头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他来了?刚才那一声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男人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进来的储诚,正用一把手枪对准他,他敢肯定,只要自己再踢一脚,这个储大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开枪。
男人不怒反笑:“储大少爷,真高兴见到你!”
储诚神色冷然地看着他:“我可一点都不高兴看见你!”
“当然,就像是rmb,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男人摊手,毫不在意,他现在看起来像个好说话的先生,一点没有刚才踢人的神经病模样。
储诚也没闲情跟他鬼扯什么,他扫了眼背对着他横躺在地上,除了微微抽搐外没有其他动静的浓妆,直言道:“放了她!”
男人很是不解:“我既没有绑着她,也没有抓着她,你让我怎么放?”
他随之又故作明了地说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把你踢到你身边吗,这个简单!”
“你再动一下试试!”眼见着男人真的再次抬脚,储诚声音冷得掉渣地威胁着,手指也在扳指上。
男人举双手投降,也把脚缩了回来。很无辜地说道:“那储大少爷想让我怎么样呢,总得说一个出来。”
“我知道的,”再恼怒,储诚也保持着冷静,声音虽冷,吐字仍然清晰,“你一定有什么手段控制了她,让她无法反抗你,你明白我的意思!”
“那又如何,你觉得你现在拿着枪对着我,你就胜利了?”男人低下头抖动起肩膀,很快,低低的笑声变成了大笑,是那种疯子般的笑声,“年轻人,你还是太天真了!”
储诚不为所动:“那你倒是说说看。”
“你想让我放过她是吧?”男人用脚戳了她一下,让侧躺着的她翻过身去,也让储诚看清她此时的模样。
嘴里还吐着血,胸口起伏,但气若游丝,因为冷汗,头发黏在脸上,狼狈又脆弱。
她努力移动眼睛朝储诚看去,说不出是恳求还是别的什么,储诚第一次从她的眼里,看到这么清楚的情感流露。
“我可以告诉你,”男人无视储诚手里的抢,一脚踩在浓妆的胸口上,“我死了,她也活不了,你可以试试!”
他用行动表明,他一点都不怕那对着自己黑乎乎的枪口。
哪怕储诚真的开枪又如何,像他们这种疯子,从来没怕过死!
储诚暗暗沉着气,除了握着枪的手更稳几分外,冷肃的面上没有太大变化:“说吧,你想如何。”
“哎呀呀,咱这储大少真是识趣。”男人很高兴地拍拍手,随即又嘲讽地勾起一边的嘴角,“想来,储大少爷能够找到这来,对我这外甥女是有一定了解了,最近她的任务一直失败,应该也都跟你有关。这样吧,就当是赔偿,你帮她完成任务,我就放她自由!”
储诚不太相信:“就这样?”
“她的任务可没那么好完成的。”男人摊手,“再说,她可是我外甥女,如果这件事能够有人代替她完成,我放她自由又有什么问题,我也很疼她的!”
最后那句话。说给傻子听,傻子都不会信。
但储诚目前也只是先应承下来:“可以,但我需要她在我身边,从这一刻开始!”
男人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
“既然你有办法控制她,那她现在在哪里应该都不是问题吧?”
男人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行,当然行,我也希望储大少爷不会让我等太久,要知道,我这人,经常没什么耐心,万一哪天一个暴躁。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让我这外甥女提早牺牲,可就不太好了。”
储诚扯了下嘴角冷笑,算是答应了。
直到这会,男人才将脚从浓妆身上移开:“赶紧送她去医治吧,可别就这么死了影响我们的交易。”
他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将自己的背袒露给储诚,毫不在意那枪还对着他,就那么无所顾忌地从另一个地方离开了这个废弃工厂。
可他越是这般,就越表明他有把握牢牢掌控着浓妆,不怕储诚开枪。
储诚直到看不见那个男人,才收起枪跑到浓妆跟前,看着她满身的血迹,他用出了平时最大的忍耐力。才按捺下想要暴走的冲动,小心又平稳地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直往外冲。
“忍着点,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浓妆还清醒着,一双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看着他,看他着急的脸庞,看从他下巴滴落的冷汗,看他安抚她时一张一合的嘴。
她觉得她应该骂他多管闲事,她今天就算死在这,也不想他牵扯进来。
可,她更不能否认的是,胸腔里那股暖流,让她留恋。让她想要拥有得再久一点。
当他将她放到车上,让保镖开车时,她抓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忍忍,我们马上就去找井旭,他会帮你……”再平稳,他的声音里也微颤了起来。
平生,他感到了害怕的滋味。
浓妆笑了:“没事,一点……小伤!”
储诚:“……”
“我只是想告诉你……”
“什么?”
“司灵。”她又笑了下,“我的名字!”
储诚被她的笑容怔住,那笑容带了丝调皮,很不像浓妆,倒像一个还带着童心的女孩!
等他回神,浓妆已经昏过去了。
……
井旭从手术室里出来时,一张脸黑得跟碳似得。
“我之前说什么了,想死的人不要送到我这里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信不信我在手术室里直接给她一刀,让她安乐死?”
骄傲的太子爷储诚低着头乖乖挨训,想当初可乐受伤时,他父亲在井旭面前,也只有挨骂的份。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井旭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坏了,难道是白延娇宠出来的?
储诚诚恳地说道:“她不是愿意的,你就多担待一点吧。”说完,他又压低声音在井旭耳边说了几句,井旭眉头皱紧,最后还是点了头。
浓妆这次内伤不轻,加上背部的伤口又裂开,让她足足昏睡了两天。
而在这两天里,井旭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他将浓妆的脑补c片递给储诚,指着一个地方让他看:“就如你想的,她脑后这个地方被植入了芯片。”
储诚紧紧盯着那个黑点,紧皱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这芯片有什么作用。”
“大致是可以随时查到她所在的地方,但同时,如果控制这枚芯片的人让芯片释放过多的电流,就会造成脑死亡,她就算不死。也会变成植物人。”
“咔嚓”一声,c片被储诚的手折弯了。
井旭对储诚的行为没有任何意见,也没骂他,他原本对不珍惜生命的浓妆是没好感的,可知道真相后,他自己都有点无言。
“能取出来吗?”
“这个,有点困难。”
储诚转向井旭,极其认真地看着他:“拜托了!”
井旭愣了几秒后,大骂:“混蛋,什么意思,我说过帮你了吗?”不要擅自决定好不好!
……
浓妆睁开困倦的眼睛,身体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很想再次睡过去。但面上,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呆呆地看着前方,直到储诚进来。
“饿了吗,我给你带来点粥。”
储诚将袋子放在床边的桌上,把里面的粥和小菜拿出来。
浓妆侧头看了一眼,很嫌弃:“我不想喝粥。”
她舔了舔嘴巴:“我想吃肉。”
“你有内伤,你的胃也有出血的情况,所以这几天,你只能吃些简单的清淡的。”将菜夹到粥里,储诚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起遥控器让床头升高,随后坐在床边,打算喂她。
浓妆只能叹息地接受喂食,偷偷砸吧两下嘴,她还是想吃肉。
等半碗粥吃下,浓妆沉思地看了看储诚,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是真的要帮我去处理程家的人吧?”
“不然呢?”
她低下头,掩埋自己的情绪:“其实,就算你真的灭了程家,他,他也不会放了我的,你也不过是让我多活几天罢了。”
现在,程家还好好的,所以他并不会真让她死,可一旦程家毁灭了。她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储诚放下碗,双腿叠交优雅地坐着,状似商量的说道:“不如你告诉我,你和那个人跟程家的恩怨,这样我也好找到最靠谱的方法。”
这话是真的,他是一定要救浓妆的,至于程家,他就得看看浓妆跟程家的恩怨大小,来判定是否有“团灭”的必要。
但浓妆以为,储诚是想了解真相,再来考虑要不要跟“他”继续这个交易,有些事她不想说的,可如今储诚涉及进来了,公平起见,确实该让他知道。
就如洗掉妆容,将伤口袒露在他面前一样,浓妆再次选择撕开那叫做过往的伤口。
“你知道二十年前被程家毁掉的司家吧。”
储诚点了头,早在浓妆告诉他,她真名叫司灵时他就想到了。
“其实,我真正的姓名不该叫司灵,而是程灵,我是,”她默默地任由无形的手,在她的心脏上拽着,“程韦杰的女儿!”
是不是很狗血呢?
程韦杰当时娶了她母亲,结果利用了她母亲毁了整个司家,而控制她的那个看起来很老的男人,是她的舅舅司戚龙。
他当年之所以失踪,其实是程韦杰绑架了他,而能够那么容易帮助当时如日中天的司家大少爷,就因为她的母亲的泄底,其实她母亲也是被程韦杰利用的,在程韦杰的唆使下请自己的哥哥出来踏青,说是有私事要谈,保镖都被调开。
司戚龙那时候是很疼自己的妹妹,结果因为自己的妹妹他被绑走,被程韦杰请的绑匪各种侮辱,虽然后来没死被他逃了,精神却出了问题。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可想而知他经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事情,否则一个原本意气风华意志坚韧的大少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母亲知道真相时已经来不及了,当时只来得及将自己的女儿偷偷送走,带走程灵的是司家一位做了很久的大婶,那位大婶是看着司家姐妹长大的,再逃离程家后,不知算不算巧合的遇到了逃出魔障的司戚龙。
那个时候,好不容易获救的司戚龙想回司家,却发现司家已经覆灭,他的妻子他的女儿被强行送入精神病院,他去救她们时,已经双双自杀了。
在他也想自杀的时候。他碰到那司家佣人大婶,见到了妹妹的女儿程灵!
司戚龙恨吗,当然恨,他不止恨程家,他还恨自己的妹妹。
如果不是妹妹一意孤行要嫁给程韦杰,如果不是妹妹将他骗出去,司家不至于如此,他温柔的妻子,他可爱的女儿不会惨死,还有从小淳淳教导他的父亲也不会在医院暴病身亡!
但现在,妹妹的女儿却落到他的手里,谁说这不是天意呢?
他跟那位大婶说以后他这外甥女由他来照顾,他只剩下这个亲人了。大婶没有怀疑,在司戚龙说这事不能连累她,家里还有儿女的大婶就跟司戚龙和程灵告别,今后,她再没有看见过程灵。
从那天开始,程灵,被司戚龙改名为司灵的浓妆,地狱般的生活才真正展开,后来,浓妆无数次想,如果她母亲带着她和哥哥一起死,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折磨。
母亲犯的罪,统统由她这个女儿千百倍的承担了下来。
司戚龙对她很不好。动辄打骂都是轻的,发起疯来,更是让她如下油锅般滚了一遭,随着她越长越大,就越像她的母亲,有一天司戚龙盯着她的脸看,突然就疯了,将她绑起来,然后一刀一刀地划她的脸!
那种钻心的疼,每每做梦的时候,浓妆都还能清楚的感受到!
十几岁的时候,司戚龙突然把她扔掉了,让她自生自灭,她过了一段没饭吃,只能睡街头的生活,她想要打工,可她那么小,谁会雇她?她乞讨过,有人看她可怜给她点钱,结果被其他比她年长的乞丐抢走了,因为她脸上有着狰狞的伤,那时候疤痕还没像现在淡化,更是可怖,大家不愿和她相处,还总是欺负她。
直到,她被一个“自由人”抱了回去。
那个自由人教会她如何做一个自由人。虽然当自由人处处充满了危险,而且训练过程也十分辛苦,但对浓妆来说,她被那个自由人收养,到成为另一个自由人的那段时间,是她过得最舒心和自由的,哪怕下一刻会因为任务死去,她也觉得那是她最好的终结。
可是,在一年前,她执行任务后按照计划的路线逃跑时,在路上,再次遇到了司戚龙。
或者说,是司戚龙特意在那条路上等着她。
几乎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这几年的“惬意”生活到头了,是地狱的人终归得回到地狱中去,不仅仅是司戚龙在她脑里植入了芯片,更因为,这是她母亲和她不想承认的那个父亲欠下的债。
她并不是不知道程家跟自己的关系,很小的时候,从司戚龙对她的辱骂中就已经透露了所有的事情,这些年,她从未找过程家的麻烦,不是她还想认程韦杰做父亲,而是,她下意识地不想跟司家、程家扯上任何关系。她不想报仇,她只想每天不用在疼痛中生活。
可重新被司戚龙带回去时,这种想法就不可能实现,她想,算了吧,报仇就报仇,杀了程家一家,可能就是她活着的意义和使命,解决了这件事,也算死得其所?
浓妆用没什么波澜的声调,将她和程家、司家、司戚龙的关系和恩怨大概地说了,就像是在讲诉别人的故事。
她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子,可是等了半天,听众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下意识地抬头,储诚已经挨了过来,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脸颊上。
那掌心的温度,烫得脸颊冰冷的她抖了抖,他有点粗糙的手指,摩擦着她脸颊上的伤疤,让她有点痒,感觉很奇怪。
想避开,却动不了。
“这是你那个舅舅司戚龙做的?”
她淡淡“嗯”了声:“他觉得我长得像我妈妈,看到就不舒服。”
他移动的手指顿住,浓妆又抖了下,因为按照司戚龙的尿性,接下来他就会发疯地狠狠地朝她的脸按下去,储诚此时眼里的凶狠,让她几乎以为他也会跟司戚龙一样。
可储诚温柔地移开了手放在了她肩上:“你有想过做祛疤手术吗?”
“没必要。”她垂下眼帘,态度说是冷淡,实则是消极。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抬起,对上储诚深幽的眼睛:“虽然我不介意你脸上的这些疤,但与其以后这张脸天天受化妆品的侵蚀,还不如让你做个祛疤,你觉得呢?”
浓妆不明白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我是说,身为未来的储家少奶奶,化太浓的妆总归不好。”
在她惊愕地瞪大眼眸时,他俯身过去,吻了下去!
曾经在跟程子元枪“女人”时,为了演戏吻过,他还记得那滋味,让他有点惦念。
今天,倒是得偿所愿了!
……
在浓妆清醒两天后,储诚就将浓妆带回了储宅,按他的话说,储宅如今跟铁桶一样,比井旭的那件小诊所更安全。
浓妆很想告诉他,如果司戚龙想让她死,有再多人保护她都没用,可是一想到他突袭地吻了她,还独霸地宣布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就不爽了。
谁特码说要嫁给他了,他们连情人都不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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