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魂吟

第六十一章 共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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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墨喝了个烂醉,抱着酒坛一个人坐在后山,对着两座坟,短短几日,他的头发已经花白,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十分单薄。
    “我不该来打扰你们的,但有些话我不敢跟师叔们说,只好来和你们说。你们说我做是不是不配做师兄?不配做青雨阁的大弟子?”
    “我很没用,救不了你们,也护不了青雨阁,就算我找出给五位长老下毒之人,我也不忍心杀她,我是不是很没用?可她是我娘子啊,我从小疼爱的师妹啊,我下不去手啊。”
    泪水从京墨脸上划过,他抱起酒坛连喝几大口,呛咳嗽起来,眼里是情迷意乱:“纵然不愿,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你们承受的屈辱,我一定会为你们洗清,多谢你们用命保护青雨阁。”
    京墨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喃喃自语:“明日的太阳一定很美吧。”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沧云殿上,巍峨入云的沧云殿屹立在山顶从来没变过,时过境迁,它仍是当年模样。
    大殿里有人窃窃私语,猜测着阁主召集众弟子所谓何事,连卧病在床几日的卢西辰都被弋阳扶来。
    最令人惊讶的是京墨,短短几日不见,他的容貌苍老了许多,甚至头发都已花白。
    众人到齐,唯独少了当韵,几位长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众人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
    “有些事情我不该再提,但大家也不该忘记。”京墨一字一句的开口,语气和当年的万俟离让一模一样,沧桑,绝望,“十六年前五位长老被毒害一事,我已查出下毒之人。我不愿说出她的名字,但你们应该知道真相,她是二长老,当韵。”
    殿下弟子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五位长老之死已过十几年,时光冲淡了这一切,当这件事再被提及时,有的人心中的仇恨已被磨平,有人仍义愤填膺。
    但是下毒的是当韵,还是让人震惊。
    “师,师父……”封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京墨。
    “万俟阁主,度落之为守护青雨阁而亡,迁坟入青雨冢,设灵位于宗祠,众弟子当铭记。至于下毒之人,”京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念在几十年的同门情谊上,让她拿命抵过吧。”
    度念雪脸色苍白,表情似要将京墨生吞。
    “阁主。”青萱开口,脸上带着几分决绝,“你若真念旧情,就把当韵终身囚于宗祠,让她赎罪吧。”
    卢西辰不解的看着青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京墨眼里闪过一丝惨淡的笑意,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当韵活着,可是我要给众人一个交代,我要让五位长老在九泉之下能瞑目,万俟离让,度落之,苏倾清不能白死,有些东西你们忘了,可我还记在心里。”
    “我没有忘!我时时都记着,每时都记着!”青萱忽然大喊,“可是,杀了当韵又有什么用。”
    “呵,是啊,谁都忘不了啊。”京墨无奈的笑了起来,看着大殿中一百多弟子,“我知道,当韵是我娘子,此事我万死难辞其咎,她的过错我与她一同承担,从今日起,我便不再是青雨阁的阁主,阁主之位,由你们接任。”
    “我知道,你们有人会认为我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可是错了就是错了,必须受到惩罚。我有最后一个心愿,让我送当韵走吧。”
    众人鸦雀无声,看着京墨缓缓走下来,他的脚步极慢,却毫不犹豫。
    京墨端着酒壶,走在小路上,双眼放空不知想着什么。
    他打开屋前的封印轻声走了进去,里面的人靠在椅子上小憩,不知是不是做噩梦了,额头布满密密的汗珠。
    京墨放下酒,轻轻的抚摸着女子的脸,手有些颤抖。
    一滴泪落在当韵的脸上,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京墨后,眼里化作笑意,轻声道:“你来了,师兄。”
    “嗯。”京墨慌忙扭开头。
    当韵看着桌上的酒壶,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我,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很欢喜。”
    “当韵,时至今日,我仍不敢相信下毒之人是你,收手吧,不管你还有什么计划,都收手吧,算我求你了。”
    “师兄,或许你不相信,我真的没想要任何人死,真的没有,可是偏偏命运弄人,让我铸成大错,一生都没有机会去弥补。这么多年来,义父联系过我几次,我都敷衍过去,我只想陪着你,我每天盘算着这件事能瞒多久,若能瞒过一世,那我便能陪你一世。”
    “所以你骗了我半生。”京墨痛苦道,“若你能骗我一世该有多好,我不用亲手杀你,不会愧对先辈。”
    说着,京墨的眼里溢出了两行泪水,当韵一怔,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柔声道:“不要伤心,师兄,我做错了事情,我自该付出代价,没了我,你要好好活着,忘了我,忘了我这个罪人。”
    京墨看着当韵,眉头微皱,泪水不断的涌出,当韵的神色反而轻松许多,白皙的手轻抚着京墨的脸,为他擦去泪水。
    “我自八岁拜在师父门下与你一同修行,如今已过二十余载,我最美的时候遇见你最好的时候,想不动心都难,今日我先走一步,若真有来世,我愿我还记得师兄。”
    酒在杯子里荡漾,酒香溢出。
    京墨走到她身边,也倒了一杯酒,缓缓举平,道:“娘子,今日我们再喝一次交杯酒吧。”
    当韵看着京墨,伸手去挡住酒杯道:“师兄,我不要你喝这杯酒。”
    京墨的目光化为无限柔情,道:“当韵,我是你夫君,你做错了事,我自当与你一同承担。”
    两人相识相知的一幕幕在京墨脑海里流走,甘醇的酒入肠,化作相思泪。
    酒杯咣的掉地上,摔成无数碎片,腹部忽然绞痛,京墨伸手去抓住当韵的手,握紧,血从他们的嘴角溢出。
    “师兄,愿来生百花齐放风光旖旎陪在我身边的人,还是你……”当韵表情痛苦,但强忍着,想要留下最后一丝笑容。
    “好。”京墨低着头,吻在当韵的额头,在她额头留下一个瘆人的血印。
    当韵半闭着眼睛,已神志不清,京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若真有来生,我一定记得你。”
    “师兄怎么突然想见我了?”苏无姬闻讯来到金汉亭见满地血迹,秦时汉脸色怪异,登时有一丝慌了,过去扶起秦时汉,“师兄你怎么了?”
    秦时汉忽的抬手掐住苏无姬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少汐呢?你把少汐怎么了?”
    “秦少汐还没回来,我哪知道他怎么了,你先放手。”
    “你胡说!”秦时汉掐得更紧,“我在少汐身上下的锁魂令已经碎了,定是你要他魂飞魄散!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今日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苏无姬脸色一寒,一指点在秦时汉肩胛骨,如万蚁蚀骨的痛楚传遍全身,她一掌拍在秦时汉胸口,后者身体后倒撞在柱子上哇的吐了一口血。
    苏无姬理了理衣裳,冷笑道:“师兄你身中剧毒,还是不要勉强运气,免得中毒更深。看来你那宝贝儿子确实讨人嫌,要杀他的还不止我一人……”
    苏无姬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对亭外喊道:“青莲,你将剩下的七杀和五魅尽数派出,去昆寒神州接应二宗主。”
    “是。”
    白幡挂在山脚,白布条再次缠上青雨阁的牌匾,随风而舞。
    青雨阁的阁主京墨病逝的消息传了出来,众人纷纷议论青雨阁不知是风水不好还是惹怒了鬼神,二十年不到竟死了三个阁主。
    山上是死一样的寂静,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众人心口,让他们喘不过气。
    没人想到京墨会这么做,没人想到他会和当韵一起喝下毒酒。可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他让出阁主之位,留下了遗书,遗书上只说,他愧对师门,请将他和当韵同葬在山脚。
    他不能救当韵,便选择和她一起死。
    来看京墨的,只有晖笛。
    宗祠里摆了两具棺材,棺材前写着大大的奠字。
    “节哀。”晖笛上了柱香,拍拍卢西辰的肩膀。
    卢西辰脸色苍白,默默的点点头。
    “我想留在这陪他一晚。”晖笛看着棺材,追忆着往事,“送他最后一程。”
    空旷的山洞中长明灯发出昏暗的光,此地一看就知是人力开扩出来的山洞,潮湿,冰冷。数块石碑立着,十分孤寂。
    咚隆隆的石门打开,石屑簌簌落下,明亮的光射进来,肉眼可见的灰尘在空中飞扬。
    这里有多久没人来了?
    青萱提着酒壶,脚步蹒跚的走进来,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石碑,最后定在一块碑前。
    武怀信之位。
    青萱放下酒壶,轻抚着石碑,眼里含着泪,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
    “师父,都死了,我谁都想救,可谁的救不了,若是你们看到青雨阁现在的样子,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青雨冢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她的话,当然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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