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关

    
    道子笑嘻嘻，一脸得意的带着夫子进到里面，边走还边边吐槽自己这位师兄：“你知不知道他为何始终留在师尊身边？那是因为一旦把他放出去，像他这样的人恐怕都活不过一年！”
    夫子保持着微笑，也不接话。
    这是道尊的道场，像道尊这种层次的大佬，夫子之前也从未接触过，内心虽然很坦然，但也不能像道子这般随意。
    两人随后顺着法阵进入到里面，夫子也是第一次进到这种“有主”的“仙家洞府”当中。
    看上去跟曾经进过的那些道场差不多，不同的是，这里有很强烈的生机！
    同时这座道场里面的法则，也与外面有着很大不同，踏入进来的那一霎，夫子便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随后，两人来到不远处一座精致的小凉亭，下一刻，一道身影，由淡转浓，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很和蔼，对着夫子微微一笑。
    所谓相由心生。对修行者来说，达到一定境界之后，便可真正青春永驻，比如道子，比如他那位脾气僵硬的师兄，看上去都很年轻。说明这些人的心态也并不老。
    常年都在修行中度过的人，即便活过几百上千岁，心态通常也都是年轻的。
    而道尊这种，明显久经风霜，甚至可能化身在人间行走过，经历过人生的七情六欲，心境自然不同。
    夫子上前认真见礼。
    道尊微微一笑：“不必多礼，坐下谈吧。”
    道子陪坐在一旁，将宋越身上的情况给道尊讲了一遍。
    道尊始终安静听着，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即便道子说出宋越是五行均衡体，修行了五大阵营的至高经文，也未能从道尊脸上见到想象中的惊讶之色。
    一点都没看到。
    道子多少有点失望。
    论城府，还得是老师，别人真不行！
    末了，道尊开口说道：“大罗天入口，或许他能找到，也只有他能找到。”
    夫子跟道子都是微微一怔。
    道尊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人的机缘，也由此而来。”
    道子有些茫然，两只手在袍袖中悄咪咪的在那掐算着，却只得到一片混沌。
    道尊看了他一眼：“别算了，你算不出。”
    道子咧咧嘴，有点没面子，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道尊面色很平静：“我为何要惊讶？”
    “五行均衡体呀！上古诸天仙佛想象中的……只能存在于传说中的一种完美体质，如今看见活的了，您就一点都不奇怪？”道子用略显夸张的语气说道。
    换做外面那位扑克脸师兄，打死都不会这么没规矩，看见道子在师尊面前如此放肆，甚至会发火。
    “不奇怪。”道尊语气依旧很平静，道：“你们可知，这种体质是怎么来的？”
    道子和夫子精神微微一震，说起来，夫子的好奇可能要更重一些。
    因为他早已察觉到，他这些年的经历和际遇，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天意，引导着这一切的发生。
    包括他在三松古教的遭遇，也包括道子之前无意中透露出来的那段信息——想去人间找他，把他“拯救”回来，却被道尊阻止。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看来，仿佛命中注定。
    道尊一脸平和看着两人，娓娓道来：“昔年，八关失守，无数上古先贤前辈战死，最终活下来的人退守到第九关。”
    “按照当时的局势来看，九关失守，人族、妖族……以及生活在这方宇宙诸天万界的生灵，都将面临被毁灭。”
    “敌人虽自称神族，可族群却有许多种族名字里就带着魔字，魔性很强。”
    “所谓共存，只是一些人的美好心愿，从根本上来说，是不可能的，这当中缘由，我会讲给你们听。”
    “所以那个时候，活下来的诸天仙佛当中，几尊最强大的仙帝，聚在一起，共同做出一个决定。”
    “也正是这个决定，为这方宇宙的诸天万界所有生灵，续了几十亿年的命。”
    道子喃喃道：“这世上……真的曾有过仙帝？”
    道尊看了一眼过去，道子顿时闭嘴，因为从小师尊就和他说过，诸天万界辉煌时期，曾有过天庭，有群仙共主“天帝”，有无上至尊“仙帝”，仙帝之下，亦有大量仙王层级强者，至于真仙，那更是“仙如雨”。
    他不信。
    只当神话故事来听的。
    说起来很好笑，当年的道子似乎跟世间凡人没多大区别，事实上也是如此。
    真的没多大区别。
    都天真的很。
    没见过的，听一万遍也不信。
    夫子则始终保持着认真倾听态度，一方面为了体现出对大佬的尊重，另一方面，却是他看过的古籍远超道子，去过的古迹也不是道子能比的。
    所以他信。
    道尊继续说道：“当时的几尊仙帝，联合所有仙王、绝大多数真仙层级的人、妖强者，以耗尽所有仙力、封印自身为代价，筑起一道最强防线。”
    “就是如今我们的九关结界。”
    “耗尽所有仙力……封印自身？”道子敏锐的抓住重点，看向道尊问道：“也就是说，那群上古大佬现在都还活着？”
    夫子眼睛也不由亮起来，如果那群大佬真的都还活着，只是处在封印、沉睡状态，那么只要醒来，岂不是说……这边的战力将会迎来爆发式的增长？
    道尊看了眼两人：“没你们想的那么乐观。”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头上，脸都灰灰的。
    幸好这里没有晚辈在，不然真有点难受。
    道尊叹息：“你们真以为筑起一道挡住魔族几十亿年的结界一点代价都不需要付出？你们也都这种境界了，难道还不明白彻底封印自身意味着什么？”
    道子叹了口气：“明白归明白，希望是希望啊。”
    “那就是没明白。”道尊不客气的教育。
    道子无语。
    夫子也挺无语的，因为连带着他，同样也被教育了。
    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倒是不难受，还挺温馨的。
    毕竟眼前这位，是一尊当代顶级真仙！
    人族的中流砥柱！
    被这样的人带着善意的教育两句，那是福分。
    “师父您还是说说五行均衡体的事儿吧，按您的意思，这个五行均衡体，是那些诸天仙佛封印自身之前的最后手笔？”道子看着道尊问道。
    “不是。”道尊摇头。
    道子：“……”
    这要不是自己授业老恩师，他都想动手了。
    道尊淡淡道：“但这五行均衡体，却是诸天仙佛共同推演出来，苦苦等待的一个人。”
    “等待？”
    道子微微皱眉，道：“等待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就连那些无上大佬们也不敢保证，这样的人能不能出现在世间？”
    道尊轻轻点头：“理论上会出现，也应该能出现，但没人知道，那个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夫子道：“所以……作为万圣之源的地球，几十亿年来，反复不断的轮回，不同的文明、相似的人反复出现，最终就是等待着……孕育出这样一个人出来？”
    道尊微笑道：“不错！”
    “昔年你年轻气盛……”
    夫子老脸一红。
    也是红尘里打过多年滚的老家伙，如今被一尊大能怼在脸上说年轻气盛，怪不好意思的。
    “中了魔族在我们当中的内应三松古教的计。”
    夫子心中苦笑，大佬就是大佬，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但就是不说，哎，就是玩儿！
    “那时候道子来求我，要下界去人间把你带到道门中来，在这里，不仅有手段解开你身体中的封印，更可以保护你平安修行。”
    道尊看着夫子：“我原本是想答应的，毕竟如你这般英才，世间并不多。”
    “三松古教会尽可能的去毁掉你这种人，我们则是尽可能的去保护住，还不能干预太多，以免打草惊蛇。”
    “毕竟，五行均衡体尚未出世。”
    夫子起身，认真向道尊施礼：“前辈心怀天下苍生，晚辈佩服！”
    道尊露出平和笑容：“你也一样心怀天下苍生，同样值得人敬佩。”
    夫子赧然：“我岂敢与前辈相提并论。”
    道尊示意夫子坐，继续说道：“但那时，我突然心血来潮，心有所感，便认真占卜一卦，结果卦象让我大吃一惊。”
    说到这，道尊看了眼表情怪异的道子，没好气的道：“你满意了？”
    道子小鸡啄米：“满意了满意了！”
    说着又感觉到不对劲儿，嘿嘿笑道：“主要是我还以为师尊从来都不会吃惊，原来是早就吃惊过了……”
    道尊懒得搭理这个没正行的弟子：“我曾反复确认卦象，最终终于确定，五行均衡体真的出世了！而那个卦象，并非我之功，而是那些不知身材何方，但依旧处在封印状态下的诸天仙佛传递给我的。”
    道尊再次说出一个惊人的秘密。
    他很坦然的道：“否则我也无法推演出这个。”
    “同时我也清楚了一件事，陆圣夫遭三松古教算计这种事，怕是也跟这有关，两者之间，命运交织在一起！”
    夫子轻声道：“天意。”
    道尊点点头：“天意。”
    道子感慨道：“明白了，所以您拒绝我把他带回来，说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道尊随手一挥，一道柔和但却极为清晰的光幕，出现在凉亭之外。
    光幕上，出现宋越的身影。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光幕中的宋越似有所觉，朝着几人所在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随后光幕消失。
    道尊微笑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五行均衡体，真仙窥视，瞬间察觉，而这……还是在道门这里，之前他在人间，在修行界，我也曾想过观察一下他的成长，却无能为力。”
    夫子和道子都有些吃惊，只不过夫子吃惊之余，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这是我徒弟！
    道子则一脸不爽的瞥了眼夫子。
    得意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
    “如今只能说那些上古时代的诸天仙佛太厉害，真正的神机妙算，他们坚信会出现这样一个人，并在冥冥中做出一定的指引，引导他成长。”
    道子问道：“五行均衡体，即便真如诸天仙佛推断的那样……是真正的完美体质，可他只有区区一人，难道就能抵抗所有魔族大军不成？”
    道尊看他一眼：“你总算问了一个有效问题。”
    道子：“……”老头你有点过分了！
    夫子却能感觉出道尊很高兴！
    准确的说，是兴奋！
    只是对道尊这种身份的大佬来说，并不适合将这种兴奋表现得太过夸张。
    像个年轻人一样肆无忌惮放浪形骸，他老人家做不到！
    偶像包袱太重！
    道尊看着两人：“五行均衡体，一方面成长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这点道子的感受并不直观，夫子就不一样了，他是亲眼看着宋越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的人。
    看着道尊说道：“确实很快，如今战力惊人，可斩圆满。”
    道尊笑道：“关键是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什么境界，对吧？”
    夫子点头：“对，看上去就是一个武道修行者，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强大的修行者无法轻易进入人间，要么用境界很低的分身，要么通过特殊的香进行神念降临，而他其实是可以随时回到人间，去往诸天万界的。”
    道子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能斩圆满的人，可以肉身回人间？”
    夫子道：“他不过是个大宗师。”
    道子：“……”
    神他么大宗师！
    听起来挺牛的一个称号，其实不过是人间武夫的一个阶段，随便遇到个化婴层级的小修士，吹口气都能给爆掉的玩意儿。
    你跟我说……你那个能斩圆满的弟子，其实是个大宗师？
    道尊：“这种无数次轮回才最终出现的人，修行速度快，并不算什么，最关键的，他是个变数！”
    “是个魔族根本计算不出的变数！”
    “须知我们这边的力量，有三松古教那些人在，对魔族来说，并不算什么太大的秘密，即便有一定疏漏，但大致的战力，早已被对方掌握。”
    “包括处在封印状态下，不知身在何方的上古诸天仙佛在内，都不是秘密。”
    “这些，是恒定的！”
    “而这个年轻人，却是一个最大的变数！”
    “他自身实力提升速度是变数，他能开启大罗天改变无数人命运同样也是变数。”
    “如今整个九关世界的资源就那么多，圆满层级的、渡劫层级的大药都是稀缺资源，仙药更是一株难求！”
    “但大罗天有啊……”
    道尊说到这，也忍不住站起身，语气中亦带着一丝罕有的激动。
    旋即，他回转身，再次变得平静下来，道：“这件事情今天说与你二人知，但不要告知那个孩子，不要给他压力。”
    道子问道：“既然如此，那大罗天……又如何去寻？”
    道尊看着他道：“他能斩圆满，也不是陆圣夫教的，一切自有缘法。”
    道子：“……”
    夫子：“……”感觉有点被冒犯，但又不得不承认……老神仙说得对。
    道子只在师尊面前像个孩子。
    当然，在夫子这种老朋友的面前，他也像个孩子。
    出来之后，就忍不住给自己辩解：“其实我没那么幼稚，对吧，在外人面前，我也很稳的！”
    “很多问题，如果我不问，你也不好意思问，师父那种大人物，总不能吧吧的自己在那说，那多尴尬，你说是不？”
    夫子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说你让我说啥？
    这可还在道尊的道场呢！
    夫子的内心深处，也终于放下心来，道尊早就知道这一切，却秉承了道门的核心——道法自然。从来没有人为的去干预什么，任由宋越成长到如今这种程度，然后……继续放任他自由成长！
    说起来，这份心性，他陆圣夫到如今都还有些达不到。
    他会牵挂，他会担心，有人欺负宋越他会愤怒……他比宋越的亲爹更像一个老父亲。
    不过有了今天道尊这一番话，知晓了这么多隐秘之后，他也变得有些释然了。
    什么气运之子、位面之子，自己这位徒弟秉承着诸天仙佛无数次轮回的期待而生，简直就是万古神佛、诸天气运加身的真正天命之子！
    这样的人，即便秉承着救世的压力，也轮不到他陆圣夫来跟着瞎操心。
    想想都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短短数年光阴，从一个人间小武夫，到现在挥刀斩圆满。
    真打起来，手段尽出的情况下，即便是如今的自己……也未必真能把他给怎么样！
    那还担心个锤子？
    这时身边的道子突然问道：“老陆，你说魔族为什么非要死盯着咱们这个世界不放？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夫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为何会有战争？”
    道子撇撇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深层次的原因！”
    夫子道：“那你为何不问道尊前辈？”
    道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当我没问过？老头儿说他也不知道！说或许曾经的诸天仙佛知道原因，或许……同样也不知道！你说说，这么敷衍的回答，我能当真？”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外面，那位扑克脸师兄依然还在，正好听见道子的吐槽，当下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等他想好措辞的时候，道子跟夫子两人已经走远，只得作罢。
    脑海中不由得又回想起道子说过的那句话——回头晋升真仙你排最后！
    晋升真仙？
    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