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关

    
    赤松子满脸担忧的看着宋越，追问道：“你……有没有事？”
    宋越摇摇头，笑道：“老家伙了，我虽修炼了佛道两门至高经文，但主修的却是武道！”
    “皮糙肉厚的，那些花花草草除了能量强大可怖，攻击手段远不如我们。”
    “所以此番侥幸逃出，没什么大事，唯一可惜的是，那株大药被它们抢回去了……”
    赤松子摇摇头，柔声道：“大药什么的，有最好，没有也没什么了不得，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还有，你老什么？血气正旺，还年轻着呢！我才是真的老了，已经活过几千年……”
    “只是心态却依旧幼稚浅薄，面对危险我不如你，今天若不是你，我肯定会死在那里。”
    说完便目光灼灼看着宋越。
    老姐姐这是要开花呀！
    可惜没法接，宋越假装不懂的叹息道：“其实与其说是被抢回去，还不如说是被逼着交出去，因为最后出现了一株仙王级的药王，境界太高，完全打不过……”
    赤松子柔声安慰：“不怪你，我之前也只是听说各种关于大罗天的传说，看过几本相关记载的典籍，对这世界的了解终究还是过于片面，也怪自己太过自负，小看了这些植物系的精怪。”
    说着，她目光温柔的看着宋越道：“不要想了，咱们回去！若天意让我们无法获得仙药，那就不要！”
    “还有，你身体里的魔种，其实是有办法化解的！”
    宋越微微一怔，看着她，没说话。
    赤松子道：“有两种办法，看你想要选择哪条路。”
    “第一，炼化它，随着你修行境界不断提升，可以慢慢尝试着炼化，这也就是天松子和你说过的，最终转化你的血脉，成为真正的神族……”
    “但这条路，我想你未必会愿意。”
    “换位思考，如果是我的话，极端情况下，或许会选择加入人族阵营，却无论什么时候，我不会愿意让自己完全变成一个人族。”
    “我就是我，我的血脉是先祖给的，我可以转换阵营，却不能背叛祖宗。”
    她看着宋越，认真说道：“那么就只能选择第二条路，找真仙层级的强者，从你体内取出这颗魔种。”
    “我可以全力以赴的帮你！”
    宋越沉默了一下，看着赤松子道：“为什么要帮我？”
    赤松子看了眼宋越，坦然道：“我是个自私的人。”
    “在你救我之前，脑子里还曾有着各种自私利己的想法，甚至还一度……想杀你给周胜报仇。”
    “但我现在改变了想法。”
    赤松子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我这辈子，从未遇到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赤松子坐在那，一脸恬静，讲述这些年的经历。
    “小时候就被告知，我这辈子不能用自己的本名，只能使用赤松子这个我并不喜欢但却代表了我家族荣耀的名字。”
    “我的某位先祖，为了神族的将来，毅然决然穿过裂缝，打入人族阵营，在九关世界发展，最终和另外两名同伴创立了三松古教，这是一个了不得的成就，必须有人来继承。”
    “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继承者。”
    “继承这个名字后，我便被送到九关世界，进了三松古教，在那里，我遇到的人都心思各异。”
    “曾有一个人间飞升，加入三松的战士说过一句话，我很认同。他说，教内都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谈不上好坏，反正都是为了自己……”
    “这些年来，对我最好的人是地松子，他大概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吧？”
    赤松子声音轻柔，有感慨，也有叹息：“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我对他并无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感，所以这些年来，我没有真正的朋友。”
    “当然，也从未曾遇到过太大的危险，直到这一次……”
    赤松子看着宋越：“你身为被天松子用魔种给坑害的人，却能在那种时候救我一命，我……很感激你！”
    宋越道：“其实我也未必像你想的那么好。”
    赤松子轻笑，微微摇头：“关键时刻的本能反应做不了假，对你来说，在那种情况下，救我没有任何好处。”
    “便是我真的死在这里，你出去之后，天松子也不会怪你，地松子会怪，但他……不会为我跟天松子拼命的。”
    宋越轻叹：“可你依旧改变不了对人族的敌视。”
    赤松子有些委屈，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其实不是敌视，从利己的角度出发，我与人族无冤无仇。”
    “但我从小被灌输的各种信息，已经刻在骨子里，这个很难改变。”
    “另外，神族之所以一定要破掉九关结界，杀进这个世界，灭掉人族，也是有原因的……”
    “愿闻其详。”宋越认真起来，他其实一直很好奇这件事。
    按说魔族没有道理非要打过来，把人族给灭掉。
    如果说宇宙是一片黑暗森林，那么这片森林其实大到无法想象。
    动辄以亿光年为单位计算的茫茫天宇太大了！
    正常情况下，每个带枪的猎人都有大片属于自己的地盘，这地盘足以大到无数代人走不完，资源也多到根本用不完。
    一山不容二虎，那不在一座山上不就完了？
    宇宙之大，浩渺无穷，山头多到不可计量。
    只是一个“人间”，就已包含诸天万界。
    随便一个大的星系，就拥有无法计量的生命星球。
    野心再大的种族，也不可能填满这诸天万界。
    赤松子轻声说道：“其实，也是为了活着，为了生存。”
    “种族之间的冲突，要么是为了利益，要么，就是为了生存。”
    “为了利益的冲突，更多会发生在有限的疆域内，因为资源有限，大家都想得到那份利益。”
    宋越点点头。
    赤松子看着他：“但神族跟这个世界的人族、妖族并不存在这种问题。”
    “即便咱们此刻所在的大罗天这种地方，神族的故土也不是没有类似地方。”
    “不然上古时期那些强大的神族先辈又是如何修行到那种境界的？”
    宋越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非要打过来？”
    “难道说你们神族故土，还有更加强大的存在？可以威胁到你们的生存？”
    赤松子摇摇头：“没有，在神族的故土，没有什么是比神族更强大的种族了！”
    “有些事情，算是绝密，不过事到如今，说给你听也没什么。”
    宋越点点头，看着赤松子。
    “修行者求长生，但即便是仙帝、至尊，也不可能真正的永生，他们一样会遭劫！”
    “宇宙也是一样，它，是会破灭的。”
    赤松子看着一脸迷茫的宋越：“咱们这个大宇宙，共有四个节点，另外三个，距离无比遥远。”
    “那种距离，便是仙王层级的至高存在也会望洋兴叹，可以神游，但想真身横渡过去……太难了！”
    “再厉害的飞行法器，也无法到达那个彼岸。”
    “相对来说，只有这里的节点是最近的。”
    宋越微微皱眉：“节点是什么？”
    赤松子道：“是宇宙破灭重启之时，可以通向另一个新宇宙新世界的通道。”
    她看着宋越：“关于这个，你们的道家有个最直观的阐述，就是阴阳图。”
    “你可以将这个宇宙想象成阴阳图，节点就是白色里面的那个黑点，黑色里面的那个白点。”
    “只不过这张阴阳图上，不止两个节点，而是有四个。”
    宋越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所在的宇宙，在破灭之时，可以通过节点离开？”
    赤松子点点头：“是的，但是那个节点非常小，相比我们的九关世界来说，它小的可怜！”
    “截止目前，没人能计算出宇宙到底何时会真正破灭。”
    “准确的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破灭，因为破灭早就已经开始了……”
    她看着宋越：“若你出身科技世界的人间，就应该知道，宇宙中存在很多重力异常区域，那些区域不断疯狂吞噬着所有巨大的星系，其实那……就是破灭。”
    宋越问道：“就像是黑洞？”
    赤松子轻轻点头：“就像是黑洞，巨大无比的黑洞，可吞噬一切！”
    “而这，也是宇宙生灭的规则，无人可以违抗。”
    “我们的故土，按照咱们这边的时间计算，早在百亿年前就已被吞噬掉。”
    “所有一切，包括像大罗天的地方，尽化作虚无。”
    宋越道：“所以神族在那场上古神战发生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个流浪种族了？”
    赤松子轻轻颔首，语气略带伤感：“是的。所以为了生存，就必须得攻打进来，占领那个很小的节点。”
    “想要灭掉这个世界的所有种族，也不过是为了可以让更多的神族子民可以留在那个节点，在宇宙破灭那天，可以成功离开，进入新世界，继续延续神族的文明。”
    “所以，神族和这个世界的人族、妖族之间，必有一场生死战。”
    “谁赢了，谁便可以获得在宇宙破灭之时的生存权利。”
    “和你们人族上古时代的诸天仙佛一样，神族为此付出生命的前辈也同样不计其数，大家为的其实都不是自己，因为按照时间推算，那批付出生命的先贤前辈们，几乎不可能活到宇宙破灭的那一天。”
    “为的，都是各自种族的后代。”
    赤松子看着宋越：“但你不同，只要你加入到神族阵营中来，我一定会为你争取到那个名额！”
    她声音轻柔，叹息道：“因为即便神族，同样也会有大量无法进入节点的族人，它们……在那天到来之时，将跟整个宇宙，一起死去。”
    这么久了，宋越第一次知道这场绵延万古的战争的真正原因。
    一个失去家园的种族，因为知道了这个宇宙的终极秘密，无数前辈浴血奋战，为子孙后代寻找一条生路。
    这听起来同样很悲壮，很感人。
    站在他们的立场去看，确实会有这种感觉。
    会令人热血沸腾，为之前赴后继。
    可惜宋越是人。
    地地道道的人类。
    这就决定了他即便可以跟神族共情，也绝不会因此放下手中的刀，再虚伪的说一句：大家可以和平共处。
    共处你妹！
    想要灭我族，亡我种，老子肯定跟你丫拼命！
    赤松子已经说得很明白，“节点”很小，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生灵，而且没人知道真正的破灭哪天会到来。
    只有身在“节点”，才可以彻底安心。
    那么怎么才能身在节点？当然是干掉所有敌人。
    宋越没继续追问节点在哪，他相信人族的高层领袖，也一定早已知道。
    “我明白了。”宋越点点头，看着赤松子道：“所以你永远不可能背叛你的种族，只能站在人族的对立面，对吧？”
    赤松子看着宋越，轻声说道：“我可以背叛我的家族，但我很难背叛我的种族，就像我刚说过的，我的身体中流淌的是神族的血液，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是啊！”
    宋越点点头：“我的身体里也流淌着人族的血脉，也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赤松子沉默半晌，幽幽道：“你……其实可以的，你的身体里，已经被种了顶级魔种，你确实是可以的。”
    不等宋越说什么，她便柔柔一笑：“但我现在也已明白，你也不可能愿意这样，因为你的骨子里，同样是个无比骄傲的人。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宋越问道：“你打算如何尊重？”
    赤松子认真说道：“尊重你的选择，然后……拼死保护你的安全，随时准备把这条命还给你。”
    宋越看着她：“你不是说，你是个自私的人？”
    赤松子轻轻嗯了一声：“是的，直到现在也都还是，我不否认这个。”
    “但自私……敌不过心里的喜欢呀。”
    她看着宋越，认真的道：“咱们出去之后，我会说服天松子，不让他控制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你继续在战场上击杀神族生灵，我也由你！”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宋越目光柔和下来，看着赤松子道：“你本名叫什么？”
    赤松子微微一怔，想了半天，才苦笑道：“太久太久都没有用过，我几乎都快要忘了我叫夏明月。”
    “夏明月……很人族的名字嘛！”宋越说道。
    赤松子罕见露出一个少女的表情，白了宋越一眼，道：“我们不是魔族！那是你们人族的蔑称！那些低等种族才是魔，我们也是跟人类接近的生灵，隶属于人属，同样有着自己的灿烂文明。”
    “这诸天万界，无论科技世界，还是修行世界，在文化上，有太多相似共通之处。”
    宋越叹道：“是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赤松子夏明月露出一丝无奈之色：“你们佛家有云，众生皆苦，世间万灵活在这世上，谁又不是在争渡？”
    宋越看着她道：“所以大家终将战场相见。”
    夏明月叹了口气：“人族胜算面太小。”
    宋越道：“也许吧，不过总是要反抗的，到时候先平了三松古教！”
    夏明月看着他道：“你要真有那本事，到时候就杀光他们，把我抓住，不要杀我，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宋越笑道：“你对我那么有信心？”
    夏明月深深看了宋越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可不是谁都能从一堆真仙大药和一个仙王级大药的包围中杀出来，还没怎么受重伤，害我白担心你一场。”
    “之前那能量波动，我都觉得是一群真仙在打架！”
    这位心里也不是一点都不明白！
    说着，她主动转移了话题，道：“咱们还是走吧，这里的真仙大药太难获取了。”
    “其实上古年间，能够从这里猎到真仙大药的前辈，都是真仙层级的强者，我们终究差了一筹。”
    “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我们的实力没有那么强，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
    宋越心里多少有点愧疚，他不喜欢骗人，尤其是骗一个喜欢自己的漂亮女人。
    但没办法，这件事情太重大，夏明月并非无脑的不看好人族未来，相反，知道无数神族高级机密，也知道无数人族高级机密的她，对双方的实力差距再清楚不过。
    所以，只能对不起啦！
    就像她说的，真有那么一天，大不了把她留在身边。
    当着一群真仙，她一个渡劫，即便有心想要折腾，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要不咱再试试？换个地方，看能不能弄点渡劫层级的大药？”宋越问道。
    “算了，回去吧，弄到你也留不住！”夏明月看着宋越，柔声说道：“我这个魔女，对你好吧？”
    宋越没犹豫，点点头，道：“好！”
    夏明月道：“那就够了，以后，只有你可以叫我名字，不过，不要当着别人叫，他们不配知道！”
    宋越笑笑：“好！”
    随后，宋越引动体内五部至高经文，与大罗天的结界生出共振。
    下一刻，一道门户，瞬间在两人眼前开启。
    “嗖！”
    “嗖！”
    两道身影闪电般冲进来。
    伴随着无比畅快豪放的爽朗大笑——
    “怎么样？我就说，门户再次开启之时，我们一定可以冲进来！”
    “机会稍纵即逝，我们却精准抓住！”
    天松子跟地松子两人一脸狂喜的出现在这里。
    宋越：“……”
    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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