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关

    
    帝级的魔族老祖确实想答应的。
    原因也很简单，他知道的太多了。
    就像宋越对他说出昆仑仙域里面那些“神族”古神们干的事情之后，他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一样，一切，都源自于他知道的信息太多。
    只是过去未曾站上那么高的高度，一些事情对他来说，还蒙着一层迷雾。
    但只要一阵风将这层迷雾给吹开，那么他就会看得比谁都清楚。
    听宋越说完那番话，再结合这漫长岁月以来他的所见所闻和那些经历，这位老人真的什么都明白了。
    他甚至在心中自问——若我也是那些古神当中的一员，我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
    修行之人，要学会面对自己的内心。
    可以骗别人，但不能连自己都骗。
    那种整天撒谎骗人，骗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的，是无法修行的。
    心蒙着一层厚重的业障，怎么修？
    不过他也清楚，这件事情不是他答应就可以的。
    诚然，当前这种形势之下，所有“神族”人都会以他为尊。
    境界最高，年岁最老的老祖宗嘛，当然会受到尊重。
    自斩一刀后呢？
    还会那么乖巧吗？
    未必。
    人族有句古话，叫“人心难测”，其实神族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但凡高智商的种族，哪有心思太单纯的？
    连高阶大药都有各种各样的鬼心眼儿。
    在他看来，宋越那个建议是真的好！
    不仅可以让人族和神族之间的万古仇恨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最重要的，是可以遏制那些神族的古神。
    他并不清楚此刻昆仑仙域里正在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可怕冲突，即便知道，他也会选择站在宋越这边。
    这件事和种族无关，和正义也无关。
    和生存有关。
    高高在上的生灵想长久活下去，底层的生灵难道就不想吗？
    若没机会反抗，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现在……不是有了么？
    他将一群王级的巨头们召集到了一起，打算听听这群目前的神族实控人是怎么想的。
    蚱蜢王等一群王级巨头还以为老祖宗召集他们是要商量什么时候自斩一刀进入人间的事情。
    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听完老祖说的那些事情之后，几乎所有王级巨头全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太离谱了……怎么会这样？”
    蚱蜢王嘴角微微抽搐着，作为一名王级的巨头生灵，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我们的老祖宗……是一群邪恶之辈，诞生出我们这群后代，就是为了给他们当养料的？”
    身材高大的古坦王一脸的不可思议。
    “老祖，我不是质疑您，只想知道，这种事情，您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过去……从来没说过？”
    液魔女王看着魔族老祖，说不是质疑，可眼里却充满了不信。
    魔族老祖一脸严肃的说道：“你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没入帝级，无法觉醒曾经的真灵，难以判断这件事情真伪，但从古至今发生的这一切，你们自己不会好好琢磨一下吗？”
    他看着在场众人：“都认真想一想，身为你们的老祖，我用这种谎言欺骗你们的意义是什么？”
    在场众人也都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是啊，老祖骗他们的意义是什么呢？
    让他们所有人反感自己种族的那些先祖？
    然后呢？
    这时候，蚱蜢王开口问道：“老祖宗，如果您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我们即将跟人族的这场大决战，其实……也是那些古神祖先们早就算计好的？”
    液魔女王在一旁喃喃说道：“若是早就算计好的，那岂不是说，这场我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办法避免的战斗，最终无论谁输输赢，都没有真正的赢家。”
    古坦王道：“吸血的古神们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比较直接，甚至连“祖先”这两个字都不愿再说了。
    作为后代，可以义无反顾的去为祖先赴死，但没人愿意像现在这样，活着为祖先战斗，死了……成为祖先的血食。
    翼魔族的一名王级巨头有些失魂落魄的道：“所以就像很多人类说的那样，我们这群人，根本不配自称神族，我们……就是魔族。”
    蚱蜢王看了他们一眼，论智慧，整个神族的群族当中，蚱蜢族是当之无愧的金字塔尖。
    “都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蚱蜢王沉声说道，然后看向魔族老祖：“老祖可有什么要指点我们的？”
    魔族老祖想了想，道：“还是先打一场吧，如果尝试都没有尝试过一次，就直接去跟人族谈判，会让他们觉得我们特别怂。”
    所以是要谈判么？
    在场很多王级巨头听到这两个字，心中充满不甘。
    且不说谈判意味着失去了主动权。
    就说这无数年来，支撑着他们的最大信念，就是攻破九关结界，灭掉人族，占领这个世界，然后在宇宙破灭的大劫中，从容淡定的带着全部的记忆进入到新世界！
    一百步已经走出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后那一哆嗦，结果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假的。
    这种打击，实在是太重了！
    说是灭顶之灾也不为过。
    蚱蜢王沉思着，认真思考着这里面的得与失。
    良久，他喃喃道：“若是与人族展开全面决斗，那群邪恶的古神们自然是最开心的。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魔族老祖欣慰的点点头，还好，这些子孙后代中的佼佼者都是有脑子的。
    “不过老祖说的也对，这种时候，咱们贸然去跟人族谈什么停战，他们估计也是不会相信的……”
    “确实需要打一场，让他们看到我们不是没有能力与他们一战……”
    这时液魔女王开口问道：“打完之后呢？”
    很多王级巨头也全都看向蚱蜢王，他们也在关心这个问题。
    打不是问题，输赢也都不是问题，但打完之后呢？
    不想便宜那些邪恶的古神祖先，但人族会给他们一条生路吗？会愿意跟他们谈吗？
    再想想之前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想想人族最近崛起的那个年轻盖世天骄……说到底，无论是打还是谈，他们这群人都没信心在人族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蚱蜢王也是深感压力巨大，苦笑道：“老祖不是说了，打完之后谈么……”
    不等一群王级巨头开口，魔族老祖便直接说道：“关于这个，我已有计较，先打一场吧！”
    半月后。
    地球所在的人间位面。
    位于太阳系的冥王星通道处，爆发了一场大战。
    十万斩去自身修为的魔族精锐大军，跟八万驻守在这里的人族军团“不期而遇”，双方随即展开一场大战。
    战斗结束的很快。
    魔族输了。
    原因也很简单，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了！
    这群刚刚斩去自身修为没多久的魔族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环境。
    都没打多一会儿，就有大量魔族因为受不了这里的环境而死去，其中一部分顺着通道逃回了九关世界，剩下那些，大部分当场投降了。
    所以这一战真正死去的魔族数量并不很多，还不到三千。
    一个月后，同样也完成自斩修为的魔族老祖带领着几名王级巨头，直接降临到地球通道这里，提出要跟人类展开谈判。
    夫子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宋越。
    一周后，杭城。
    城主府的大会议厅里，一群来自华夏官方的人既激动又振奋，同时还有着强烈的好奇。
    传说中要毁灭人类的“魔族”，竟然主动要跟人类进行谈判了！
    关键他们都听说今天来的魔族，都曾是跟夫子一样的神仙！
    神仙落凡尘啊！
    当真是活久见了。
    在此之前谁敢想象，有朝一日能够看见活生生的仙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关键这些仙人……如今都变得和他们一样！
    都是凡人了！
    将修为斩到聚丹巅峰，那不是凡人是什么？
    很快，几艘巨大的飞行器飞临杭城。
    半个小时之后，各路大人物终于齐聚于此。
    除了宋越。
    他还在家里跟夏明月聊天呢。
    “怎么样，好不好玩儿？”宋越看着脸色红扑扑的夏明月笑着问道。
    “真好玩！”夏明月兴奋的道：“我还想玩儿一会！”
    宋越想了想：“那你自己玩吧，你家老祖宗来了，我得和他们谈判扯皮去了。”
    夏明月撅起嘴：“没有你我还怎么玩儿？算了算了，你走吧，我喊小雪过来陪我玩！”
    是的，夏明月跟着宋越回到了人间。
    事情发展到今天，就算两个种族之间曾经有过再大的仇恨和恩怨，也到了该化解的时候了。
    不然还能怎样？
    继续无休止的杀下去，便宜那些吸食后人血精的魔族古神？
    如果有必胜的信心跟把握，相信不管人族还是魔族，也都会想着尝试一下。
    问题是，无论人族还是魔族，其实都没有绝对必胜的把握。
    尤其这样打下去，双方必然都会死伤无数。
    最终结果其实还是便宜了那些吸血的魔族古神，何必呢？
    为了表达对宋越的信任，魔族老祖直接让夏明月跟宋越先回了人间，负责双方之间的沟通和联络。
    这不，夏明月跟宋越进到人间之后，很快就迷恋上了这花花世界。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过去那几千年简直白活了！
    人间多好啊！
    不，人间简直太好了！
    这里才是仙境好吧？
    她甚至有些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心心念念的想要成仙，想要离开人间飞升所谓的仙界？
    脑子有坑吧？
    这种绚烂无比的世界，哪怕只能活个几十上百年，那也是精彩无比的啊！
    每天都是那么的精彩！
    九关世界那种地方，虽然也有各种高科技文明的产物，有无数顶级智慧的结晶，可那是什么鬼地方？
    在那种地方就算能活千年万年……又能如何？
    于是她很快就迷上了这个世界。
    变成了一个大龄网瘾少女。
    因为知道宋越的一部分计划，她想提前感受一下虚拟世界，然后就去沉浸式体验了一下，然后……就无法自拔了。
    这些天天天扯着宋越玩机甲对战。
    虽然次次被虐，却乐此不疲。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别说宋越，就连钱芊雪都懒得虐她，倒是凌小涵偶尔会教育教育这个大龄网瘾女青年。
    不过夏明月进步也是神速。
    不管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大修士。
    经过这些年的不懈坚持，她虽然还是打不过宋越身边这群“变态”，但却已经可以在虚拟世界里虐一虐别人了！
    最近这段时间夏明月最大的感触就是在知晓了昆仑仙域的秘密后，跟宋越说的一番话——
    “为什么要进入新世界？宇宙不破灭该多好！就这样生活不好吗？轮回就轮回，有什么大不了？带着无数年的记忆，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关在所谓的仙域里面，本尊哪儿都不敢去，同样只能派出一具轮回身进入人间……这样的长生，真的很有意思吗？”
    如今知道宋越要去“谈判”了，夏明月忍不住再次提及这件事。
    她看着宋越：“除了老祖宗，其他人恐怕知道的都没有我多，宋越，待会儿你打算告知他们全部真相吗？”
    宋越想了想，道：“其实每个活在这世间的生灵，都有权利知道这些……不过，看情况吧！因为这世上，终究还是有太多生灵，想成为那个本尊永不死，记忆永不灭的存在。”
    夏明月轻叹一声，点点头：“祝你顺利！”
    此时已经有人过来请宋越过去。
    宋越看着夏明月道：“一切都会过去。”
    上午十点。
    杭城城主府的大会议厅内。
    第一次来到人间的魔族老祖跟蚱蜢王等几名魔族巨头表现还算平静，跟在他们身旁服务的曾经的“真仙级”魔族强者，也都很淡定。
    这里的一切虽然看上去挺新鲜，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
    到他们这种身份境界，还不至于看见什么都大呼小叫。
    这就好比古代的帝王穿越到现代，即便入眼的一切都很陌生，但也不会像很多人幻想的那样——表现得如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至少在人前，绝不会。
    魔族老祖很淡定，蚱蜢王也很平静。
    但还是有人不太高兴。
    不过不是魔族这边的，而是……人族。
    是一名西方阵营的高级政客。
    之所以被请过来，也是因为这是一场关乎全人类命运的谈判，虽然华夏是主导者，但也需要其他人共同见证。
    只是这名高级政客多少有点拎不清自己的位置，见宋越迟迟不到，竟忍不住发火了，不仅发火，还当中喷起宋越来。
    “太过分了！如此重要的会议，这么多的大人物等他一个人？”
    “真是太没时间观念了，也太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是不是以为凭借他一个人可以决定所有的事情？”
    “你们就不能派人去催一下吗？在座哪个不比他身份地位高？”
    魔族老祖和蚱蜢王几名王级巨头忍不住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那名发作的金发中年人，脸上非但没露出任何愉快之色，相反还有些变得紧张起来。
    你好勇哦！
    地球人都是这么强势的吗？
    这人难道不知道如今整个地球所在的人间，宋越才是最有地位的那个人吗？
    说起来，还真不知道。
    而且很多人总会想当然的认为高级的政客就应该很牛逼，不但智商极高，情商也是顶级，无论说话做事，都得是滴水不透……其实真的想多了！
    就比如眼前这位正在叫嚣的西方阵营政客，其实就是个典型的傻逼。
    无知到令人发指那种地步。
    只因为自家的财团在如今整个西方世界占据着霸主地位，然后需要一个家族代表进入到阵营当中，别人都不愿意去，就把他踢过去当吉祥物。
    又因为这些年来西方阵营的不断没落，各种顶级的消息根本到不了他们手中，到他们手中的，也都是一些二手的。
    精明的人会多少明白一点，像眼前这位，则是屁都不懂。
    在他看来，宋越不过是曾经的华夏修行者，去到“仙界”转了一圈，一事无成的又回来了。
    甚至在他眼中，所有从仙界回来的人……都是完全不值一提的！
    哪个能经得起一束粒子炮？
    哪个能打得过一艘战舰？
    就连今天这场被誉为关乎全人类命运的谈判会议，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在向人类求和，过来跪舔的一次会议！
    宋越那个“老家伙”，他算老几呀？
    这名来自西方阵营的政客在这里大放厥词，着实惊到了不少人。
    尤其华夏这边，很多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这位，没觉得他勇，只觉得他脑袋有问题。
    一些人甚至已经微微皱起眉头，同时看向其他来自西方阵营的人。
    那些人全都一脸无辜。
    有的耸耸肩，有的摊手，表示无奈和与他们无关。
    宋越当年收拾西方阵营的时候在场的很多人都刚出生不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小听着那个传奇人物的故事长大。
    非常清楚那个东方男人是个多么强大的存在。
    也从来没想过有人居然敢在这种场合，当众跳出来喷。
    这时候，一名华夏的官方人员面无表情来到还在那里大声抱怨的西方高级政客面前，冷冷说道：“请你出去。”
    “哈？”
    这名高级政客当场惊呆了。
    傻傻的看着对方：“我？”
    “对，你，出去。”
    在华夏这边的人们心中，宋越是谁？
    是这个民族的英雄！
    而且他们了解的信息远比西方人多无数倍！
    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白痴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赶我出去？”来自西方阵营的高级政客当场就怒了，大声咆哮起来。
    这下就连很多西方阵营的人也都有些生气了，不是对这名赶人的华夏官方人员，而是对这个白痴同胞。
    当场过来几人，半架着这位，就要往外走。
    会议厅内顿时变得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宋越来了。
    几乎所有人……包括魔族老祖和那些曾经的王级巨头们，瞬间起身，全部站起来，一起朝着门口的青年行注目礼。
    刚才还闹得凶的西方高级政客在看见宋越的一瞬间，顿时不闹了，一双眼瞪的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是宋越？”
    曾经离开地球多年的宋越，模样跟飞升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还是那么的年轻，就连最能代表人阅历的一双眼，看上去都依然那么清澈。
    宋越看向魔族老祖和几名曾经的王级巨头，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又对其他人轻轻颔首，打了个招呼。
    走到中间暂时没人坐下的长方形会议桌一侧中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魔族老祖跟几名王级巨头，纷纷从休息区起身，过来坐下。
    始终保持着沉默，哪怕西方阵营的高级政客闹得很凶也都没有说一句话的夫子、洛筠等人，此刻来到宋越身边，一言不发的和宋越一起坐下。
    整个会议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那名来自西方阵营的高级政客嘴巴张了张，却终究没能再说出什么话来。
    到现在他才明白，今天这场会议的主角是谁。
    而他，在西方阵营可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在这里，却连那张主会议桌……都没有资格坐！
    只能在后面旁听！
    “开始吧。”宋越看了眼魔族老祖，以及尽量变得“正常”一些，但身高依旧超过两米的古坦王等人，突然笑道：“仙道领域的王级巨头，就这样把自己修为全部给斩了，又直接过来，很有魄力。怎么样，可还习惯这种普通人的感觉？”
    蚱蜢王笑了笑，道：“多少是有点不习惯的，尤其……刚才那一幕，呵呵，慢慢习惯吧！”
    换做之前，西方阵营高级政客那种闹剧，在这群人面前，连表现的机会和资格都没有。别说这辈子，就算他再活一万年，恐怕连见到这几位小弟的小弟的小弟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是人间，慢慢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