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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里寒意逼人,我本能的缩了缩身子,抱紧双臂取暖。
七年前掉落寒潭之后,我就变得特别畏寒,长老说可能是浸泡在寒潭里时间久了,寒气入体的缘故,因为这个,他还特意传授给我一套内功心法,用以驱逐体内寒气。而千沫上次特意把赤焰送给我,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赤焰属火,和它呆在一起,有利于我寒气入侵的体质。
但是此刻,我觉得心中酸涩异常,一点都不想运功驱寒,只想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静静的呆一会儿。
我需要用身体上的寒冷,来驱逐内心的疼痛。
四下静谧无声,我闭着眼睛,却留意着周边的动静。忽然大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一个听上去有些耳熟的女声从外面隐约传来。“让开。”
守在外面的侍卫有些为难的说道:“侧夫人,将军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恍然。怪不得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原来是他新娶进门的那个女人,楼新月。
“大胆!”一声粗鲁的怒喝,却是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声。“什么人如此重要,连你家夫人都不能见!滚开,不然爷爷我打断你的狗腿!”
“三爷息怒,这真是将军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那名守卫抖着声音,听起来都要哭了。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低沉而清朗的声音响起,语气虽然平淡,却像是隐含着几分不耐。
这是贺连城的声音。
“连城大哥,你来的正好。”楼新月甜甜的回应道:“听说你已经揪出了那个混入贺家军的细作,义父有些不放心,便想着让三哥来看看。”
原来如此。刚才守卫口中的那位“三爷”,应该就是图巴族族长的第三子,扎布。
贺连城与楼新月的婚姻,本就是利益联姻。贺连城想要重振贺家昔年雄风,更甚者日后还可能要对付完颜律,后盾自然是越强越好,而图巴族族长选择与贺家联姻,想来也是把牌押在了完颜平身上。
“小贺,你这是什么意思?”扎布粗浑的声音再次响起,口气有些不满的质问道:“莫非我家小月想要来牢房见个犯人,还得经过你的允许?”
“三哥,你别胡说。”楼新月假意嗔怪道:“连城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他肯定是怕我有危险,所以才这么做的,连城大哥,你说对不对?”
片刻的沉默,然后我才听见贺连城轻轻“嗯”了一声,“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随后便是牢房铁门打开的“哐当”声,和几人前后进门的脚步声。我睁眼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贺连城颀长挺拔的身影。他身后,一个满脸胡茬,五大三粗的威猛大汉推着一辆轮椅缓缓而来。
那名汉子,想来就是图巴族族长的第三个儿子,扎布了。而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自然就是图巴族族长的义女,贺连城的侧夫人,楼新月。
自上次在煊王府被煊王挑断脚筋之后,她便只能以轮椅代步,再也无法行动自如了。
楼新月原本带着几分盈盈笑意的俏脸,在见到我的那一刻瞬间变色,抬手指着我,惊道:“你……竟然是你?”
贺连城见她如此吃惊的样子,双眉微微皱了一下。扎布见到我,满是黑须的脸上也有几分诧异,“怎么是个女人?”他转头看向楼新月,不解的问道:“小月认识这个女人?”
楼新月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悦耳动听,看向我的眸里却满是得意之色。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三哥,就是这个女人杀了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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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四面石墙。墙上,一盏昏黄的油灯,扑闪着若明若暗的光芒。
这是哪里?
我本能的动了动身子,却听到身边传来水波荡漾声和铁链相撞声,然后是一阵锥心的疼痛席卷而来,瞬间让我的意识清醒过来。
我想起来了,这里已经不是贺府的大牢,而是图巴族的水牢。
如果不是楼新月提起,我早已忘记了那个死在我手上的粗鄙大汉,图巴族族长的第五子,也是他最小最疼爱的儿子,那阔台。
我何曾会料到,当时我一剑杀了那阔台,今日却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水牢里,水面刚好没过我的胸口。身体浸泡在脏污而又冰冷的水里,心口憋闷的几乎难以呼吸,这样彻骨的冰冷和绝望,让我几近窒息。
这种感觉刻骨铭心。我想起了七年前,自己掉落在天山脚下那个寒潭中的时候,仿佛也是如此。
可是这次,再也不会有那个奋不顾身出手相救于我的少年。
浑身已被寒意侵蚀入骨。双手被两条粗长的铁链绑在顶上的铁架上,我强自忍着身体上的剧痛,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一番吐纳之后,体内真气缓缓流动,感觉暖和了许多。
这套心法是长老为助我抵御体内寒气特意传授于我的。这些年来,我潜心修练,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畏寒怕冷。但是此刻,我却被这水牢的寒意侵蚀的无法呼吸。
在贺府大牢,当楼新月说出就是我杀了那阔台之后,扎布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黑脸上犹自带着几分狐疑。“五弟可是我图巴族里数一数二的勇士,就凭这个女人如此瘦弱的小身板,能杀得了他?”
“三哥,此事千真万确,这个女人其实武功高强的很,我亲眼所见,就是她一剑刺进了五哥的胸膛,可怜五哥他是死不瞑目……”楼新月抬手抹泪,一派戚然之色。
扎布见楼新月说的情真意切,自是相信。他咧开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的冷笑。“那可真是巧了,三日后就是五弟的周年死忌,阿爸正为祭品发愁呢。我看就用这个女人做祭品,把她献给长生天,陪我五弟去吧。”
在图巴族人的观念里,人死后是上天而非入地的,他们称之为“长生天”。扎布的意思,就是要在祭天之礼上杀了我,好让我上天去陪那阔台。
“小月也正有此意。”楼新月笑靥如花,却是眼神狠毒。“有这样一个大美人去陪五哥,他肯定不知道多开心。”
他们兄妹俩一唱一和,贺连城在一旁却是沉默不语。我以煊王府细作的嫌疑被抓来,如今图巴族却要用我之命来给那阔台陪葬。我以为贺连城会提出异议。毕竟我细作的身份还未得到证实,而潜伏于军营的那个真正的细作还未现形。
可是我失望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了我半晌。可是在他沉如寒潭的眼眸中,我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小贺,这次你可别拦着我。”扎布拍了拍他的肩膀,“五弟死后,阿爸一直为没有找到杀他的凶手,无法替他报仇而遗憾,如今你帮他抓住了凶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啊,连城大哥,这次能抓到这个女人,可全都是你的功劳。”楼新月将轮椅推到贺连城身边,抓起他的手看向我,笑的娇俏动人。
她对千沫恨之入骨,自然也巴不得我早点去死。
贺连城上前一步,极为自然的甩开楼新月的手,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淡漠而疏离。从头至尾,他未发一语,直至最后拂袖转身离去,他留给我的,依旧只是一个背影。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他对我,是全然的无情。
“哐当”一声,水牢的铁门被打开,两名人高马大的图巴族兵士走进来,对门外的狱卒说道:“祭礼时间到了,把她放下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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