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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乔煊回道:“明白。如无意外,五日后巳初就是行动之时。到时我会让希儿打一通电话过来,如果她说的是二哥身体好些了吗?就代表一切顺利。如果她说的是想和二哥一起去探望父亲,就代表情况有变。”
童昱晴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说着白乔煊起身,“今日已经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否则让杜洛王的暗桩知道了,会生疑。”
卿子汀对童昱晴说道:“娮儿,代我送客吧。”
白乔煊婉拒道:“留步吧。”
童昱晴还是准备送他们出去,却不料白乔煊走了几步又回身说道:“二哥,这些日子你们还是留在蒲合为好,毕竟这里的安防要比宁台紧上数倍。大哥临终前说得对,有些人,并不会因为你躲到遥尘岛上就放下害你的念头。你们在这里,我也方便照应。”
卿子汀稍一躬身,“我记下了,多谢。”
如白乔煊所料,当督军继承人这枚重型*被卢天胜扔出去之后,蒲炘州的土地都震上三震。可惜他的目的却没有达到,因为消息发布后所有人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这也就意味着,杜洛王埋在他们身边的那枚随时有可能会爆炸的*并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反应。他不得不佩服,这个暗桩的沉稳,也因此而更加确定,杜洛王布的这个局,事关蒲炘州所有人的生死。
白乔煊与杜洛王心知肚明,这是他们之间的一场战争。但被卷入其中,被当作棋子的人不明白,就比如卢敬鹏。当他拿到那纸电文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怒气冲冲地冲进卢天胜的房间,厉声质问道:“为什么?!在你心里,我比不过卢敬挚和卢敬武也就罢了,难道我连一个外人都比不上吗?”
卢天胜强撑着自己坐起来,无奈地叹道:“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才会做出这个决定。鹏儿,放手吧,你不是白乔煊的对手,你斗不过他的。我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放手,至少还可以享一世荣华富贵。”
卢敬鹏笑得苍凉,“从小到大,我拼了命地努力,以为只要我把你交代的事情做好,你就能像疼爱二哥一样疼爱我,能像器重大哥一样器重我。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你只有两只眼睛,一只眼睛里只能装下一个儿子,根本没有我的位置。没有可以,你不给我,我自己去争就是了,可是现在,你竟然连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一句我斗不过白乔煊,就想把我一辈子的希望尽数摧毁。为了我好?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吗?我看你是为了你那个宝贝儿子吧!”
如果换作以前,卢天胜早就让人把他拖出去了,可现在他却只是长叹一声,说道:“孩子,我承认,我有私心,以前也没有给过你公平的待遇。但是无论如何你要相信,父亲再有私心,也不会害你。我只剩你和你二哥两个儿子了,我真的不想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就当父亲求你了好不好?别再执迷不悟了……”
卢敬鹏大力甩开卢天胜的手,卢天胜病体未愈,一下摔倒在地,卢敬鹏怒吼道:“不!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敢挡我的路,就休要怪我不念父子情分,狠下杀手!”
卢天胜拼命想要抓住儿子的袍脚,却没有这个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艰难地举起手枪,杀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兵士……
即使卢天胜替卢敬鹏灭了口,也没能压制住悠悠众口,蒲合很快就传出卢敬鹏对父不敬的传闻。卢敬鹏看着原本已经投靠自己的人一个一个心猿意马,再难抑制内心的不满,决定送白乔煊上西天。
行事前夕,卢敬鹏在西郊树林里最后一次叮嘱杀手白乔煊翌日的行程安排,刚送走了他们,就遇到了面色苍白的和氏。
卢敬鹏惊慌失措地叫道:“三……三姨娘,您怎么在这里?”
和氏突然跪到卢敬鹏面前,哭道:“鹏儿,姨娘求你,放手吧……”
寒冷渐渐代替了惊慌,占据了卢敬鹏的眼眸,他冷声问道:“是卢天胜让你来的?”
和氏摇了摇头,卢敬鹏几乎是在尖叫,“你向来深居府中,不问世事,不是他告诉你的,你又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和氏哭着说道:“真的不是你父亲让我来的,是我这些日子一直派人跟着你,才知道你在这里的。你就听姨娘的话,跟我回家吧,好吗?你还有发妻幼子,不是孤身一人。姨娘虽然愚笨,但也明白你明日一旦败了,就是一败涂地。你有没有想过,你若败了,他们该怎么办?姨娘又该怎么办?姨娘就只有你这一个……”
和氏突然想起以自己的身份,不配称卢敬鹏为儿子,转而说道:“现在这样,白乔煊至少会看在希儿的面子上留你一条生……”
和氏话未说完,就被卢敬鹏喝断,“连你也不相信我?连你也觉得,我一定会输?!好!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斗不过白乔煊,那我就一定要让你们看看他是如何死于我手的!”
卢敬鹏拔腿就走,和氏痛哭着抱住了他的腿,“鹏儿,鹏儿……你不能去,就当姨娘求你了好吗?我求求你……”
卢敬鹏看着伏在地上的和氏,不由也红了眼眶,他哭着笑道:“姨娘?你是我的姨娘吗?你明明是我的亲娘啊!可我为什么不能唤你一声母亲?为什么我一定要唤一个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人为娘,却只能唤你为姨娘?!因为我是庶出之子,你只不过卢家的妾室!可同样是庶出之子,为什么他卢敬挚就可以唤亲娘为娘?因为他的母亲是卢天胜最宠爱的妾室,他是卢天胜最宠爱的儿子!这么多年来,大房有权势,二房有宠爱,我们三房有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在卢家活得连钟舜华的狗都不如!你一向以卢天胜为天,可他的眼睛里何曾有过你?在他眼里,你比给他提鞋的奴婢高贵不到哪儿去!我就问你一句,凭什么呀?你怀着我的时候差点被苟氏那个贱人害死,你拼了命地为他生下儿子,他凭什么看不起你?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过一丝不甘和怨恨吗?”
和氏哭得泣不成声,“鹏儿,姨娘没有读过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人要想快乐,就不能总想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是,我没有夫人那么好的家世,也没有你二姨娘那么好的福气,可是我现在有儿有孙,有一处安身之地,真的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着。”
卢敬鹏吼道:“可是我不想就这样活着!不想仰人鼻息,苟且偷生地活着!姨娘……哦不,母亲,等我杀了白乔煊,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唤您为母,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你就乖乖回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卢敬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独留和氏伏在地上,哭喊着他的名字……
卢敬鹏自以为准备周全,奈何白乔煊对他早有防备,安然无恙之外还将人证、物证全部摆在世人面前。当然,为了仁德的名声和先前对卢天胜的承诺,白乔煊并没有杀卢敬鹏,只是将他软禁了起来。
白乔煊与卢敬鹏之间的明争暗斗牵动着许多人的神经,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意他们的胜负。
顾维清将卢敬武的骨灰与寒汐的骨灰撒在一起后,心绪低迷,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回蒲合后,听说白乔煊的事后也是不屑一顾。
徵岸见他如此,提议道:“公子,不如我们去看看卿公子?”
顾维清沉吟片刻后,说道:“也好,这世上应该也只有子汀,能理解我此刻的心境。我也应该去看看他了。”
徵岸直接送他到了卿子汀的府邸,顾维清隐约觉得站在门口的人有些眼熟,走近一看更是惊喜,“安歌?”
一袭白裙的安歌转过身来,莞尔一笑,“是你啊。”
顾维清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安歌神情黯淡,顾维清拍了一下脑袋,笑道:“你瞧我这记性。卢伯母是你的恩人,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回来祭拜。”
安歌一声哀叹,“夫人一生所求,就是儿女平安,可惜天不遂人愿,大少爷年纪轻轻,就身患绝症。母子二人竟一并去了……”
顾维清的脸色也不好看,“敬武困于心结,长期肝气郁结,以致气血失调,灯枯油尽,还不是拜他父母所赐?说句大不敬的话,无论卢天胜和钟舜华今生有怎样的下场,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安歌无法反驳,索性沉默,顾维清察觉到自己太激动了,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不好意思,我无意对你无礼。你去看过卢伯母了吗?”
安歌回道:“我怕她不愿见我,只远远地磕了三个头。”
顾维清颔首,“也算尽了心意。走吧,我们不说她了,进去看看子汀。”
顾维清往前走了几步,却见身边无人,回头见安歌还在原地,叹道:“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子汀早就忘了,你还顾忌什么?”
安歌不确信地问道:“你又不是公子,怎会知道他忘没忘?”
顾维清只能走回来,拥着她往前走,“我是谁啊?他肚子里的蛔虫!我还能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吗?听话,既然已经走到家门了,就进去看看他,不然你晚上能睡好觉吗?”
卿子汀本在后花园与童昱晴赏花作画,听说他们来访后,连忙放下手中的画笔,前去相迎。
“歌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和他一起来?”
顾维清不乐意了,“什么叫怎么会和我一起来?她不能和我一起来吗?”
卿子汀懒得理他,只对安歌嘘寒问暖。顾维清几次插话都插不进去,只能对童昱晴抱怨道“弟妹,你给我评评理,世上哪有主人不理客人的道理?”
童昱晴站在卿子汀身旁,异常乖巧地回道:“顾公子说的话,昱晴听不大懂。对昱晴来说,夫君就是道理。”
顾维清捂住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天呐天呐……连你都学坏了,真是近墨者黑……”
童昱晴和安歌异口同声地质问道:“你说谁是墨?!”
卿子汀得意地看着顾维清,顾维清哼了一声,自顾自地给自己斟茶去了。
卿子汀和童昱晴带他们二人游览新府时,顾维清看到卿子汀作到一半的画,说道:“你这手法,越来越像子墨先生了,不过跟我比,还是差远了。”
童昱晴听到前半句,刚奇怪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经了?后半句一出,她才觉得,这是顾维清在说话。
安歌嗤之以鼻,顾维清说道:“不信我们比一比啊?看看谁画得更好?弟妹,你还坐在那里,摆出同样的姿势。”
童昱晴无所畏惧,比就比,子汀又不会怕他。童昱晴坐过去后,顾维清提笔就想补卿子汀的画,却被卿子汀拉开,“你要画,就画你那些莺莺燕燕去,别画我的若娮。”
顾维清笑道:“你的夫人这么金贵,连画都不让画啊?难道是怕我画得比你好,让你在夫人面前丢了颜面?”
卿子汀像一个要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就不让画!你要画就画别人。若娮只能我来画。”
顾维清无奈,环顾四周,见安歌闲着,随口说道:“歌儿,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摆个姿势,让我来画你吧。”
安歌蹙眉,“一直摆一个姿势很累的,让我为公子摆还可以,为你摆?”
安歌摇摇头,顾维清觉得无聊,随手扔了画笔,“不画就不画,谁稀罕似的?”
安歌见他真的要走,叫道:“喂,你真走啊?哎呀,好了……我摆就是了。”
顾维清也不理她,继续往前走,卿子汀喊道:“差不多就行了啊,再走就过分了。”
顾维清嬉皮笑脸地跑了回来,安歌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当,但看卿子汀已经坐了回去,只能配合他们完成这场比试。
四人一坐就是一下午,卿子汀上午已经画完了一半,按理说应该比顾维清先完成才是,但由于他太想把童昱晴的美好全部展现在这幅画里,反而在踌躇犹豫之中比顾维清完成得还要晚。
不过这场比试的胜负,都不必请人评判,在四人看到两幅画时就已见分晓。顾维清瞄了一眼卿子汀的画就说道:“好吧,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你请客,我饿了。”
安歌笑道:“这么快就被肚子里的馋虫打败了呀?哪有让赢者请客的道理?”
顾维清一脸坏笑地看着安歌,阴阳怪气地说道:“哎?你这话似乎说反了吧?为了给你家公子省银子,连该谁请客的道理都记不住了,意图太明显了啊……”
安歌噘着嘴,童昱晴笑揽住她的肩膀,对顾维清说道:“你别得理不饶人,这顿饭,子汀不请,我请就是。”
顾维清见童昱晴和安歌一片和谐,挤眉弄眼地说道:“还真是贤惠大度啊,子汀,不如你把歌儿也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卿子汀狠狠踩了一脚,只能龇牙咧嘴地跳着走,把童昱晴和安歌都逗得哈哈大笑。
送走顾维清和安歌后,童昱晴说道:“子汀,你觉得他们二人如何?”
卿子汀没听懂她什么意思,“什么如何?”
童昱晴笑道:“我是说,他们两人在一起如何?”
卿子汀愣了一瞬后,说道:“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做这个月老了,免得害了歌儿。维清这个人呐,从他十四岁带回第一个女人开始,我就没见过哪个女人在他身边待的时间超过两个月。你算一算,即使他每两个月换一个女人,这么多年他换过多少个女人了?更何况他还不是两个月一换,最过分的时候,他一次带出来十几个女人。这样的人,你让我怎么放心把歌儿交给他?”
童昱晴想了一想,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还是笑道:“听你的语气,像是歌儿的父亲,在选女婿。”
卿子汀一手将她拉入怀中,笑看着她的脸,“怎么,吃醋了?从不吃酸食的人竟然也会吃醋?”
童昱晴环住他的脖颈,眼含笑意,“我若吃醋,还能让她进我的家门吗?夫妻之间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又怎能共度一生呢?”
童昱晴不经意间瞥到卿子汀今日作的画,问道:“你向来不喜欢用卢敬挚这个名字,怎么今日在画中署的是挚字?”
卿子汀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父亲是如何为我们兄弟四人取名的?”
童昱晴思忖着回道:“父亲年轻的时候一定崇尚武事,所以才会给大哥取名为敬武。三弟、四弟一鹏一飞,我想父亲应该是希望他们能够像大鹏鸟一样振翅高飞吧。”
卿子汀摇了摇头,“你说对了一半,大哥名为敬武,的确是因为父亲崇尚武事。但三弟和四弟的名字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你还记得叶儿的孪生哥哥吗?父亲本想唤他敬岳,可惜还没等录入族谱,他就夭折了。”
童昱晴喃喃念着:“鹏、飞、岳……我知道了!父亲是不是很敬重岳飞啊?岳飞的字就是鹏举。”
卿子汀颔首,童昱晴又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父亲本该唤你敬举,这样岳飞、鹏举四字就凑齐了。可父亲却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你在他心里是特别的,母亲是他此生挚爱,他的母亲的感情也是真挚热忱,你的名字应该由此而来。”
卿子汀目光如水,童昱晴在他眼中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心中格外宁谧,“这个我应该没有猜错吧?”
卿子汀笑揽住她,“没错,我的名字的确由此而来,不过挚字除了你说的那两个意思,还有第三层深意,你可知是什么?”
童昱晴摇着头,卿子汀握住她的玉手,十指交错,紧紧相依,“挚,是执手,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童昱晴恍然大悟,笑道:“我倒从没想过把字拆开来看。”
卿子汀淡淡道:“所以一直以来,我不是不喜欢敬挚这个名字,而是不喜欢卢这个姓氏。虽然我从不曾与人抱怨过什么,但我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我不姓卢,周遭的一切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如果说这个姓氏还曾带给过我一丁点的幸运,那就是它让我有机会得到你的心。”
童昱晴心中酸楚,伸手抚平他的眉头,“有父亲的支持,乔煊很快就可以接掌蒲炘州。到时不管杜洛王在或不在,不管暗处还有多少危险,卢氏都不会再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家族。你也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担惊受怕。”
卿子汀问道:“卢氏不是众矢之的,白氏就要树大招风了。你不怕吗?”
童昱晴坦诚地回道:“怕,但比起你来承受这些,乔煊来承受,我的害怕会少一些。因为我怕,他会让敌人更怕。”
卿子汀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童昱晴忙道:“你千万不要这么说。遇到你之前,我从未体会过安心二字。无论是我那五个所谓的未婚夫还是乔煊,都无法让我的心安定下来。只有你,能够让我放下所有的防备,活得踏踏实实。”
卿子汀臂上一紧,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娮儿,等乔煊处理完杜洛王的事情,我就带你去游历百川,看看蒲炘州的大好风光。累了,我们就回遥尘岛,冬赏红梅白雪,春待紫藤花开,夏观绯袖新荷,秋览北山金菊。一生一代一双人,你说好不好?”
童昱晴笑靥如花,轻声应道:“好。”
时光在这一刻隽永绵长,窗外月光清凉,屋内的月光却被两道纤长叠错的身影揉得暖如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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