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艺江湖,斩尽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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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小峰突然惊醒,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礁石岛上。
    他看到在另一边的礁石上,坐着一个少女。少女背对着他,正在梳弄那瀑布般柔美顺滑的秀发,她穿的是一身深蓝色的束胸长裙,蓝得就跟大海一样,又有着纤细的腰肢和玲珑的曲线,有一瞬间,唐小峰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条美人鱼。
    少女转过头,看到他醒了过来,于是轻盈地向他走来。
    礁石上长满了各类苔藓,她光着脚丫行来,就像是美丽的精灵行走在轻盈的荷叶上一般,没有失去一点平衡。
    她的肌肤细腻如缎,洁白如雪,再配上红润的脸蛋和柳叶般的眉,搭配出一种让人窒息的美。她的眼眸就像是黑色的珍珠,散出神秘而又惑人的光泽,又像是天上的星辰,闪亮在漆黑的夜空。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唐小峰忍不住问道。
    “奴家廉锦枫,见过唐公子。”少女缓缓下拜。
    唐小峰心头一震,想道:“原来她就是廉锦枫!”
    廉锦枫同样也是花神转世,只是跟颜紫绡又或是书里的其他少女不同,在后世,廉锦枫取参救母的故事并不只是出现在《镜花缘》这本书里,同时也被改编成各种戏曲,连著名的京剧大师梅兰芳,都曾出演过这个人物。
    由她取参救母改编而成的戏曲,名字就叫《廉锦枫》!
    唐小峰自然不能跟这少女说,自己早就听说过她的事迹。他问:“锦枫姑娘,是你救了我么?”
    廉锦枫声音轻柔:“公子与胡二娘交手时,奴家恰巧藏在暗处。虽然那胡二娘擅长舞水弄浪,但奴家却也习得一些水性,能够在深海中藏得一日一夜,故而未让她发现。那鬼斧山贼寇与奴家有深仇大恨,幸有公子杀死鬼斧山的三当家,昨夜又刺伤胡二娘,替奴家报得部分深仇,奴家甚是感激。昨夜见公子赶走胡二娘后,沉入海中,性命垂危,故将公子救到这里。”
    唐小峰诧异地问:“你跟鬼斧山有深仇大恨?”
    廉锦枫垂泪道:“家父廉礼,本是君子国的上大夫,数年之前,被国王派去征剿海寇,不想误中敌计,被鬼斧山海寇围攻,全军覆灭,家父也死于‘鬼剑’石中天的幽泉剑下。父亲死后,家中财产耗尽,仆婢流亡,家母忧劳成积,一年前也不幸去世。母亲去世后,奴家虽有心为父报仇,奈何鬼斧山的三位贼首本事了得,奴家根本没有报仇的本事。昨日,奴家在水仙村听得有人杀了鬼斧山的三当家,故曾进入城内,在城中见了公子一面,只是公子不曾注意罢了。”
    廉锦枫是在君子国出生,父亲因带兵剿贼而死,这些书里都有记载,只是她的父亲竟是死在“鬼剑”石中天的剑下,这点唐小峰倒是第一次听说。
    唐小峰小声问道:“不知昨夜枝通使与胡二娘所说的话,姑娘有没有听到?”
    “公子问的,可是鬼斧山贼寇与我国互有勾结之事?”廉锦枫低声道,“其实此事,奴家亦多少有些怀疑。家父性情梗直,一向刚正不阿,当日被派去剿贼时,虽然小心谨慎,但不知为何,所行路线竟会被贼人掌握得一清二楚,这才导致全军覆没,如今想来,只怕是家父在朝中得罪之人太多,这才被人借贼寇之手害死。”
    唐小峰苦笑道:“你们君子国不是礼乐之邦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廉锦枫叹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国向有禁令,但凡批评国政,又或是在外人面前有辱国体者,不但自己要受重罚,家人也要连坐。这‘君子之风’,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看罢了。不过,只要不妄谈国政,不行有辱国体之事,就算跟外人做生意时吃些小亏,朝廷也总会给予补偿,故而国人在与外人做生意时,往往并不拘泥于小得小失,时长日久,也就博得这‘好让不争’的声誉。”
    原来如此……
    这所谓的“君子之风”、“好让不争”,对君子国来说更像是用来吸引外族前来做生意的招牌,而在暗地里,他们却又募养和勾结海盗,在东海四处劫掠,用来补贴国民。
    此时,金乌已从大海的另一边升了起来,霞光照射在海面上,仿佛铺上了无数的秋枫。唐小峰想起一件事,问:“说起来,昨夜那胡二娘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我仅仅是看着她的眼睛,就感受身体里像是着了火一样,连枝室也在我身边自燃而死,姑娘可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廉锦枫道:“我只听说胡二娘的这道妖术,名为‘洪炎入鼎’,其它也就并不清楚。昨夜将公子带到这里时,公子全身发烫,仿佛高烧一般。奴家别无他法,只能试着给公子喂些冰菊、海桑等清凉解毒的药剂,好在吉人天相,公子的高烧终于退去,至于是那些药剂起了作用,还是胡二娘的妖术过了时效,奴家却并不清楚。”
    唐小峰想:“原来她昨晚,竟是在我身边照顾了一个晚上。”
    又见廉锦枫美若天仙,比颜紫绡还要漂亮得多,不由多看了几眼。
    廉锦枫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脸不由得红了一红。唐小峰低声问:“锦枫,你说你想要报杀父之仇,但威震山虽然已死,石中天和胡二娘却还活着,你想要怎么报仇?”
    少女见他竟直呼起自己的名字,于是抬头看他一眼后,低下头去:“不管是石中天还是胡二娘,奴家都没有杀他们的本事,这仇……奴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报得。”
    唐小峰大声道:“如果我帮你报了仇,你要怎么报答我?”
    廉锦枫没想到他竟然问得这么直接,一时怔了一怔。她在心中忖道:“这人先是盯着我看,又直呼我名,明明还没助我报仇,却先问我该如何报答,毫无君子之风。”
    又想道:“我国从上到下,人人都以君子自居,却又如何?暗地里的勾当,其实并不比外面那些男盗女娼之辈好上多少。为人子女,若不能替父母报仇,那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只要他能替我报得深仇,他是君子也好,小人也好,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少女毅然拜道:“若是公子真能替奴家报得深仇,奴家情愿为奴为婢,一生服侍公子。”
    唐小峰脱口说道:“我不要你做我的奴婢。”
    廉锦枫低低地咬了咬唇,虽说只要能够报得父仇,自己就算纵身火坑,亦是无悔,但唐小峰的色心却还是让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不豫。若不是这人确有剑侠的本事,并非单纯的空口说大话,只怕她现在早已掉头而去。
    她生冷地道:“公子替奴家报仇之后,不管要奴家做什么,奴家定……”
    唐小峰兴奋地道:“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在上一世,他刚上高中就被车撞死,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这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穿越到这个时代后,虽说唐代的礼教比起明清要松上许多,但男女之防却也还是存在,不可能男男女女一窝蜂地去上学,自然也没有什么女朋友,虽说这两年有个颜紫绡一直陪在身边,但那更像是一同学习的同学或是姐弟,所以在心里头,他还是想要有一个真正的“女朋友”,以满足上一世没谈过恋爱的缺憾。
    廉锦枫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他,同时在心中想道:“我错怪了他,原来他是想让我做他的红颜知己。其实也是呢,他要真的对我心存淫念,以他杀死威震山,杀退胡二娘的本事,若要对我强行施暴,我又如何敌得过他?而现在,他只是为了与我结交,便欲助我诛杀仇人,如此作风,倒是颇有侠士之风。”
    她感激地道:“多蒙公子厚爱,不管公子能否助奴家报得父仇,奴家都愿意做公子的女朋友。”
    她只从字面上去理解“女朋友”三个字,以为这“女朋友”与“红颜知己”是差不多的意思,却不知道自己的理解,与唐小峰的意思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唐小峰高兴得差点跳起脚来,抓住她的手,激动地道:“真的吗?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可不能反悔。”
    廉锦枫想,我只是答应与他为友,他为何就开心成这样?于是微笑道:“奴家自然不会反悔。”
    唐小峰牵着少女的手,只觉得细腻如水,握在手中,就好像握着软玉一般,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好在虽然开心,他却也知道有些事猴急不得,于是牵着少女在石上坐着,与她谈天说地,培养感情。
    廉锦枫虽然被他握着手,但古时候握手言欢乃是常事,虽说这种“常事”一般只在同性之间,异性之间比较少见,但见唐小峰眉开眼笑,却没有更多举动,反觉得他坦坦荡荡,与其他男子不同。
    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多,一个来自天朝岭南,一个生于海外岛国,聊起身边的各种事迹,自然觉得处处新鲜。这时,唐小峰想起一件事,问她:“锦枫,你说你能够在水中闭气一天一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书里确实也曾提到,说廉锦枫有这种奇特技能,但唐小峰一直以为这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人又不是鱼,怎么可能在海底待上那么长时间?
    廉锦枫道:“家母一向有阴虚之症,服药即吐,只有以海参煮食,才能稍微缓解病情。然而在父亲死后,家产耗尽,母亲病情加重。奴家听说海参产自大海,只要有入海的本事,就能在海底取得,于是找一口大缸,天天伏在水中,练习水性,当时只是想着,能够练得与那些能够在水中闭气数刻的水手一般,也是好的,却连自己也没有想到,竟在误打误撞中,学会了一套内息之术,将一口气藏于经脉之间,时时游走,竟真的就能数个时辰潜在水中,不用上来,自那之后,奴家便时常入海取参,又自学了些剑技,以应对海兽。可惜虽然海参能够缓解母亲的病情,却未能彻底治愈,家母终究还是因病而死。”
    唐小峰见她神情哀伤,不由想起书里那句“愿开一面仁人网,可怜儿鱼是孝鱼”,心里也不禁替她难过。
    他问:“这内息闭气的办法,会不会很难学?”
    廉锦枫拭去泪痕,道:“当初奴家自己练习闭气时,虽觉艰难,但领悟出来后,却又觉得其实也简单得很。你若要学,我便教你。”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想,那胡二娘外号叫做鬼水,以后我仍然有可能在海上与她相撞,到那时,如果我会这种海底闭气的本事,要对付她时,也就容易一些。”
    当下,廉锦枫就将自己悟出来的那套闭气之术讲解给他听,她本是水仙花花神转世,同样有过人天资,这套内息闭气的方法虽然是她自创,却暗合道家内景修炼之法,且别有创新,只是她自己还没有这个意识罢了。
    唐小峰按着廉锦枫所教,将一口外气化作内息,在体内循环不休。两人一同跃入海中,廉锦枫带着他在海底游走,唐小峰见这大海深处五彩斑斓,光怪陆离,又看到各种诡魅植物和奇异海兽,竟是流连忘返,直想着,原来海底竟是这个样子。
    从海里出来后,唐小峰看去,见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极是难受,往廉锦枫看去,却见她秀发和肌肤都是湿的,偏偏身上这件蓝裳,水珠自然滑落,看上去竟依旧干爽,心中诧异。
    廉锦枫见他一脸疑问,笑道:“大半年前,我在海底捕鱼,无意间救下一位鲛族的人鱼姐妹,这件衣裳就是她送我的报酬。鲛族一向善长织绡,她们织出的绡衣遇水不湿,遇火不焚,也不知道是怎么制出来的。”
    唐小峰这才明白过来。
    此时,日头已移过中天,他心想再不回客栈去,颜紫绡只怕会到处找他,于是向廉锦枫说了一声,又用剑光载着她一同往君子国飞去。
    廉锦枫在唐小峰身后踩着飞剑,开始时还是些提心吊胆,谁知飞在空中,却有一种红色的气流托着自己,竟比乘船还要平稳,心里不由得暗暗羡慕。只是她出生自谦恭有礼的君子国,再加上脸儿也薄,虽然羡慕,却不好意思让唐小峰教她。
    唐小峰将少女送到君子国水仙村后,急急忙忙回到客栈。
    颜紫绡一看到他就冲了过来,雌虎般盯着他问:“死小峰,你昨晚去了哪里?”
    唐小峰赶紧举起双手:“你脸上的花不是我画的……”
    颜紫绡狠狠地瞪他一眼:“以后再找你算账,我们快走。”
    唐小峰刚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一群将士便已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吴之祥排众而出,厉喝道:“将凶手拿下。”
    那群士兵齐涌而上,颜紫绡剑光一撩,他们手中的长矛纷纷断落。颜紫绡冷然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许你们抓他。”
    吴之祥哼了一声,看着唐小峰:“你可知罪?”
    唐小峰笑道:“知什么罪?”
    吴之祥死死地盯着他:“昨夜,岐舌国通使枝室,在海上遭人劫杀,有人指认你是凶手,你有何话可说?”
    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唐小峰耸了耸肩:“你们有证据?”
    吴之祥冷笑道:“你杀人劫货后,虽然想要毁船灭迹,但有一人在落海后,被渔民救起,将你告发。而经过调查,你昨晚回到客栈后便悄然离去,你去了哪里?”
    唐小峰叹一口气:“我去了什么地方,好像没必要向你汇报。”
    他原本打算一回来就拉着颜紫绡离开君子国,倒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直接栽赃,把他说成是杀害枝室的凶手。而这也更加证实了,君子国与胡二娘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否则,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当时在场?
    颜紫绡见他不吭声,急道:“你们肯定弄错了,小峰跟那姓枝的无冤无仇,绝不会好好的跑去杀他。”
    吴之祥面无表情:“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先束手就擒,随我去公堂对质?我君子国乃礼仪之邦,断不会冤枉好人。”
    颜紫绡有些犹豫,唐小峰却在心里冷笑。
    这里是君子国的地盘,真要听他的话束手就擒,到时没有罪都可以被他整成有罪。
    “紫绡姐,”唐小峰淡淡地道,“我们走。”
    颜紫绡问:“去哪里?”
    “自然是离开这里,回东口山去,”唐小峰的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嘲弄,“什么君子国,不过是伪君子国罢了。”
    吴之祥脸色一变,冷笑道:“莫以为你们精通剑术,就真有离开这里的本事。”
    话音未了,从远处飞来一群异兽,这些异兽俱是人面狮身、长有双翼,狮背上还坐着手持强弩的战士。唐小峰看着这些异兽,暗自忖道:“这些,莫非就是《山海经》里所记载的英招?”
    数十支利弩对准唐、颜二人,两人挚出飞剑,背靠着背,小心戒备。
    吴之祥森冷地道:“现在放下兵器还来得及,最好不要自误。”
    颜紫绡见他咄咄逼人,心里也涌起怒意:“不放下兵器,那又怎样?”
    吴之祥的目光闪过冰冷的杀意:“放——”
    “箭”字还没出口,唐小峰突然一声大叫,他叫得惊天动地,就好像突然看到大怪兽一般。所有人都愕了一愕,朝他看去,他却捂着裆下跳脚:“尿急,尿急,你们等等,我去撒下尿。”
    抓着颜紫绡的手就往客栈里跑。
    少女大叫道:“你上茅厕,抓我一起去干嘛?难道我一个女孩子还跟你一起上……”
    吴之祥突然反应过来:“放箭!”
    唐小峰却已抓着颜紫绡窜入客栈,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两人从客栈的背面破壁而出,御着剑光朝大海飞掠。
    吴之祥又气又怒:“追。”
    数十名骑着英招的战士急追而去,然而唐、颜二人御剑的速度太快,他们又如何能够追上?
    唐小峰与颜紫绡一同往北面的东口山飞去,没几下,就已将那些骑着英招追赶他们的士兵甩在后头。
    颜紫绡气道:“小峰,我们这样逃走,以后哪里还说得清楚?”
    唐小峰耸了耸肩……不管逃不逃,反正就是说不清楚。
    “而且,就算要逃,也不用弄这种花样吧?那些人根本就挡不住我们。”颜紫绡对唐小峰的“尿遁”很不满,觉得这样很没有面子。
    唐小峰嘻嘻笑着,他当然知道那些士兵根本拦不住他们,但他就是喜欢弄这样的小花样。
    我可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怎么能学街头混混一样,整天打来打去?
    见颜紫绡还在生气,他正要哄上几句,安慰安慰,就在这时,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很难说清,就好像是一个盲人在深渊前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并不知道自己面前是可以让人粉身碎谷的险地,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无缘无故地感受到了危险,然后停下了脚步。
    他一下子拉住颜紫绡。
    两人一同御着剑气顿在空中,惊疑张望,就在这时,远处突然飞来一道黑雾,黑雾急速幻化,具现成形,变成一支巨大的黑剑。
    一支漆黑如夜,诡秘莫名的剑。
    一支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剑。
    黑剑一下子就向他们斩了过来。
    他们腾身而起,黑剑从他们脚下斩过,将空间撕出黑色的裂口。
    眼见黑剑连续不断地劈来,两人各出飞剑,击在黑剑上,交击出绚丽的火花,却无法将它截下。两人大吃一惊,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但这种千里御剑的本事,却是他们比不了的。
    他们左拙右支,狼狈闪避。
    黑剑在他们身边斩出道道裂缝,连空气都被裂缝的强大吸力拉扯进去。
    他们心知不妙,彼此对望一眼,一个手捏雷诀,一个手捏风诀,突然出手。两支飞剑撞向黑剑,再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黑剑被这招“风雷破九霄”撞得抛飞,却又很快定在那里,越涨越大,化作一支直连华山也可轻易劈开的巨剑。
    强大的杀意狂涌而来,丝丝寒意直扣人心。两人同时生出无法抵挡的感觉。
    少女颤声道:“怎么办?”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直往下沉,黑剑在他们身后蓦然劈落,而他们已跃入了大海。
    黑色巨剑劈在海面上,海水立时分开,现出一条深邃的裂口。
    紧接着,黑色巨剑有灵识般地在天空飞旋,直到海面闭合,风平浪止,也没有看到唐、颜二人出来,这才化作一道黑影飞向天际,闪电般消逝而去。
    唐小峰拖着昏迷的少女,爬上一座礁石岛。
    他跟廉锦枫学了内息闭气的本事,就算在海底沉上几个时辰也不会有事,颜紫绡却没有他这样的好运,连灌了几口海水,一下子就不省人事。
    他让少女趴在自己腿上,帮她咳出海水,见她终于缓过气,这才安下心来。
    将少女翻过身来,见她还没有苏醒,唐小峰嘿笑着,心想上一世从电视上学到的“人工呼吸”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于是低下头去,要去亲颜紫绡的嘴儿。
    颜紫绡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见唐小峰的脸越贴越近,不由尖叫一声:“小峰,你做什么?”
    可惜……她怎么不迟点醒来?
    颜紫绡发现自己被唐小峰抱在怀中,两人的衣裳本就已经湿透,在这样的暧昧姿势下,颇有一种肌肤相贴的感觉,脸无由地红了一红,不知怎的,竟有些扭捏起来。
    唐小峰见她居然没有马上跳起,也不管那么多,左手环着她的背,右手从正面搂着她的腰,竟还抱得更紧一些:“紫绡姐,你没事吧?”
    他当然知道,颜紫绡的御剑之术跟他一样练到了红华境界,灌上几口海水,其实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却还是故作关切地问一下。
    “有、有一点头晕……”颜紫绡觉得自己的脸热得跟被火炉烤过一样。
    她再怎么胆大硬派,终究也只是一个初谙男女之别的黄花闺女,虽然跟唐小峰相处了两年多,却也从来没有“亲热”到这种地方,心里不免有些羞怯,偏偏唐小峰还抱着她不放,一时间,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小峰低头看去,见颜紫绡脸儿绯红,身上的红衣紧贴娇躯,曲线玲珑,颜紫绡当然知道他在偷看自己,只是、只是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但并不讨厌,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
    女孩子总是喜欢被人看的。
    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当然,这样湿漉漉地抱在一起终究不是办法,再加上从昨夜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唐小峰饿得厉害,于是放开颜紫绡,从岛上收集了些柴火。
    “紫绡姐,”唐小峰嘻嘻笑地看着少女,“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感冒的,我们脱下来烤一下吧。”
    “啊?”颜紫绡瞪大眼睛看着他。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唐小峰一本正经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我可是一个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志气的四有少年。
    颜紫绡抿着嘴儿……他一定会偷看的。
    这是女孩儿的直觉!
    颜紫绡问:“小峰,那支黑剑是怎么回事?那么难对付?”
    唐小峰想了想,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支黑剑,恐怕就是鬼斧山大当家石中天的……幽冥剑!”
    “幽冥剑?”
    “嗯,”唐小峰道,“那石中天绰号‘鬼剑’,听说他跟我们一样精通剑侠之术,甚至到了能够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地步,恐怕比我们要高出不知多少。除了因为杀死威震山得罪了那伙海盗,我们在东海也没有别的仇敌,那支剑的主人,多半就是石中天。”
    颜紫绡问:“那昨晚你又到底去了哪里?”
    唐小峰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她,颜紫绡这才知道原来鬼斧山的那伙海盗,跟君子国王室竟是互相勾结的,连枝室也被胡二娘害死,不由义愤填膺。
    “小峰,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颜紫绡问。
    唐小峰叹道:“我本来以为那威震山没什么本事,鬼斧山的另外两个当家就算比他厉害一些,本领应该也有限得很,现在看来,不只是那胡二娘不好对付,那石中天的本事也同样非同小可,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差点被他的幽冥剑劈死。以我们现在的修为,拿鬼斧山没有太多办法,看来这东海,是待不下去了。”
    颜紫绡恨恨地道:“两年前我们得罪了燚妖门,从岭南逃到东海,现在我们得罪了鬼斧山和君子国,难道又要逃到别的地方去?这样子逃来逃去,想想都叫人气闷。”
    “那又有什么办法?”唐小峰苦笑道,“既然不是石中天的对手,不逃还能做什么?那些人已经知道我们住在东口山,我们躲在那里也不安全。虽说东海并不只有君子国和鬼斧山,但君子国在东海之上声誉极佳,他们把枝室的死算在我头上,不只是君子国,连岐舌国恐怕都会来找我麻烦。而石中天听说是那什么十大寇之一,这十大寇纵横东海,无恶不作,单靠我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跟他们作对。”
    颜紫绡虽然有些不愤,却也知道唐小峰说的是事实,只好无奈地问:“那我们去哪里?”
    唐小峰嘻嘻笑道:“俗话不是说,五湖四海么?东海待不下,我们还可以去西海、南海、北海,总有地方可以去。”
    想了一想,又说:“不过,离开这里前,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颜紫绡问:“谁?”
    唐小峰说:“昨晚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说的自然是廉锦枫。
    他在心中想道:“锦枫,抱歉了,虽然昨晚答应过替你报仇,但现在看来,胡二娘还好对付一些,那石中天的幽冥剑,却实在是难对付得紧。但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个仇,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报的。”
    他想着,就算要走,也无论如何要去跟廉锦枫说一声,最好是廉锦枫愿意跟他一起走,不管怎么样,她可是答应过要做自己的女朋友的。
    就这样直接回君子国去,似乎不太妥当,于是,唐小峰跳到海里抓了几条鱼,一边烤来吃一边等天黑。吃鱼的时候,颜紫绡坐在石上,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把梗在腰上的一本书取了出来。
    这是她从平安村带出来的那本《颜氏家训》。
    唐小峰见她顺手把书扔在一旁,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只是多瞄几眼后,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拿了过来:“紫绡姐,你看,这书好像有些古怪。”
    “怎么了?”颜紫绡一边啃着半焦的鱼,一边瞅他。
    “紫绡姐,你想,”唐小峰说,“你刚才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衣裳都湿透了,可这本书翻起来,居然一点没烂,连上面的墨迹都是好好的,奇怪不奇怪?”
    颜紫绡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疑惑起来,与他肩并肩一同,开始研究这本《颜氏家训》。从外表看去,这本书书页泛黄,纸质摸起来亦是粗糙得很,完全看不出它为什么没被海水泡烂,唐小峰试着撕它,结果发现,不管他如何用力,就是无法将书页撕开哪怕是一条裂口,放在火上小心烧了一下,却也是连一点边角都燃不起来。
    唐小峰上辈子网络小说看得多,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兴奋地说:“紫绡姐,这必定是你颜家先人留下来的武功秘籍,你想,如果它不是真的重要,颜家的先人又怎么会把它跟紫歌剑法的口诀一同藏在井里?它所隐藏的功法,只怕比刻在墙上的那些剑诀还要厉害得多。”
    颜紫绡也觉得,小峰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两个人连烤鱼也忘了吃,一同认真翻看,只是翻看了一两个时辰,却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上面所记载的,确确实实是由北齐颜之推所撰写的家训,虽然《颜氏家训》在后世广为流传,在中国一两千年的岁月里,一直被认作是家教范本,但和武学、剑术根本就没有丁点关系。
    唐小峰自然不相信这样一本泡不烂、烧不着、撕不掉的书,上面除了每一个读书人都会背的颜氏家训就什么也没有,但不管怎样,反正他就是无法找出其中秘密,而天色已经开始变黑,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时放弃,想着以后再来研究。
    天色入黑后,两人悄悄溜回君子国,来到水仙村。
    唐小峰知道,既然君子国把他说成是杀害枝室的凶手,此时他的肖像恐怕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于是躲在村外,让颜紫绡帮他去找廉锦枫。
    他在月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颜紫绡飞掠而出,他赶紧问道:“紫绡姐,有没有找到锦枫?”
    颜紫绡不安地看着他:“村里的人说……她被官府抓走了!”
    “抓走了?”唐小峰大吃一惊,“官府为什么抓她?”
    颜紫绡道:“官府说她结交匪类,说清晨时有人看到她跟官府通缉的要犯在一起。”
    唐小峰脑袋轰的一响……官府所说的“要犯”当然就是他,可早上他送廉锦枫回来时,路上明明没有看到其他人,为什么那些人会知道?
    当然,这里毕竟是君子国的地盘,从他现在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君子国外宽内严,表面示人以礼义,事实上对治下百姓却是管得极严,他与廉锦枫走在一起时被人看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甚至有可能在廉锦枫救他时,就已经被鬼斧山的贼人看在眼中,又暗中通知了君子国王室。
    一定要去救她……她可是我的女朋友!
    此时此刻,这是唐小峰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
    唐小峰和颜紫绡藏在女牢外头。
    虽然没有看到有多少守卫,但在唐小峰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好像里面藏着一个张开巨口的怪兽,自己和颜紫绡只要一进去,马上就会被这只怪物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唐小峰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陷阱。
    话又说回来,这种事,就算不靠直觉也能猜到。廉锦枫只不过是水仙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女,就算跟他见过面,也不会有什么危害。王子乔或是吴氏兄弟之所以抓她,就是希望唐小峰为了救她自投罗网。
    唐小峰在心中冷笑……这么简单的陷阱,也就只有傻瓜才会上当。
    颜紫绡盯着女牢:“小峰,你的朋友肯定在里面,我们闯进去。”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傻瓜还是有的。
    唉,其实这世上傻瓜蛮多的,像我这样聪明伶俐又不失天真善良的,才真的是少数。
    唐小峰牵着颜紫绡掉头就走。
    颜紫绡疑惑地问:“你不去救你朋友么?”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为什么要去救她?说到底,她也就跟我认识了一天不到,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去冒险?”
    颜紫绡气道:“小峰,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唐小峰冷笑道:“义气能当饭吃么?是义气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他飞上夜空,东张西望后,又落了下来,拉着颜紫绡七拐八弯,竟然来到君子国的王宫外头,躲在一片竹林里头。
    唐小峰低声道:“紫绡姐,你在这等我。”
    说完,一下子就溜得没了影,没过多久,却又扛着一个被打晕的卫兵跑了过来。少女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唐小峰在远处将那卫兵弄晕,先是用布塞住他的嘴,一剑削下他的左手食指,痛得那卫兵直冒冷汗,然后才把剑横在他的咽喉处,将塞嘴的布取出,狠狠逼问。
    那士兵满脸惊恐,有问必答,什么事也不敢隐瞒。
    问出想要知道的事后,唐小峰用剑柄将他敲晕,这才掠了过来,跟颜紫绡会在一起。
    他带着颜紫绡绕到王宫的另一头,见王宫内外守卫森严。颜紫绡低声问:“小峰,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唐小峰道:“我看那位二王子极不顺眼,不把他狠狠揍一顿就不舒服。”
    颜紫绡睁大眼睛:“你不去救你朋友,却跑到这里来找那二王子麻烦?可这里的守卫这么严……”
    唐小峰嘿笑道:“紫绡姐,你错了,人人都想得到我们会去女牢劫狱,所以那里的防卫才是真正的森严,甚至连石中天和胡二娘都有可能藏在里面。但是,没有人想得到我们敢跑到王宫闹事,再加上真正的高手都防止我们劫狱救人去了,所以,这里看似严密,其实松懈得很。”
    “那我们也没必要……”颜紫绡顿了一顿,突然反应过来,“小峰,原来你是想抓住二王子,用他来交换你的朋友?”
    哇,紫绡姐,你终于变成天才儿童了耶!
    ……
    王宫虽然完备森严,但那也只是相对普通人来说,毕竟像唐、颜这种精通剑侠之道的人,普通士兵连他们的影子都别想摸到。
    他们两人悄悄地溜入王宫,来到王子华所居住的知礼殿附近,见那里灯火晃动,不时传来浅吟低笑。
    数十名骑着英招的护卫来来去去,他们不想打草惊蛇,守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着空隙,从这些护卫间穿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到他们掠进知礼殿,就听到一声兽吼,一条黑色的奇怪大狗从暗处窜了出来,狠狠咬向颜紫绡的咽喉。
    颜紫绡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扭,一剑刺向大狗,这只野兽却一下子就闪了开来,放声大叫,它的样子虽然像狗,叫声却像猩猩一样,感觉极为怪异。
    它其实并不是狗,而是一种名为遴甲的野兽,在海外经常被人养来看守家院,其感知和嗅觉远比普通家犬超出不知多少。
    遴甲这么一叫,那些护卫立时知道有人闯入,齐涌而来。唐小峰和颜紫绡不敢耽搁,化作两道剑光就往殿内闯去。
    一名带甲侍卫冲上前来,长戈横挡。
    颜紫绡一剑劈断他的长戈,唐小峰一脚把他踢飞。
    他们在知礼殿内来回飞掠,快若电光,根本无人能够将他们拦下。
    只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王子华。
    王子华搂着一个宫女,两人光溜溜地缩在床上,唐小峰抓起被子直接扔开,飞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同时把眼睛在那吓得花枝乱颤的宫女身上瞄啊瞄。
    那些护卫冲了进来,颜紫绡剑横当胸,俏目怒瞪:“谁敢上来?”
    那些侍卫看到二王子落在敌人手中,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这不是唐兄弟么?”王子华从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见床上这宫女相貌清丽,身材丰满,不由在心中大骂这位二王子殿下作风腐败,怎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以锦衣玉食,夜夜风流?
    “两位真是好雅兴,”他朝王子华和**宫女咧嘴一笑,“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只羡鸳鸯不羡仙……”
    王子华嘀咕:“这两句不是放在一起的。”
    唐小峰没理他,只是将剑尖移到那宫女的心口,还故意在她的饱满胸脯上触了几下,吓得她花容惨淡:“二王子,我如果就这样捅下去,不知你可会伤心难过?”
    王子华叹气:“伤心难过是免不了的,但唐兄弟真要这么做的话,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难过你个屁,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会难过。
    唐小峰继续微笑,剑尖又点在了王子华的咽喉处:“那么,如果我杀的是阁下,不知这位姑娘,又是否会难过?”
    王子华汗如雨下:“唐兄弟……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唐小峰叹一口气:“有道是爱江山不爱美人,二王子在这里郎情妾意,恩恩**,却又怎么忍心拆散他人?”
    王子华像是直到现在才会意过来一般,满脸堆笑:“原来那位锦枫姑娘是唐兄弟的意中人,唐兄弟何不早说?在下、在下这就让人把她放了。”
    唐小峰笑容不减:“也不用劳烦别人,就请二王子跟我们走一趟便是。”
    王子华在唐小峰的威胁下颤颤抖抖地穿好衣服,往宫外走去。周围虽然围了一大堆宫廷侍卫,碍于唐、颜两人手中有人质,没有一个敢冲上前来。
    吴氏兄弟也赶了过来,知道唐小峰的要求,吴之和冷着脸,命令手下人去女牢提取犯人。唐小峰见他们要把廉锦枫带来,也就懒得再走,胁持着王子华等在这里,同时在心里想道:“锦枫啊锦枫,这样一闹,你就别打算在君子国待下去了,想不跟我走也不成,嘿嘿,反正你已经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我们先好好培养一下感情,然后你再嫁给我,我会像二王子疼刚才那个宫女一样,疼你爱你的。”
    过了许久,那些士兵果然押着一个少女急匆匆行了过来。夜色本就昏暗,少女穿的依旧是那件深蓝色束胸长裙,像是被夜风吹得冷颤不止,让人心怜。
    唐小峰冷哼一声,看向吴之和:“放她过来。”
    一名士兵伸手一推,廉锦枫踉踉跄跄地跌撞过来。
    颜紫绡正要去扶她,唐小峰却突然心生警戒:“等一下。”
    穿着深蓝长裙的女子却像是未曾听到一般,直撞而来,指尖一点,袭向颜紫绡的咽喉。颜紫绡乃是凌霄花转世,平常时候虽然不爱多想,关键时刻却也异常机敏,飞剑一下子就反削回去。
    那女子蓦然一退,抬起头来,目光从披散的乱发中射出。
    “不要看她眼睛。”唐小峰大声提醒。
    颜紫绡赶紧避开她的目光。
    那女子娇笑着掠上屋檐,看着唐小峰:“你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这样子都骗不了你。”
    她竟是胡二娘。
    胡二娘原本想伪装成廉锦枫,趁机偷袭,就算不能救下王子华,也要制住颜紫绡,只是她虽然伪装得好,唐小峰却一眼看出,她的身材远不及廉锦枫纤细窈窕,而且脚步看似杂乱却异常拘谨,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处于惊慌中无力自保的少女。
    唐小峰将剑架在王子华脖子上,怒视吴之和:“你们不要他的命了?”
    “等一下,”吴之和汗水直流,“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明……”
    他看着那几名士兵,厉喝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囚在哪里?”
    几名士兵畏惧地互相对视,其中一人颤抖着身子正要说话,胡二娘却一声冷笑,伸出玉手打了个响指,只见轰的一声,这几名士兵的身体竟同时着起了火,一下子就烧成了飞灰。
    胡二娘娇笑道:“你问他们也是没用,那丫头早已经被我劫走,送往鬼斧山去了。”
    吴之和怒道:“胡二娘,这里不是鬼斧山,你莫要得意忘形。”
    胡二娘淡淡地道:“你冲我吼什么?把那丫头送往鬼斧山,是大当家的主意,你有本事,就冲他吼去。”
    吴之和脸色一变,王子华本就惶惶不安的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更加苍白。
    唐小峰暗道不妥,吴之和的样子不像是在作伪,照这样看,就算鬼斧山与君子国真的有所勾结,胡二娘适才的作为,却也不是君子国控制得了的。
    显然,胡二娘原本是藏在女牢里,等着唐小峰去救人,结果人没有等到,却得知二王子被人劫持的消息。
    她自然知道,以君子国的立场,只能用廉锦枫去交换二王子,于是竟强行劫走廉锦枫,又用洪炎入鼎之术在那几名士兵体内种下火毒,逼他们执行自己的计划。
    就算是唐小峰,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继续挟持王子华吧,胡二娘既然敢在这种情形下劫走廉锦枫,那显然是根本不在乎这位二王子的死活,不挟持的话,却又还能够再做什么?
    胡二娘看着唐小峰,流波转动,语声妖娆:“大当家让我告诉你们两个,你们白天竟然能够躲过大当家的幽冥剑,也算有些本事,明日傍晚,大当家会在鬼斧山设宴,你们要是想救那姓廉的丫头,那就到鬼斧山赴宴好了。”
    唐小峰冷冷地道:“赴宴不能没有礼物,你说,我要是把这位二王子的人头带去做礼物,石大当家会不会高兴?”
    胡二娘用手背遮着嘴儿,笑道:“放心,你真要用他的人头做礼物,大当家就算不会太高兴,至少也绝对不会伤心,你要是不相信,问问这位二王子就知道了。”
    唐小峰扭头看去,见王子华双腿发颤,面无血色,显然不只是害怕唐小峰真的把他杀了,同时亦是对那位石大当家,有着深深的恐惧。看到这种情形,唐小峰心里也不由犯起嘀咕,想道:“君子国和鬼斧山到底是什么关系?按理说,那石中天再怎么厉害,他和他的手下也不过是一群海盗,然而现在看来,鬼斧山的人可以在君子国内为所欲为,君子国却完全控制不了他们,看来君子国与鬼斧山之间,绝不仅仅是为了做海上生意互相勾结这么简单。”
    “明日晚上,我与大当家在鬼斧山等你,可不要忘了哟。”胡二娘向唐小峰抛个媚眼,借着夜色飘然而退,一下子就没入黑暗之中。
    她一走,所有人都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微微一笑,收起飞剑。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杀了这个二王子,除了跟君子国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不会再有其它任何效果,继续挟持他,又要胁不了根本不在乎他死活的鬼斧山,反而在身边多了个累赘。
    “紫绡姐,我们走。”
    唐小峰与颜紫绡化作两道红色剑光,破空而起,有如流星般消失不见。
    王宫内——
    王子华喝了一碗安神汤,心神不宁地待在房间里。
    外头的夜色依旧深沉,一颗夜明珠置在桌上,发出淡淡光线。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正要上床歇息,就在这时,他猛地一个扭头,发现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由于今晚的这场意外,殿外护卫幢幢,然而这人却来得无声无息。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衣,背上背着一口黑色的宝剑,脸庞像是蒙上雾气一般,竟是谁也看不出他的相貌。
    “鬼剑”石中天!
    王子华的脸色变得惨白,仿若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王兄……”王子华低低地唤了一声。
    鬼剑看着王子华,嘴角溢着一丝嘲弄:“我让二娘把那丫头劫了去,没有用她来换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王子华缩了一缩:“王兄自然有王兄的想法,我、我怎么敢怪王兄?”
    鬼剑淡淡地道:“我把那丫头劫走,才是在帮你,你身为堂堂君子国的二王子,落在奸人手中,竟要让人拿一名女囚来交换,若是传了出去,成何体统?把廉锦枫劫走,那两人才更不会动你,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朋友已经被送到了鬼斧山,就算杀了你,也没什么用处。”
    王子华牵强地笑了笑:“王兄说的是。”
    “你放心,”鬼剑用手托起王子华的脸,“你可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可能真的对你见死不救?他们要是真的敢伤你一丝一毫,我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后悔他们的爹妈把他们生出来。”
    王子华想要说话,鬼剑却已将他一拉,竟逼得他趴在桌上。他感到自己的后臀突然变得清凉,有什么东西捅了进去。
    鬼剑阴沉沉地笑道:“我可是比谁都要疼你,你从小就知道的。”
    光影幻灭不休,桌子开始有节奏地摇动。
    王子华没有拒绝,不敢反抗,只是趴在那里,看着在他面前散出荧光的夜明珠。
    在他的眼眸深处,闪动着无法抑制的火焰,悲哀、怨毒、痛苦、屈辱……应有尽有。
    ……
    唐小峰和颜紫绡落在海中的一个小岛上,一同看着海天相交处的那一抹光线。
    “小峰,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颜紫绡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什么事都要问唐小峰意见的,仿佛只要是唐小峰想出来的主意,就一定要比自己好得多。
    唐小峰冷哼一声:“去鬼斧山。”
    颜紫绡讶异地道:“现在就去?”
    唐小峰道:“昨晚,胡二娘显然是临时起意,把锦枫送到鬼斧山去的。我们如果动作快些,现在就赶过去,说不定能够在锦枫进入鬼斧山前就把她劫下。就算无法做到,石中天和胡二娘约在傍晚,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们一离开君子国,连停都不停地就赶过去,必定会有所松懈,我们说不定有机会悄悄地潜进去,救下锦枫。”
    “我明白了,”颜紫绡嫣然一笑,“他们以为你会进女牢,你就偏偏去王宫,他们想让你傍晚去鬼斧山,你就偏偏现在赶去,总之,绝不按着他们的计划走,是不是这样?”
    “没错。”唐小峰嘻嘻笑道,“我们又不是他们手中的木偶,凭什么他们怎么想,我们就要怎么做?那石中天利害得紧,我们光明正大地去找他麻烦,根本没有胜算,倒不如趁着现在悄悄溜去,出其不意,说不定还有机会。”
    两人取出昨天逛街时买的羊皮地图和指南针,然后一同御着剑光,往鬼斧山飞去。为了防止再出现他们从东口山飞往君子国,不知不觉乱了方向的错误,他们不时拿出指南针看一看。
    就这样子,他们终于赶到了鬼斧山。
    鬼斧山位于一个海岛上,上宽下窄,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斧头。周围小轲来回巡逻,构成一个严密的防御圈。
    唐、颜两人御着剑气顿在云端,唐小峰在心中忖道:“就算昨晚胡二娘急急让人把锦枫送过来,但以我和紫绡姐御剑飞行的速度,却也未必会比他们慢。如果他们是用船护送,现在,锦枫只怕还没有被送到这里。”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测,毕竟那胡二娘精通妖术,也许她有什么其它手段,早就将廉锦枫送了过来,这种可能性也是相当的大。
    唐小峰观察了一下,见远处驶来一条战船,奇怪的是,这战船残破不堪,连船舷都被烧了一大块。他拉了拉颜紫绡,两人悄悄落了下去,循着船身一个破洞躲了进去。
    战船靠近港口,岸上有人大声问道:“赫老六,出了什么事?”
    船头一个秃头男子气恼地道:“我们在淑士国海域做生意,结果遇到那姓骆的丫头,生意没做成,还被她狠狠整了一下。”
    岸上那人皱眉:“莫非你们闯入了麟凤山的地盘?那姓骆的丫头不讲理得很,连老大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不是一直提醒你们不要捞过界么?”
    秃头男子气馁地道:“我们也不想捞过界,实在是被我们盯上的那只船溜得太快,我们要追它,一不留神就冲了过去。不过那丫头也实在太不给我们鬼斧山面子,二话不说,就带人杀了过来,幸好我们逃得快,要不然,只怕真的就要船毁人亡。”
    岸上那人哼了一声:“最近东海事多,大当家正忙着替三大家报仇,没空理她,不然,早晚要她好看。”
    秃头男子问:“岛上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戒备这么森严?”
    岸上那人道:“二当家抓了个小姑娘回来,说杀死三当家的那两个家伙随时都会找上门来救她。二当家让我们警觉些,那两个家伙跟大当家一样,都有飞来飞去的剑侠本事,万一三当家的仇还没报,就让他们把人救了去,那我们鬼斧山的面子都要丢尽了。”
    外头动静越来越小,声音也渐渐远去。
    唐小峰躲在船舱内,忖道:“看来锦枫已经被胡二娘带到了这里。”
    他们溜到外头,左看右看,飚地一下,离开破船,飞入了岛上的一个建筑。
    岛上男人女人都有,男的都是些靠出海劫掠为生的海盗,女的则是他们的家眷又或是被抢来做丫环奴婢的良家女子。
    唐小峰先偷来两套衣服,和颜紫绡一同换上,换衣服时,两人虽然背对着背,唐小峰却还是悄悄扭头,偷看少女的蛮腰和翘臀。他们把自己打扮得跟岛上那些贼男贼女相差不多,然后开始往山头潜去。
    在山腰处的一个广场上,他们看到胡二娘正在那里指挥着什么。
    他们守了许久,直至看到胡二娘做完手头上的事,往一座竹屋行去。两人静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胡二娘推开竹门,正要进去,却又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
    唐小峰和颜紫绡却已同时发动,闪电般掠了过去。胡二娘心头一惊,待要闪时,这两人的速度太快,飞掠中剑光暴散,剑势凌厉,让她不得不往屋内退去。
    这一退,唐小峰和颜紫绡更是肆无忌惮,直接冲入屋内,剑光连闪,一个指在胡二娘的心口,一个指在她的咽喉。唐小峰再用脚一勾,直接把门关上。
    从强行出手到制敌取胜,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不但外头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事,连胡二娘也来不及发出声音。当然,对于唐小峰来说,这亦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从昨夜交手的情形来看,抛开她那古怪的“洪炎入鼎”不谈,胡二娘的本事并不比他更强,而他和颜紫绡在这两三年间,都是一同修炼剑谱,配合默契,两人同时出手,胡二娘自然没有反击的余地。
    为了不看她的眼睛,唐小峰强迫她转过身去,将她按在床上,从床头被单撕下一块布,绑在她的眼睛上。胡二娘苦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有一套,我本以为你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快就跑到鬼斧山上来。”
    唐小峰嘻嘻笑道:“早也是来,迟也是来,自然是早来早好。”
    胡二娘冷笑道:“我看你们还是早走早好,等大当家回来,就算你们像猫一样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唐小峰耸了耸肩:“那样的话,你最好指望你自己也有九条命,那样你就够死了。”
    颜紫绡低声问:“小峰,我们现在怎么做?用她去跟石中天换人?”
    唐小峰心想:“锦枫不过是水仙村的一个孤女,我们昨晚拿那二王子去换她,结果石中天却让胡二娘把锦枫劫走,以那二王子的身份地位,石中天尚且不在乎他死活,现在拿胡二娘去换锦枫,也未必能够成功。”
    胡二娘哼了一声:“你们最好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大当家绝不会受任何人要胁,也不会在乎任何一个人的死活,你们拿我去换那丫头,只不过是自讨没趣。”
    唐小峰笑道:“难道对石大当家来说,你这个鬼斧山二当家,还没有被抓来的一个丫头重要?”
    胡二娘冷冷地道:“对大当家来说,根本没有谁是重要的。”
    “这样啊,”唐小峰无所谓地道,“那就只好由你带我们去救人了。”
    胡二娘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唐小峰已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一手拔剑,剑光一闪,直接刺入胡二娘的左边大腿,钉在地上。胡二娘痛得发出一声闷哼,连颜紫绡也没想到唐小峰出手如此狠辣,吓了一跳。
    唐小峰将手松开一些,阴森森地道:“不要跟我搞花样,也不要跟我乱扯,如果我救不了人,你也别想活下去。”
    胡二娘声音嘶哑:“如果我放了那丫头,大当家知道后,照样不会放过我。”
    “是么?”唐小峰冷笑着拔出刺在她腿上的飞剑,带血的剑身横在她的脖颈上,“看来,你只能选择是现在死,还是带我们去救人,然后跟我们一样,有多远逃多逃,你说呢?”
    胡二娘听出他语气中的杀意,额上冷汗直流……这小子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
    廉锦枫缩在牢房的一角。
    栏栅外,两个贼人打量着她,其中一个低笑道:“这丫头水灵灵的,皮肤白,身材好,玩起来一定很有滋味。”
    另一人瞪他一眼,道:“大当家拿她还有用处,你最好先不要打她的主意。”
    那人淫笑道:“没事,等她没有用处时,大当家总会把她赏下来。如果三当家还在,说不定还会把她强行占了去,现在三当家死了,到时候人人有份,就看谁先喝到头羹。”
    廉锦枫听着这两个人的淫词秽语,心生绝望,想着被官府抓了去,最多也就是被屈杀而死,现在落在贼人手中,纵然能活,也不免受辱,倒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趁那两个贼人不注意,她悄悄摘下头上一根银钗,用手藏在身后,用石砖磨尖。她本想以此割脉自杀,却又想着,割脉自杀耗时太多,到时血还没流尽就被贼人救起,那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她咬了咬牙,握着银钗从左乳内侧往心口戳去,钗尖刺入肌肤,但离心脏却还远着。她将银钗使劲往下按,偏偏银钗太短,又不够利,虽然痛得娇哼,却没有那么容易死去。
    其中一名贼人看到她情形不对,拍了拍木栅:“丫头,你没事吧?”
    廉锦枫没有理会,她本就是缩在墙角,双腿蜷在胸前,右手按在胸口,那两个贼人只看到她样子难受,却没有看出她是在寻死,也没有如何在意。
    迷迷糊糊间,廉锦枫隐隐听到两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就是牢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她艰难地抬起头来,却是视线模糊,也看不清是谁进入牢中,只想着若是没有死成,身子早晚遭贼人玷污,然而不知是刺偏了位置,还是银钗确实太短,虽然心口痛得尖锐,却还是没有死成。
    “锦枫、锦枫……”
    那个人的声音却也充满了焦急和关切。
    廉锦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集,她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
    “唐公子……”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她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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