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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汀兰并未惊慌,睫毛垂下阴暗的幅度,拿出当初从沈施那拿的镜子,扔在地板上,众人下意识的一躲,不想巨大,脆弱的镜子竟然没有破损,而是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同时,镜面演化出当时逐山灭门时的景象——他们将掠夺的财产搬走时,被已经达成协议的楚昭洲等人所阻,争吵中,从一个人动手演变为一群人,从一个人的死亡变为一群人的灭口……
仿佛又经历了一次生命流逝的痛苦,那些留在这里的鬼怪各个面色煞白。
“你……”
她摇摇头,平静的脸有些复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痛苦了一生,丢了命中的高位,已经算是得到报应,你们再痴迷不悟,滞留人间,恐怕连鬼都做不成了。”
场面一度寂静,连恶心鬼的咳嗽声都挽救不了如今的紧绷。
数秒之后,听见一个醇厚悦耳的声音,“我爷爷伤了你们,终究是他不对,我在这替他陪个不是。”楚衡的声音顿了顿,“这样吧……我让沈施给你们算个好日子,你们想继续报仇,就继续报仇,若是觉得鬼生穷极无聊,兴味索然,那便依着那个黄道吉日,早日投胎。”
他抽出被许汀兰抓住的手,转而放到她的肩上,有股居高无尘、傲然挺立的感觉。
他不再看现场众人,扶着许汀兰缓缓站起来,“室内阴寒,汀兰有身孕,不便多留。”手轻轻搭在许汀兰的腰上,向他们颔首,举手投足的贵气不遗余力的散发出来,接着推开门离开。
从他们的方向,正好看到楚衡低声跟许汀兰的样子,眉眼有从未见过的温和耐心,许汀兰似是笑了,脸上冷硬的线条柔和下来,幼稚的想推开楚衡,被他搂的更紧。
真好。恶心鬼这样想,连他一个外人都忍不住觉得幸福。
再过几天,许汀兰彻底的被禁足在楚家的私人医院,某日惶惶然听见楚家要垮台,转身的动作过大,被护士急忙扶住。
“许小姐……”护士的声音透着担忧,想出声安慰却发现是事实。
许汀兰的脸色有些苍白,定定的看着那处绿意。
雨打芭蕉啪嗒啪嗒的响,放眼望去四周的绿意竟在此刻没了生气,香樟脱去了冬日的衣裳发出黄油油的嫩叶,嫩叶逐渐抽条,长成如今的深绿。
“楚衡呢?”她问。
下人自有她们的八卦渠道,听她这么一问,她就明白过来她想知道什么,“少爷他,去了检察院。”
许汀兰动作一僵,心中的猜测呼之欲出,立马问:“他去那干嘛?”
护士觑着她的脸色,开始支支吾吾,“说是有些私事。”
她没接触电子设备,消息不通,略带冷清的眉眼静静地看着护士,护士在这种无声的压力下无处遁形,只能避重就轻的说:“听说,我只是听说……老爷需要接受调查,已经……在检察院呆了两天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君家公布了楚昭洲的犯罪证据。
许汀兰的一字眉皱了起来,她从不担心无关人士,就是怕楚衡担心难过,她觉得她不追究她母亲的死亡,已经是莫大恩赐。
她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晦暗不明。
许是怕她多想,护士良久之后补充说:“这几天少爷虽然在忙这件事,但老爷离开时很平静,应该不会有事吧?”说到最后,她语气有些连自己都怀疑的不肯定。
许汀兰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刷出阴影,看上去竟显得阴翳,护士愣了愣,再仔细看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
她捏起肩上的落花,随意在手上把玩,指间翻飞间,花如有生命般向外飞去,护士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花向外面飞去,“这,这飞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翻墙、转弯?”说着,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
许汀兰用手指着围墙处,“那吗?”
护士向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许小姐方才没看到?”
“看见花落下去了。”她低头示意她看脚下,那朵已经飞出去的花,正端端正正的躺在地上,花蕊朝下,姿势甚是害羞。
护士一拍头,懊恼的说:“唉,我看错了。”
许汀兰想弯腰拾起那朵花,护士快速的蹲下捡起放到她手心,动作间,觉得这花似乎与方才的那朵不大一样,正想开口问,就听见许汀兰说:“我身子不大方便,你得空令人去给楚老爷送一束风信子。”
护士当场应下。
……
晚上楚衡来医院,身上伴着夜间的凉风,靠近他时,她能感到西装冷硬的质地。
她整日呆在这里,倒也显得无聊。
“今天怎么样了?”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故意说:“就那样。”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紧蹙的眉不知不觉的放松,问:“那样是哪样?”
她把脸埋在他的西装上,声音依赖,“腰疼,腿酸,手抽筋……”
他拍了拍她的头,知道她是故意的,白天的疲惫一时无影无踪,“那睡吧。”
她抬头,“就不能找点其他事做做吗。”
他笑问:“下午不还去园子里逛了吗?”
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在心里嘟囔,脸上却很快的笑了,说:“园子里也不怎么好玩,就是些树和花。”
“外面不也这样吗?”他轻声说,握住她的手,眉梢看不出情绪,“也呆不了多少日子了。”
她抬起眼睛,读出他隐藏的意思,看起来有些诧异,却没多问,“那明日你让我出去走走吧。”语气隐隐带着撒娇。
他看起来颇为受用,便明知故问道:“怎这般想出去?”
他这么放心把她放在这里,不单单是这里先进齐全的医疗设备、清雅环境,更是因为这里阳气旺盛,利于她阴虚的身体。
他像是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明日正无事,你实在无聊,我便陪你出去走走。”
眼下局势混乱,回来没多久的沈施又不知跑到哪去,她连寻找仙山的消息都没有,正想赶着他不在的时候问问鬼怪……
她胡乱的把头埋在他怀里蹭了蹭,“你真不好。”
他笑说:“我又怎么你了?”
她闷哼几声,能想出的威胁的话只有一句,“我不理你了。”
“管你还不好吗?”他问。
她立马不再说话,只紧紧抱着他的腰。
见她不答,他也不着急,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她头发,许久不见她有动静后,他低头看她的侧颜,已经安静的睡着了。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视线停在她的肚子上。
次日不等他带她出去,就又有人过来拜访,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打算离开,那人冲她颔首,从口袋里捏出一朵花,“小姐与这花很配。”
她深觉此人轻佻大胆,怪异的扫了他一眼,在看见那张脸时愣了一下,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花,礼貌的道了声谢,“先生长得很一个人。”
那人不像他人被说相似时那般诧异,而是指着房内的人,笑问:“可是楚家少爷?”
许汀兰睫毛微微颤动几秒,不动声色的答:“正是。”
他笑道:“像就对了。”复又看着许汀兰的脸说:“你跟君悦一样漂亮。”
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更美,”他的眼里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勾勾唇角,桃花眼闪烁出冰冷的光,“美丽的皮囊碰到丑陋的心灵会变得一文不值。”
“谢先生,楚先生让你尽快进去。”下人跑过来催促道。
他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把手中那朵花递过去,眨巴了一下眼睛,对与许汀兰轻声说了几个字,不顾她的讶异,笑着往书房走去。
她那着那朵花端详片刻,认出是昨日那朵,属于沈施的灵力从花瓣处四散开来,几秒后,她理解出他所表达的意思。
沈施跟谢云交好倒也没什么奇怪,毕竟两人以前都是君家的人,可沈施又到了L国,难道是仙山有线索了?
她向书房方向看了几眼,掐了掐所剩无多的日子,脸上有点哀伤。
……
楚衡虽力挽狂澜留住了楚家些微家底,但楚昭洲杀人、受贿、残害忠良的罪证仍是一个致命打击,以前敬重、支持楚家的官员,“墙倒众人推”都忍不住在此刻踩上一脚,恨不得将自己与它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少数继续支持它的,也受到君家为首的家族打压。
屹立几百年不倒的楚家,如一头老了的狮子,渐渐丧失活力。
楚家的各种资产被封锁,这所私人医院因为他很早就过户到许汀兰名下得以逃脱一劫。
本是四足鼎立,因为楚家的没落,高层势力发生偏颇,以高家中立,宋家向君家靠拢,君家独大为趋势,民众称这个事件为“辛丑政变”。
那日她站在二楼阳台远远看见楚衡走来,年轻的男子明明逆着光,隽秀的眉眼却耀耀生辉,他感觉到她的注视,抬头看向她。
“站远点。”他说。
她敷衍的退了几步。
他作势要上去打她,她不怕,甚至还招手说:“你来呀。”
他抬脚就要上去,却听见她突然痛苦的*,他悬在空中的脚顿住,扭头迅速看向楼上的人,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你怎么了?”
“肚子痛。”
天光霁月的楚大少爷打了个踉跄,一边打电话叫人,一边快步向楼上跑去。
沈施连夜从L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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