揾雪拂寒记

第 23 章 梦引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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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羽凡依旧按时睡去,他躺在迷桑宫旁的小阁中,眼珠随着案台上跳动的烛光游弋,左摇右摆,上下翻斜,乜斜半刻后便有了睡意。
    在睡觉这件事上,羽凡恪守着一个原则,就是睡前一定要有光亮。如果他在一个下午睡去,晚上醒来,发现伸手不见五指,他定会心情黯然,懊恼自己又虚度光阴。
    他将自己对时间的把握和烛光结合在一起,一虚一实,并行不悖地加深他对时光的理解。
    此刻,他听着窗外的幽噎泉的响声,想象着此刻应该会有一些树叶斑驳地盖在泉水上,然后被泉眼一顶,树叶的一面便被翻过来,翻过来的一面因张力过大遁入水中,然后在泉眼的动力下如一条煮烂的鱼上下急切翻动。
    他乜斜地看着屏风上的竹影,眼光移视到身披赤色长袍的女鬼王身上时,那女鬼的眼睛朝着她的方向骨碌转动了一下,让他寒意顿生,努力地挤出一点胆量再看时,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沉沉睡去。
    他的一只手安放在灵翘身上,另一只手用于对付睡觉时身体产生的不适,比如眼角干涩,鼻孔滞物,腿肚抽筋,皮肤瘙痒等。
    睡去处,百鬼夜行。
    一场梦如一场大雨一样在羽凡的脑海中点开。
    梦中的时间仿佛可以触摸的到,确切的讲,潜意识中时间以一种破碎的状态萦绕在羽凡周围,让他伸手可及,却又不知道这碎片中能拉长他的睡眠的究竟有多少。
    在他清醒的时候,他肯定的知道,很多梦如不相称的纽扣缝在他的腋下,喉咙处,等一些极易因为一些束缚而引起身体不适的地方。
    每一次醒来,伴随着梦的消陨,他的落寞如难民一样伴随着一缕光进入他的眼睛中,让他露出难看的神色。
    他的脑海中先是出现了年深日久积累在脑皮上,又经过那女鬼王眼神的挑逗而翻涌出来的儿时常做的噩梦。
    一只与他本人等高且人头鹅身的怪物,扭着屁股,拧着脖子,扑哒扑哒地追着他。
    而他也扭着屁股,甩着手臂作奔跑状,他明显感觉到时间的碎片如逆袭的风减缓着他的速度。
    因此他甩动手臂的幅度很大,以此勉强避开那怪物的攻击。
    这样的梦后来也做过几次,一旦进入深度睡眠,他就像一个还没画好妆的丑旦进入了这种场景中。
    梦中,寒煞的树的老影一圈圈荡开,羽凡跑的时候,总觉得穿过那片老树林,进入灯影幢幢的村庄就能得到解救。
    可他总是跑不到,静的比动的还快,动的充满危机,静的常有冷漠,现实却未曾因为窘惧的汗液装满。
    这汗液从现实中渗透到梦中,或者由梦中渗透到现实,再或是双向的。
    但羽凡总是解不开这梦的意义。这些年,羽凡的速度也快了,后面追逐的鹅怪也消失了,然而总有一些东西在追逐他。
    寒夜中凝滞的空气加速他汗液挥发,然后贴着肌肤变成紧凑的粘液,让他身体极易引起不适的部位更能减缓他奔跑的速度。
    好几次,他都差点被这样的鬼,那样的怪抓住。
    此刻梦中,自己视线中树的老影也如年后破碎的剪纸消失了。
    此刻他在一个洞天赤空的世界中。
    这世界中仅有一枚老的褪色的月亮和几片离乱且干燥的积雨状的云。
    天空翘曲般匍匐在他视野不选处的地平线处。
    环山四合,鬼亡兽铤,一切的景致处于动态和静态之间,如冰冷的空气中颤动的剪纸一样。
    天上的月亮如一滩水一样铺满天空,暗暗幽幽,如深井一般。
    这里没有什么魔怪追逐他,他起初对自己身处这种境地感到有些安心,他也不需要调整他的速度,只懒懒地环望着远处影子薄薄的寒山。
    天上凝滞已久却又无半滴闲雨的暗云,还有此刻填满天空的月亮。
    他注视着月亮上出现了一个身影,一副长袍先是如一团朱砂在上面泼绘而出,接着长袍的袖口,领口处出现了一副纤长的浆白手指和面庞。
    云髻峨峨,再看,飞眉怜星,瞳子晴明,唇貌飞合,但有一丝血水蛭般附在她的嘴角,好像刚刚吃过什么鲜活的东西,但绝对不是口腔溃疡,牙龈出血。
    这女子的一对丰乳贯穿了月亮的颜色,显得雪白而可及,仿佛用手指戳动一下便会弹动。
    她的身影也如剪影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拖的很长,她的长腿如螳螂,丰腴而有力量,从大腿根部一直翻撩在外,以一种自然的力量施展魅惑的姿态。
    身边的小鬼拥趸左右,各自露出异样的神情,有的欢喜,有的忧愁,有的癫狂,有的颓丧,这些鬼掬着女人的长袍,一众灵怪作百鬼夜行状。
    远处的山青透了些,时间的碎片以一种有序的格调在山间飞舞。
    这些碎片仿佛拥有了意识,这一张搦一片彩,那一张籴一团淡影,优柔地混合着羽凡过往的忧乐来塑化这个世界。
    突然,这个女人如死掉一般一下子将手从月亮上垂了下来。
    这手映着天幕,在远处的重山上遮出一片阴影。
    梦中虽是岑寂,羽凡却感受到了那只手掉落下来的重击声,但又未扬起任何尘土和沙石。她的手自万仞而下,手臂需千人之众握手环合,肘生昙花,一霎而明,一霎而灭。
    玉臂上有赤色纹身,恶龙飞虺,争相缠绕,飞牙吐信,血口喷张。
    这女人的手似乎不受肘部的限制运动,可以延伸到任意角落。
    首先她在大地上前后交替移动着食指和中指,这两根手指如玉葱,削若柳骨,但所过只处地啸山崩,只是羽凡只能看到大地上饱受破坏的惨状,却依旧无法听到声音。
    紧接着,这两只手指收住了一只,羽凡还未分辨的出是食指还是中指时,便有一个指甲抠起一片土地,这土地连同自己一起高升起来。
    羽凡觉得自己甚至没有这女人指甲的千分之一大,简直渺小至极。
    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时间的碎片随着他紧凑的呼吸进入他的肺部,在吐出之际他意识清醒般地将某一片刻留在胸口中。
    这一时刻他看到了女人手臂上的龙蛇在凛凉的手臂上穿行,直到游进了女人的颈部,从颈部的领口钻进乳房内,接着最后一条龙蛇贴着女子的乳房也消失不见了。
    羽凡知道此刻自己已深处月亮中,从这个视角遥望大地,他突然觉得自己深处在一个深井中。环绕在天边的暗云如杂草般拥簇着,就像一口年深无人问津的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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