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
拙政园。
天上飘着细雨。
坐在园中的那处见山楼上,傅小官眺望着前方那处烟雨迷蒙的浣溪湖,过了片刻才收回了视线。
视线扫过了他的那些妻子们,妻子们的脸上神色都很是紧张,武灵儿的脸上还满是愧疚。
气氛很是沉闷,就像这阴雨的天。
傅小官咧嘴笑了起来,“我说,四年未见,你们就不想我的么?”
董书兰抬头瞪了他一眼,“说好的去弗朗基是你为大夏做的最后一件事!说好的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就留在应天城……现在应天城一应建设已经完成,城外方圆数百里能看开垦的荒地都已经开垦了出来,你说你想当个逍遥小地主,现在城有了地也有了,这不正是你的愿望么?”
傅小官正要开口,董书兰却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又道:“你知道这四年来……不,这十来年,你在我们身边的时间有多长?”
“前前后后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半年!”
“这些,我们姐妹们都理解,毕竟你开创了大夏,毕竟我们也希望大夏在你的治理下变得更好,往后史书上至少能够留下个盛世的美名。”
“现在正是大夏盛世,你也已经卸去了大夏的这幅重担,你为大夏百姓所作的事已经足够的多了,但我们呢?”
董书兰指了指苏苏:“苏苏等你都等成了圣阶!”
“她一心还想多给你生两个孩子,可你娶了她之后有几个晚上睡在她的房中?”
“又说司马澈,人家从曾经的沃丰道就跟着你,那时候她也才十五六岁,一个女人最为美丽的年华就这样随着你而流逝。”
“你又在她的房间里呆过多久?”
“不是说非得要同房,我们也知道你的累,但你曾经信誓旦旦的说等大夏走上正轨之后就陪在我们的身边,就陪在孩子们的身边,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我们跟着你,当然是因为你的才学,却并不是因为你的地位!”
“我们最希望的其实就是你好生的当个小地主,就像曾经临江时候的小地主那样。”
“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是家里的顶梁柱!因为你,我们姐妹才走到了一起,但现在你却又要去行那凶险之事……”
董书兰一通数落,她看向了武灵儿,脸上并没有责怪,而是带着愧疚,“天赐这孩子我们都知道来得并不容易,可现在他既然去了那处神秘之地,那地方又有着不可知之风险……”
“我们也希望天赐能够平安的回来,可娘说了……她说那地方极大可能有去无回!”
“我们已经失去了天赐,你想想,”
董书兰又看向了傅小官,深吸了一口气,“你好生想想,若是我们再失去你……我们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这番话语重心长。
傅小官深知自己对妻儿们极少陪伴,他的心里本就愧疚。
这里的每一个女人和自己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都是他不能割舍的挚爱,也正是因为她们,他才早早的在计划着自己后半辈子要过的日子。
他所希望的余生,就是有妻子在身边,陪着自己去田间地里走走看看,就是儿女在身旁,有他们爽朗的欢笑声萦绕耳畔。
可现在……
他仰头望着远处细雨中如黛的远山,心里有些动摇起来。
他比徐云清更清楚那处核基地的危险。
当时在弗朗基看过了那半本大预言术之后,他本就决意将那极北之地列为禁地,他希望那地方最终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也希望那地方遗留下来的危险慢慢被光阴净化。
对于天机阁的第十八层,他也因为年岁的缘由渐渐地淡了对那地方的好奇,他也没有了再去那地方一探究竟的心思。
可现在天赐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莫非,这就是天意?
胖子带着苏珏他们已经走了三天了,也不知道从这里去极北之地有多远的路途,娘只是说他们准备的很是充分,还带了千名土著背着各种物资前往。
可他们并没有带走那几件防护服!
那东西不是圣阶就能够抵抗的。
就算他们能够将第二梦杀死,他们所有人都会死于核辐射之中,就算有幸运者,未来的命运也将和弗朗基的那位大祭司一样生不如死。
所以自己必须去。
为了天赐,也为了胖子!
傅小官点了点头,“书兰说的对。”
“我为拥有你们而感到幸运,也感到幸福。我答应你们……我不去那地方,往后余生我都陪在你们的身边,陪着你们看朝阳晚霞,然后,将咱们家的地种得更宽也更好!”
“当真?”
虞问筠激动的站了起来,其余女人们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期待,就连武灵儿也不例外。
天赐是她的儿子,可傅小官却是她的夫君!
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尤其是在徐云清和她的那次长谈之后,她知道儿子没多大可能再救回来,那就不能再失去夫君了。
“我骗你们做啥?”
傅小官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掩饰了一下他内心的不安,“明儿个咱们一大家子全部去西山别院!”
“我要好好看看那地方,将酒窖再挖得更大一些,得多囤一些西山天醇,因为燕熙文他们告老之后都会举家搬到这里来!”
“呀,这太好了!”南宫飘雪一脸欢喜,又道:“想来明年大夏至弗朗基的航运就开启了,到时候将爷爷他们也接过来,这里的气候比观云城或者长安都来的暖和一些,让他们在这里安享晚年理应更好!”
傅小官击掌,“没错,就在西山别院旁边再修一栋大的院子,我希望将大夏曾经的那些老臣们都接过来。”
这一刻傅小官似乎忘记了武天赐的这件事,他极为投入的和他的妻子们说着未来。
那样的未来当然是美好的。
比如海滩边的小木屋。
比如雪山里的温泉房。
还比如将玻璃作坊开起来,为的是造一间大大的以玻璃为顶可夜观星空的半山居。
白玉莲记下了这一切,但他看向傅小官的视线却变得更加的沉重。
董书兰脸上虽然也带着欢喜,但她的心却渐渐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他说谎话的时候,往往比说真话来得更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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