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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山寨,其实不过是在一个方圆不足十里且并不算高的小土坡上建的村落。可这四周都是平原,这小小的土坡,倒也十分醒目。
远远的就看见年近七旬的老族长带着族人们在寨子外面翘首以待。一行人下马,寒暄几句便随老族长进了寨子。寨子里,到处都是枝繁叶茂的大榕树,老族长告诉我们,榕树是东夷的守护神树,当年他们选择在这里安定下来,正是因为寨子中央的那棵老榕树。
当年,他们离开世代生存的深山一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奔走,看到的却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可东夷族人并不习惯在平原上生存,一马平川的广袤只会让他们感到不安。可经过一年的长途跋涉,族人们再也走不动了。
这时,他们看见了那棵老榕树,那是他们这一生中见过的最大的一棵榕树,看见守护神树,族人们纷纷跪倒下来,向神树诉说他们的遭遇,求神树指点他们大山的方向。就在这时,大地忽然摇晃了起来,接着,他们脚下的土地升高了。
于是,族人们便围着这棵老榕树,用土坯围了院墙,用石头砌了房屋,便有了如今这东夷山寨。
我依着东夷习俗对神树拜了三拜,希望它保佑这里永远没有战乱,保佑这里的人们永远如今日这般祥和。
怕我们不习惯,老族长还专门让人腾出两个挨着的院子,那个小一点的院子,庭前花团锦簇屋后绿树成荫,虽不华贵,却胜在舒适温馨,让我不由想到了外公的小院。莫谦就带着护卫们住进了另一个院子。
老族长的家就在隔壁,他告诉我们,他曾经有十个儿子,可惜不是死在了与北夷的战争中,就是死在了迁徒的路上,如今陪在老人身边的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孙女,已经许了人家,过了年就要嫁出去了。
正好那姑娘进来上茶,我见她生得白净,就将随身的一串红玛瑙项链送给了她,她收下项链,又取下腰间戴着的一只玉佩,作势要给我。
老族长却一把拉过孙女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乡野丫头不懂事,还请大长公主殿下恕罪。”
原来,东夷女子交换随身饰物,就代表两人义结金兰。老族长的孙女只知道大长公主是皇上的姑姑,却不知道天裕国的皇上才四岁,就以为皇上都是戏文里那样长着胡子的,自然也就以为大长公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了。
“族长大人言重了。”我扶老族长起身,无意间看到那姑娘握在手上的青白玉佩,青白玉因白玉略带青绿而不及白玉珍贵,可这么大块的青白玉佩在民间也并非平常之物,特别是这双面雕琢,更是罕见。
而恰巧,我就曾令人雕琢了两块一模一样的双面玉佩,一面是我的名字,另一面则是慕羽的名字,我的那块丢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慕羽捡到。最后,她把两块玉佩都留给了我。
我接过玉佩,对那姑娘笑道:“自古只有册封公主的先例,却没有册封大长公主的先例,看来,本宫是没办法给你一个名份了。”
那姑娘忙又一礼,道:“大长公主殿下不怪罪,静娈已感恩戴德,又怎敢奢求与殿下攀交。”
“你叫静娈?”梁静姝问:“静女其娈的静娈?”
“回……”静娈犹豫一下,才道:“回这位贵人,正是静女其娈的静娈。”
“我叫梁静姝!”梁静姝笑道:“静女其姝的静姝!”
“看来这玉佩,是不该我拿呀!”我将那青白玉佩交给梁静姝,梁静姝接过挂在腰间,又顺手从腰间取下那个镶着夜明珠的佩饰,给静娈挂在了身上。
午后,我让静娈教我做月饼,梁静姝也来帮忙,挑出我亲手做的最好的月饼,用纸包好,再放进木盒。我就拉着她俩去果园摘果子,去池塘里采莲蓬。
傍晚,热情的东夷人们在寨子里的空地上架起篝火,又围着篝火摆上长长的筵席,端上丰盛的美食。大家无不开怀畅饮,我虽酒量有限,却也被这三十多年的佳酿诱惑,小酌两杯意犹未尽,又害怕像以前那样酒后失态,只好放下了杯子。
宴席结束我便回了小院,打开房门,桌上竟摆着我最爱吃的几个小菜,疑惑之际,就见莫谦抱着个酒坛子走了进来。我猜他一定是看到了我馋酒却不敢在外面多喝,所以就把酒送这来了。
我故意装出不明就里的模样,对他道:“东夷山寨的姑娘灵秀俊俏,今夜又是花好月圆,你不去找她们花前月下,来我这干嘛?”
“主上这个院里的花香!”他知道我跟他玩笑,径自进屋打开坛子的封口,顿时,醇厚的酒香迷漫开来,我催促莫谦给我倒酒,又迫不及待端起杯子,呡一口美酒,吃一口小菜,美啊!
“听说主上做了月饼?”
“是啊!”我用力扯下一条鸡腿,咬一口,又拿筷子去夹青菜。
他献媚的冲着我笑,“不知属下能否有幸品尝呀?”
“都一样的!”我怕莫谦没听明白,又解释道:“跟宴席上那些月饼一样的。”
“哪能一样?”
“一样的皮,一样的馅,一样的磨具,一样的炉子,一样的味道。”我道:“我看着静娈做的,错不了!”
“主上要不要尝尝属下做的月饼?”说着,莫谦变戏法似的将一块精美得像花儿一样的月饼捧到我的面前。
“月饼改日再吃也没关系,这一桌子菜要是吃不完,就浪费了。”哼!想笑话我的手艺,还要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手艺,我哪能给他机会呀!
“我替你吃!”莫谦负气的抱起盘子里剩下的大半只鸡,对着鸡脖子狠狠的咬了下去。
见他吃得狼吞虎咽,我不解道:“不是吃过了吗?怎么还这么饿!”
“主上不也没吃饱!”不然,他怎么会准备这一大桌子菜。
也对!我也没吃饱。不是因为宴席上的饭菜不好,而是因为东夷人根本不用辣椒入菜。在他们的眼里,辣椒味辛、性热,是用于寒滞腹痛、泻痢和冻疮的药。试问,谁没事会把治病的药拿来做菜?更别提摆上宴席了。
其实,在我之前,这片大陆只是把辣椒当作一种附庸风雅的观赏之物。我应该是这片大陆第一个吃辣椒的人,后来又传染了跟我同桌吃饭的人,直到这两年,辣椒才终于正式被当作一种蔬菜。
我满上一碗酒,送到莫谦面前,“哎,别光顾着吃,喝酒,来,多喝点!”
“不喝!属下今晚还得给你守夜呢。”
“不用,这个院子里就我跟梁静姝,就算我半夜摸上她的床,她也不会介意的。”我又想到什么,笑道:“你在这,反倒不安全。”
“放心,就算你真对我做了什么,属下也不会缠着主上负责。”
“莫谦,你学坏喽!”明明是我在笑他这个“天下第一采花圣手”,却被他反过来笑话我酒后失德。哎,这就是手下比自己聪明的悲剧,悲剧啊!
子夜,东夷山寨被重重包围。守在院子里的莫谦察觉不对去敲林沐雨的房门,不见回应,情急之下便用力撞开了那道门,见林沐雨已醉得不省人世,只得将她打横抱起,出门遇上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的梁静姝,两人对视一眼,飞快的向寨子外狂奔,可此时,寨子外的凤栖军队已经闯了进来。
要是林沐雨没喝醉就好了,以她的轻功,大可越过这帮人直接飞出山寨。可惜,林沐雨喝醉了!情急之下,莫谦只得抱着她跃上了那棵老榕树。
我听见有小孩的哭声,好多人在哭!好好的中秋节,他们哭个什么劲?不耐烦的睁开眼睛,还没等我看清东西,却突然有一只手捂在了我的嘴上,“主上,别说话!”
我点头,莫谦这才将捂在我嘴上的手拿开。此时,我正倚着树干斜坐在一处粗壮的树杈上,身边是莫谦和梁静姝。透过依稀的树影,我看见无数举着火把的凤栖士兵涌进寨子,见门就闯,就人就杀。
我去摸腰间的软剑,却被莫谦死死的按住手腕,道:“十万凤栖兵,你下去,就是送死!”
“哪来的十万凤栖兵?”
“长舜城一役,侥幸活下来的十万凤栖兵!却想到,丘贇并没有带着他们返回凤栖,却跑到这来了。”
长舜城一役,凤栖相继增兵八十万,占了整个凤栖国兵力的一半。本来,天裕国是有机会将这八十万凤栖军全歼。是我!觉得这一战杀戮过多,令莫谦网开一面放幸存的凤栖士兵回家!却没想到,他们不仅没回去,还把手里的屠刀对准了东夷族的无辜百姓。
人家说,好事要做完,坏事要做绝,这一回,就是因为我没把坏事做绝,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切!
他们把活着的人都赶到了老榕树下面的空地上,一个一个提出来逼问我的下落,可这些无辜的人怎么会猜到我就在他们面前,在他们的守护神树上!
丘贇见问不出结果,就开始杀人,老人、孩子、壮年……一个接一个的杀。然后,他就看到了静娈,抬起女孩的脸,他笑得*,对手下交待几句就抱起了那个可怜的女孩。
老族长拽着静娈,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求丘贇放过她,却被一刀砍下了头颅。又惊又吓的静娈叫得像疯了一样,被丘贇一把掌掴在脸上,就没了动静。远远的,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从女孩口中传进我的耳朵,那个夜明珠佩饰在漆黑的角落晃啊晃啊,直到那凄惨的呼喊越来越弱,最后再也听不见了,还在晃啊晃……
丘贇这个畜牲!我要将他千刀万剐!猛然发力挣脱莫谦的钳制,我软剑出鞘就要冲出去,却又被梁静姝的金鞭缠住腰身,重又被禁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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