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殇红尘

第30章 多少错可以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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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渐玉声音幽咽无法言语,哀怨地决绝而去。
    在场所有的人都泣不成声相续离开。
    白家的大门对胡丽娟决绝而无情地关闭了。
    门外只剩下“阴阳婆”胡丽娟茕茕孑跪显得无限落泊无限凄凉。
    震惊不已泪水纵横悔恨交加,表面憨厚的白志诚心底竟然是如此深爱着她胡丽娟。
    然而她薄情寡义抛夫弃子与人私奔冷酷无情地伤害了丈夫。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路可重走?
    一步错,步步错。
    大错铸成无法弥补。
    胡丽娟悲痛欲绝愁肠寸断,现在能做的唯有精诚所至长跪不起。
    她迄今为止从未奢望过得到毒门白家的原谅,这16年来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朝秦暮楚的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原谅。
    逆子命悬一线,她只期望求取解药解除燃眉之急。
    白家的人办事照常从大门进出对已经跪了整天整夜的胡丽娟视若无睹。
    62岁的胡丽娟挨饿受冻栉风沐露,更加显得老态龙钟失魂落魄狼狈不堪,头发蓬乱数缕拂眼,核桃壳似的面孔瘦削而腊黄,已经消尽先前的悲哀与泪痕仿佛木雕,昏晦的瞳子或动才知道她还活着。
    她毕竟风烛残年体力衰弱不支,开始精神恍惚眼前有些模糊了,身体身不由已地向一旁缓慢地侧翻在地。她艰难而缓慢地重新起身跪求,青筋脖起瘦骨嶙峋的双手颤瑟而用力地扒着地面支撑着身子竖直。
    胡丽娟自作自受而自暴自弃地认为世上不会有人再关心自己的死活。
    然而她不知道暗中有双眼睛一直在默默而怜悯地注视着她的举动。
    “无用书生”看见刚才的一幕心酸得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紧咬嘴唇仰天长吁: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边生母一边养母势不两立,他进退维谷难以取舍。
    天有不测风云,萧风渐起乌云聚集,晨10点时竟然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
    白通书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反复徘徊时儿担忧地瞅瞅空中。
    母亲胡丽娟真的老了,如何再经得起风吹雨打。
    二娘的做法也确实合情合理值得理解。
    “轰隆!”天空突然响起震耳欲耷的炸雷,同时“叭!”一道蜿蜒扭曲的闪电触目惊心钻进房间击到地面,紧跟着下起暴风骤雨。
    白通书再也呆不住几乎毫不犹豫而奋不顾身地打着伞冲进雨中。
    雨点如豆急骤地击打着伞盖,白通书缄默无语地站在胡丽娟背后遮风挡雨。
    迟到了16年的画面在如今显得格外温馨而感人。
    雨一直下,却格外宁静。
    也许疲惫不堪也许年老滞顿,一直闭目养神的胡丽娟过段时间才喜出望外地发现了白通书。
    “通书,通书真的是你吗?你是不是原谅了为娘?”
    白通书紧抿双唇沉默片刻:“我想恨,可是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却恨不起来。”
    他用力搀扶着胡丽娟立直了身体,“我今晚就配制解药,你在青风客栈等待。”
    他把伞交给胡丽娟任凭雨水淋漓转身默默离开,孤独而落寞的身影在寒雨中踽踽而行显得有些步履蹒跚,心中却是思绪万千悲伤忧郁。
    胡丽娟突然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说出了在心底埋藏多年而梦寐以求的一个夙愿。
    “白通书,你可以叫我一声娘吗?”声音夹杂着无尽的渴望与哀求。
    这个平常的请求对于白通书来说却显得有些生疏与冒昧,身体电击似的猛然一震木然停伫,于心不忍地挣扎了片刻终究狠心而去。
    胡丽娟无限失望无限伤心;儿子的心中依然有恨还未彻底原谅她这个母亲。
    “无用书生”回到房间立即雷厉风行而全神贯注地开始配制蛊毒解药。
    前面71道程序倒也驾轻就熟进展顺利,在最后一道收官程序时白通书突然想到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不由急火攻心中从嘴里突然遏制不住地喷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每付蛊毒和解药都配套而独特。蛊毒王者或毒蛇或蟾蜍或蜘蛛或蜈蚣或壁虎,解药必须针对毒王下药,这是祖传下来的配制方法。
    症结出现在谁是蛊毒王者,白通书无从知道再也无法进行最后的成功收官。这意味着所有的努力与心血都将前功尽弃。
    丢失颜面是小,辜负母亲是大,这是人命关天。
    白通书不想令母亲伤心失望,他必须勉为其难重新发明一种配制药方,尽管迫在眉睫尽管呕心沥血。
    “无用书生”挑拣切辗草药针对能够想到的毒王种类通宵达旦地配制了12种蛊毒解药,再把12种合一制成药丸。
    白通书若有所思而忧虑重重地凝视着成品却依然愁眉不展。
    也许百密一疏忽略某种毒王,解药的效果将大打折扣难保万无一失。
    白通书双眉紧蹙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如何发明一种通用的蛊毒解药。
    经过整宿整夜的操劳白通书疲惫不堪心力交瘁,急切间也无计可施。
    但觉心口血涌咽喉发甜,嘴里又吐出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来。这次过度的操劳终于引发了长年滥酒的积疾。
    白通书自怨自艾地想到自己命将不久,却无所畏惧坦然自若无限释怀无限轻松;一死百了从此解脱从此终于可以放下世虑尘缘恩怨情仇。
    他觉得活着是一种负担自己从来到世间就是多余的一个人,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关爱没有享受过朋友的关爱。
    生无欢总无眠尽是伤,死何惧常梦里心飞翔。
    洒溅在桌上的鲜血犹如怒放而惊艳的菊花。
    血色的菊花却突然启发了“无用书生”的灵感,一直忧愁灰暗的瞳子霍然闪烁出熠熠光辉,他终于想出了蛊毒解药的通用配方。
    自己自幼遍尝百草,体内的血液已是百毒难侵,岂非正是百遇难求的药引?
    白通书割破手掌任血流淌以碗盛半,再把合成的蛊毒解药丸子浸泡血中。
    包扎伤手后他如释重负而衣不解带地一头昂翻在床上很快就酣然睡熟了。
    他次日乘车将浸泡一夜的解药丸子亲手交给了生母胡丽娟。
    “阴阳婆”胡丽娟交换“碎骨销魂丸”的解药让“飞天拐子”永受康吞服了。
    胡丽娟永受康母子经过这件事情感到相互贴心很多彻夜长谈。
    永受康似乎突然长大了:“我想好好学做生意以后开家殡葬用品店,努力赚钱赡养您让您安享晚年。”
    “阴阳婆”枯槁的右手轻柔而慈爱地摩挲着儿子的头发,欣慰万分地说道:“儿子懂得孝顺娘了,为娘真的很高兴啊!我终于也可以放下了。”
    永受康永远也想不到如此温馨的夜晚竟然成为了母子的诀别与永恒。
    有人在清晨在白志诚的墓碑前发现撞死了一个衣着简朴的老妪头破血流。死者经过白家辨认竟然是前夫人胡丽娟。
    行孝尽早,悔恨已晚。
    永受康悔恨迟到的孝顺。
    白通书后悔迟来的呼唤。
    白家继续上演着啼笑皆非的闹剧。
    “无用书生”外出沽酒回来。
    家里的地面上撒满了碎纸片。
    白通书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有人在撕毁自己的书本。
    酒鬼好酒。
    书痴爱书。
    好书对于书生来说犹如命根。
    更何况这是一本包罗万象的书本。
    无字天书和无用书生几乎形影不离,仿佛生死相依的知音陪伴了他整整16年。
    这并不仅仅是本书,里面倾注了“无用书生”16年来喜怒哀乐的情感。
    白通理正坐在地上胡乱地撕扯着白通书的无字书,翻着白眼挑衅而讥讽地瞅着他,脸上流露出舒心而诡秘的笑意。
    他似乎觉得撕书非常的有趣。
    天书最终竟然毁在弟弟的手里。
    白通书痛心疾首浑身发抖,脸颊的肌肉剧烈颤动。
    如果是别人白通书可能会杀了他。
    白通理依旧目中无人而慢条斯理地撕着书页,歪着脑袋挑衅地斜视着“无用书生”。
    白通书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或许找到理由或许受到刺激,白通理如饿虎扑食突然蹦了起来,双手如铁钳般死死卡住白通书的颈脖。
    好快的身手!快如疾风。
    白通理竟然身藏不露。
    兄弟俩人扭打在一起。
    白通书的面孔脖子手臂留下十几道伤痕。
    白通理也鼻青脸肿。
    二娘的眼中素来只有亲生儿子,她闻讯赶来不分清红皂白严厉地把白通书训斥了一番。
    她轻柔而痛惜地摩挲着白通理的伤痕,迭声责怪白通书。
    “通书你是做哥哥的,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下手这么狠,通理毕竟是你的弟弟呀,凡事你都应该让着他一点的……”
    白通书愤愤不平地说:“他其实是装疯卖傻。”
    二娘惊愕万分难以置信白通书竟然说出如此浑话来。
    她声色俱厉反唇相讥:“装疯?通理为什么要装疯?装疯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用手抓屎吃,脱掉裤子满街上走,都是装出来的吗?那么你疯给我看看。”
    不顾廉耻,不顾后果
    这确实不是常人所能够做到的。
    “无用书生”紧咬嘴唇无言应对甘拜下风。
    白通理缩头缩脑地躲在亲娘背后得瑟地冲着白通书挤眉弄眼。
    白通书怒不可遏地走过去想要教训他。
    二娘几乎声嘶力竭地制止着白通书。
    白通书说明原因。
    二娘再看白通理时,他低眉顺眼惊悸而呆傻的神态。
    顾渐玉更加生气地斥责白通书:“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气恨难平地拽着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通书呆若木鸡有苦难言欲哭无泪。
    不久后白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令“无用书生”彻底地心如死灰。
    白通理把白通书的酒壶猛踩猛蹬,然后当作皮球满地乱踢。
    这个酒壶形影不离地陪伴着“无用书生”有16年。
    白通书视如珍宝。
    酒壶里蕴藏着无穷的乐趣。
    有海市蜃楼有秀丽风光有佳人翩跹。
    酒壶里蕴藏着快乐的世界。
    那是另外一个与世无争没有伤害的桃源。
    快乐痛苦皆有它相伴不离不弃。
    白通书很享受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书酒是白通书抵挡世俗霜刃的盾牌。
    如今天书酒壶都毁了令他如何存活。
    他难以想象以后如何去抵御无尽的忧伤。
    天书酒壶是“无用书生”在江湖上存活的标志。
    两者皆毁,似乎否定了“无用书生”存在的意义。
    经过三四天的调养,“无情剑客”谢辰风的身体也基本上康复了。
    离别在即二位知已一路缄默无语,心里流转着一种恋恋不舍。
    “碧血剑客”袁承志显得若有心事却又欲言又止的神情。
    想说何必多问?不说问了何必?
    肝胆相照的交往令二位友人相互之间早已经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朋友何需太多,一二知音足矣。
    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
    二人终于互道珍重各奔东西。
    谢辰风这日来到断剑峡,这是当地著名的风景名胜。
    两面峭璧直插云宵,璧面平直险峻,仿佛天神用神剑硬生生地一劈到底。
    似在地狱,仰视上方,天光一线。
    “无情剑客”恍若隔世地刚出峡谷就遇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人生来似乎就是忧郁的化身,体内无时无刻不流露着悲天悯人的忧伤,忧伤的面容忧伤的瞳子,周身酒气熏鼻仿佛刚从酒缸里沐浴起来似的。
    从白通书的身上谢辰风曾经同病相怜地看到过自己的影子。
    虽然只有二面之缘,他对“无用书生”的印象却已刻骨铭心。
    有些人朝夕相伴却形同陌路,有些人从未蒙面却神交已久。
    “无用书生”似乎也感同身受。
    二人的目光复杂而无言地在空中对峙着。
    “无用书生”与以前相比显得更加憔悴不堪,面无血色如同白纸,身体清瘦而单薄仿佛弱不经风,左手缠着绷带。
    谢辰风洞若观火地注意到了几处细节;“无用书生”换了一个新的酒壶,那本如影随形的无字天书这回竟然没有带上身。
    “不知足下意欲何为?”
    白通书显得似乎无限疲惫,仿佛甚至无力说更多的话:“白家曾受皇恩,为朝庭追回〈兵防图〉,我责无旁贷。”
    谢辰风清醒地知道被儒家洗脑的白通书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
    唯一的改变,只有再生。
    泾渭已分,各为其主,何需费话。
    白通书却轻声地喃喃自语;“对决颠峰,大慰平生,死又何憾?”
    谢辰风不敢掉以轻心,明白对方绝对是个难得的劲敌。
    “无用书生”编写的《武林兵器名谱》绝非浪得虚名历来备受武林的推崇。
    “无用书生”的截剑指在江湖中闻名遐迩据说未曾有过败迹。
    生死成败,尽在秒杀。
    “无情剑客”安之若素似乎不曾出剑。
    白通书却已落败,右手的中指食指同时被削去一节,血如泉涌滴在地面犹如梅绽。
    谁能真正做到虽败犹荣?
    “无用书生”神情萧索而凄怆,声音无限落寞:“好快的剑!”
    谢辰风震惊万分;白通书竟然用手指精准地夹住了无极剑,这在“无情剑客”不胜枚举的经典战例中还是史无前例。
    二人惺惺相惜地觉得遇到了难得一见的对手。
    电光火石,剑身翻转。
    手指夹剑,却未稳住,反断二指。
    “无用书生”为了配制蛊毒解药大伤元气在先。
    假设有如果,平局也未可知。
    “无用书生”如今感到自己在家中在江湖彻彻底底地成了多余的人。
    谁也不会需要没有价值的他。
    自从没有了天书与酒壶,也许就意味着“无用书生”应该销声匿迹。
    人情如水,各取所需,人心险恶,令人情伤。
    到处充斥着尔虞我诈虚伪敷衍。
    生活表面犹如青纱蒙面的温情少女,揭开面纱却是青面獠牙的厉鬼令人难以接受。
    “无用书生”闭着眼睛无限厌倦无限自怜:自己从小到大似乎就从未真正地快乐过。
    弟弟恶毒的咒语言犹在耳:“家里的好处和风头都被你占尽了,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呆痴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无情如刀寸寸剜心。
    白通书霍然举起单掌猛击天灵盖,瘦弱的身体犹如折断的树苗缓慢地倒在地上。
    清癯的面容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解脱。
    出乎意料,阻止不及。
    谢辰风心中悲郁无言地久伫,弯腰向“无用书生”庄重而崇敬地深鞠一躬。
    仰天长啸,情殇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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