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室瑶光(全集)

〔十二〕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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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器直直地钉在木桶之上,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我忍不住一阵后怕。若刚刚董卓稍稍慢了一步,那排明显是淬了毒的暗器便该是钉在我身上了,那就真的呜呼哀哉了。
    窗外那道黑影只是一闪而过,没有恋战,转身便消失在黑暗里,董卓怀里尚且抱着兀自打着冷战的我,无法追上前,只得大吼:“来人!抓刺客!”
    太守府霎时热闹了起来,烛火纷纷亮起,侍卫丫头们都提着灯笼赶了出来。
    董卓此时抱着怀里未着寸缕的我,大约真的如烫手的山芋一般,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大人,府衙四周查看了,未发现刺客。”门外,樊稠大声禀道。
    逃得真快,我微微皱了皱眉,想起那根刺在马腹上的绣花针,那刺客是冲着谁来的?是我,还是董卓?
    “知道了。”董卓应了一声。
    “媳妇!媳妇!你怎么样了?”吕布的声音忽然叫了起来,似是要冲进屋来。
    我微微一惊,那小子若是进屋来见到我如此模样还不闹翻天?
    “吕兄弟,小姐累了,明天再来吧。”樊稠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属下告退!”高高喊了一句,门外便安静了,想来是樊稠拉着吕布退了下去。
    这樊稠,眼色倒是越来越好了。
    “没事了。”董卓低头安抚道。
    “嗯。”我轻应了一声。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出来。
    “仲颖,你怎么了?”被他裹在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感觉到他越来越烫人的体温和越来越僵硬的身体,我明知故问。
    他沉默。
    久久得不到他的回答,我从他的外袍中探出头来,仰头看向他,不意外地从他微褐的眸子看到逐渐加深的情欲色彩。
    不由自觉地舔了舔唇,我点燃了最后一把火。
    理智一下子涣散,董卓低头吻上了我的唇,感觉到唇上的湿润和他如雷的心跳,我缓缓闭上眼。他带着厚茧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背,一丝冰冷的空气随着他的大手一同袭上我的背,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唇上的温热一下子褪去,我有些迷茫地睁开眼,正好对上董卓的眼睛。他看着我,欲望、懊恼、狼狈,各种情绪在他微褐的眼眸中混杂成一片。
    “仲颖?”
    他听到我的声音,猛地一僵,随即抱着我转身,一把将我推倒在榻上。正在我有些紧张害怕的时候,等待我的,却不是他的体重,而是轻软的锦被。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董卓抬手用被子将我裹住,随即便转身离去。
    怔怔地躺在床上,我看着他仓皇离去的狼狈身影,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能忍?明明,他是想要我的吧,可是为什么?
    抬手轻轻抚上温热的唇,他的气息还留在我的唇上,我不禁微微有些迷惘。
    喂喂,他真的是董卓么?历史上那个曾经*后宫的董卓?他其实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吧!我咬牙切齿,都已经豁出脸去不要勾引他了……若非借着那几分酒意,我还未必有那个胆子,结果竟然还失败了,我有些气馁。
    “他为什么不碰我”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仍然没有得到答案。穿戴完毕,却迟迟不见铃儿进来服侍。虽然我曾经跟她说过不需要她来服侍,可是铃儿却是一直坚持,甚至挨了董卓一巴掌并且差点被他砍了之后也没有放弃,可是今天她竟然没有来?
    有点奇怪啊。
    微微一愣,我猛地站起身,直直地冲向铃儿的屋子。站在铃儿门口,我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气息,猛地推开门。
    “咣”的一声,惊扰了房中的两人。
    铃儿正伺候董卓披上外袍,而她自己则是尚未更衣,白皙的脖颈、丰满的*一览无余,其上满是青紫的淤痕,可见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了。
    呵呵,原来不是不碰,只是不碰我而已。
    “铃儿肚子又疼了?”微微扬唇,我有些讥诮地开口。
    “笑笑,你先回房。”董卓皱眉。
    做了个深呼吸,我转身离开。
    “小姐,你去哪儿?”樊稠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抬头,看到樊稠正站在我面前,我忽然想起了铃儿手腕上的那只镯子:“樊稠,铃儿找你。”
    “啊,真的?在哪儿?”樊稠有些激动。
    “嗯,在她房里。”
    看着樊稠迫不及待冲向铃儿的房间,我捏了捏拳头,铃儿,既然你想待在董卓身边,那就不要玩一脚踏两船的手段了。
    想了想,我又转身走向铃儿的房间。
    “呵呵,樊稠你来得正好,我正冷备将铃儿收房,今天晚上我请弟兄们喝酒。”刚到门口,便听见董卓的声音。
    我走到门边,不意外地看到微微苍白着脸的铃儿和满面不自在的樊稠。
    “多谢大人,我这就去将好消息告诉弟兄们。”樊稠低头抱拳离去。
    走到门口,樊稠转头看到我,微微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看到他比较哭还要难看的笑,我也浅浅地笑了一下。如果这是一个剧本的话,董卓显然是男主角,我一直以为我会是女主角,却原来铃儿才是,之前暖床什么的,其实是在玩虐恋情深吧,这会儿就要收她为妾,想必娶她之日也不会太远了。
    而我呢?我大概就是恶毒女配角了,心下微微有些酸涩,我扬了扬唇,自嘲地轻笑。呆了半晌,正欲离去之时,房内突然有声音传来。
    “怎么,有了名分不高兴?”是董卓的声音,只是冷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你不是告诉笑笑,你很喜欢我吗?”
    原来……铃儿跟我说的话,他都知道。
    “铃儿很高兴。”铃儿开口,声音怯怯的。
    “当真高兴?”董卓的声音有些危险地扬起。
    “痛。”房内传来铃儿的轻呼,声音略略有些含糊不清,似乎是被董卓捏住了下颌。
    “五年前笑笑带你回来时,我便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如果不是因为笑笑喜欢你,你五年前便已经死了,不要再跟我玩什么花样。”董卓淡淡开口,夹杂着铃儿的低泣声。
    “大人,铃儿不明白……”铃儿啜泣着,却突然大叫一声,似乎被董卓推倒在地。
    “我的坐骑被刺伤,至幻的毒药,还有昨晚笑笑房外的刺客,你在干什么?想杀了我为你爹报仇?太守大人的千金!”董卓的声音听起来危险极了。
    太守大人的千金?我微愣,我捡回来的女人,是那个被董卓一刀削了脑袋的肥太守的女儿?
    一向自诩聪明的现代人,竟然是引狼入室而不知?
    如此说来,从五年前我救铃儿回来时,便是这场骗局的开始?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铃儿微微颤抖的声音满是不敢置信。
    “是你自作聪明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我?看着我妄想报仇的样子,你一定很得意吧!”铃儿不甘地尖叫起来。
    “你是笑笑坚持要保护的人。”董卓开口,声音淡淡的。
    “笑笑?”铃儿大笑,声音尖利如女鬼,“你就不怕我杀了她?!”
    “相信我,杀了她,你的下场会比你爹更惨。”董卓用森冷的声音说道,连站在门口的我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我几乎可以想象铃儿惨白的脸。
    不期然地,一阵低低的笑声忽然从房中传出。
    “你笑什么?”董卓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恼意。
    “肮脏的禽兽,”铃儿咬牙切齿地笑道,“你爱上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你爱上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闭嘴。”
    “你怕我说么?你敢做还怕我说?你爱上了笑笑!你爱上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铃儿冷笑。
    “我没有。”森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没有?哈哈,若不是昨晚我留在笑笑房里的那一排毒镖,你们早已做出苟且之事了!”铃儿大笑道,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我不会!”董卓咬牙切齿地开口。
    “是,你不会!你当然不会!你不敢触碰玷污那个在你心目中一尘不染、纯洁无瑕的神女嘛!”铃儿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所以你只敢在我身上泄欲!所以你只敢骑在我身上叫着‘笑笑’的名字!你这个胆小鬼!胆小鬼!”
    “闭嘴!我让你闭嘴!”董卓大怒,吼道。
    铃儿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似是被董卓掐住了脖子。
    “不记得了么……昨天晚上……你那么热情地抱着我,吻我……你说……咳咳……你说,我要你,笑……笑……”几近变调的声音硬是从她的喉中挤出。
    我一下子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你想死吧?”指骨微微响动,董卓的声音森冷得仿佛是从地狱传出。
    “死?我现在同死又什么区别?”铃儿破碎的笑声令我不寒而栗。
    “死?你不会死。”放缓了语调,董卓淡淡开口,“你做错三件事。第一,你不该选择报仇;第二,你不该利用笑笑;第三,你……不该爱上樊稠,所以现在,你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
    一声清脆的声响,是什么东西掷地的声音,碎了。
    随后传来的,是铃儿掩面哭泣的声音。
    “留在太守府安安分分当我的侍妾,不准再靠近笑笑,再敢有异动,我保证你会比死更惨。”冷冷丢下一句话,董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忙躲到一边。
    悄悄躲在廊柱后看着董卓离开,我才缓缓转身,看向屋内。
    屋内,铃儿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瘫坐在地,满面皆是泪痕。
    在她脚边的地上,是被那只被摔碎的玉镯,樊稠送给她的玉镯。
    她低头,缓缓捡起地上已经碎为几段的玉镯,手轻轻一抖,碎裂的玉镯便在她手上轻轻划了一道血痕。
    缓缓抬头,铃儿看向我,眼中满是怨毒,完全没有平日温柔顺从的模样。
    “你都听到了?”她淡淡地声音满是嘲讽。
    我缓缓点头,面上无喜无怒。
    “你该感谢我,不是我,你怎么能够知道他有多爱你?爱到已经疯魔了呢。”铃儿笑盈盈地道。
    “是啊,我该感谢你。”我点点头,“不是你,我怎么能够知道,他有多爱我呢。”
    铃儿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可怕,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一脸的憎恶:“你们真让我恶心。”
    “让你恶心了真是抱歉。”我没什么诚意地道歉。
    铃儿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常貌,她拍了拍裙子自己站起身来,一向温柔的脸上带着恶意的表情:“可惜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眼里注入一丝讥讽的笑意,铃儿笑得如哭一般,“在他心里你是不可玷污的,所以……他宁可抱着我喊你的名字,也绝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他不敢去碰他想要的,你也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她的声音有如悲鸣,“所以,这是一场注定的悲剧。”
    “只有你会是悲剧罢了。”我摇摇头,“幸福那种东西,明明已经唾手可得,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你们都是疯子……”
    “你觉得你自己为父报仇很伟大?”我淡淡地看着她,“那你可知,董卓为什么要杀了你父亲吗?”
    “不管是为了什么,杀害朝廷命官,就是错!”铃儿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一口吞下似的。
    “嗯,这个朝廷命官引开董卓,抓走了仅两岁的我,要用我的心做药引给皇帝治病,来换取高官厚禄。有人警告过他,如果带走我会死于非命,可是他被高官厚禄迷了眼睛。”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铃儿冷笑:“这样荒谬的事情你以为我会相信?”
    “信不信随你。”淡淡地说完,我不想再听她哭一般的笑,大步离开。
    “媳妇,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久。”刚到门口,吕布便迎了上来,“刚刚有人在府门口托我把这个交给你。”他递给我一封书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水晶饺子,要吃吗?”
    我失笑,是绝纤尘的笔迹。
    “要吃水晶饺子吗?”我抬头看向吕布,笑道。
    “啊?什么?”吕布看着我,满脸的问号。
    “昨天你带我出去,结果我喝多了,没有吃到水晶饺子,我们今天补过。”我笑眯眯地道。
    今晚要收铃儿当侍妾么?那我离家出走,看你还有没有心思玩什么洞房花烛!你那破心结,不狠狠虐一虐,怕是没办法解开,说到底,就是欠虐!
    “好。”看着我的笑脸,吕布微微怔了怔,随即点头,轻声答应。
    “不开心?”我扬手照着他胸口便是一拳,“我保证你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说着,为表诚意,我从袖袋里取了一块酥饼塞进他嘴里。
    吕布笑了笑,一口吞下口中的酥饼:“好,我带你出去。”
    不知是否错觉,我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
    背着我无声无息地跃墙而出,有吕布护航,果然是万无一失。
    这不,才一会儿时间,我又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了。
    “咚咚咚!”正走着,前头忽然一阵锣鼓喧天,竟是一支迎亲队伍。
    飞扬的乐声,鲜艳的花轿,迎亲的队伍虽然并不奢华,却似乎仍是让大街上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他们的喜悦。
    “媳妇,他们在成亲耶!”吕布拉着我的手大叫起来。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连瞎子都知道他们是在成亲。
    “那个新郎官好神气!”吕布一脸羡慕地道,“不过我比较帅,如果我当新郎,一定更神气!”
    我忍不住微微扬唇,仰头看向那身着大红的喜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男子,虽然长得平庸,但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的确有那么几分神采飞扬。
    “媳妇,媳妇,我们跟去看看吧。”吕布拉着我的手,道。
    “不是说了去吃水晶饺子么?”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我道。
    “反正今晚你也不会回去,晚点再去吃吧。”拉着我的手,吕布有些兴奋地快步跟在那支喜队后面,仿佛那新郎官真的便是他自己一般。
    闻言,我微微一愣,他知道我今晚不想回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竟是觉得那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那样一个活宝似的少年,寂寥?
    我摇头失笑,看花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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