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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路程果真平静了许多,我坐在马车内,随手把玩着手中的绣袋,里面什么吃食都没有,空空如也,一如我现在的心。
赵子龙再没开口,一径赶路,自从我换上这身衣裙后他便一直都怪怪的,他不愿意说,我也十分自觉地没有追问。一个人在车内百无聊赖,忽然想起车座下的暗格,我有些好奇起来,起身将绣袋收于怀中,我跪坐于地,小心翼翼地翻开暗格门。
马车内有些暗,我抬手微微撩开车窗上遮阳的帘子,暖春的风带着一丝阳光拂进马车内,我看清了那暗格内的器物,是三样兵器。其中一样是被我抵押掉的*银箭,相较之下,另两样便是庞然大物了。一件是柄银枪,银色的枪身,其上篆刻着“逆鳞”二字,枪头微微泛着寒光,一看便知绝非凡物。只是此时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另一件兵器吸引过去。那是一个相对比较奇怪的兵器,极庞大,像戈又像矛,有双刃,其上还镂有繁复的图纹,看起来十分的华丽,虽然华丽,却又不失霸气。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那奇怪的兵器,一股寒凉之气便随着我的指尖慢慢蜿蜒开来,试着用手一提,纹丝不动……好沉!
我会被这件奇怪的兵器吸引住目光,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华丽霸气,而是我觉得有些面熟。想了想,我忽然知道为什么觉得它面熟了,因为它的样子像极了我穿越之前演的那部戏里男主角吕布的武器,方天画戟!
那导演的口碑来自于他对戏的认真执着,所以那在戏里相对比较重要的道具是花了重金专门打造的。当时那华丽又霸气的造型还让大家好好震撼了一把,只是此时看来,那柄方天画戟竟只是徒具其形罢了,完全无法与眼前这武器相提并论。
但令人无语的是,那两样一看就不是凡物的兵器上都落满了灰尘……真是暴殄天物啊……相较之下,还是我的*银箭亮闪闪的最是喜人……
满足了好奇心,我关上暗格重新坐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最后一抹阳光沉入地平线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下车吧。”车外传来赵子龙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掀开车帘起身下车。
等站定,抬头看去,才发现眼前竟是一片荒野,四下里渺无人烟,只有眼前一家小客栈孤零零地伫立于夜色之中,门前挂着两个旧旧的灯笼,看起来有些破落。
“这里是?”我有些疑惑。
“天色已晚,前方正在打仗,不大太平,明天再赶路吧。”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方圆十几里,只这一家客栈了。”
我点了点头,在一边看他安顿好马车,随他一同进了客栈。
客栈里十分安静,只有一个小伙计坐在柜台里打盹,并无他人。
赵子龙伸手自怀中取了串钱丢到柜台上,那伙计立马醒了过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收了钱,那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显然在这荒凉之地,生意并不怎样。
“住店。”赵子龙道。
“好好好,正好还剩一间空房。”那伙计点头如捣蒜般道。
“还剩一间?”我禁不住暗暗纳罕,这客栈如此偏僻,况且前方战事连连,怎么会……
“是啊,二位郎才女貌,看起来真是天生一对,住一间没有问题吧,本来小店生意不大景气,但老天爷垂怜,今儿个已经来过两拨客人了。”那伙计打着哈哈笑道,随即看我一眼,看清我的容貌之后一下子愣住,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我心里略略有些不安,也没有在意那伙计有些无礼的直视,只在心中暗想,这么荒凉的客栈突然间住了这么多人,该不会铃儿也在吧。
“我们住哪儿?”赵子龙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伙计无礼的注视,道。
“是是,请随我来。”那伙计忙走在前面,将我们领到左侧的房间,推开门将我们让进屋内。
“我们客栈虽然破落了,但前几年的时候也是兴盛过的,这房间皆是上好的木材所建,屋里有再大的响动外头也听不到,请二位放心。”那伙计神秘兮兮地又道。
我微微有些转不过弯来,响动?在屋里能有什么响动?随即看那伙计一脸“我都了解”的神情,便忍不住一头黑线,这民风……还真是开放……
赵子龙白皙的面容上隐隐沾了一丝微红,他皱眉斥道:“不要废话,准备一些馒头和牛肉,外备一些茶水,都送到房里来。”
那伙计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莫非天上的神仙都下凡来光顾我这小店了……啧啧,什么是天姿国色,今儿个总算见识了,真真是……还有身旁那郎君,原以为那位大爷已经够俊俏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只听他一边走一边嘟囔,一直到走出老远,还隐隐能听到他絮絮叨叨的声音。
我弯了弯唇,忍不住想笑,但听到后半句时我却一下僵住了,他说的俊俏男人,莫不是……
隐约间,一阵银链轻击的声音没入我的耳朵,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再侧耳细听时,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应该是我听错了吧,他现在应该前往洛阳助皇后与董太后争太子之位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偏远的小客栈里呢。
“伙计嘴碎,不必介意,若你觉得不便,我在门外休息便是。”见我脸色乍青乍白,赵子龙想是会错了我的意,道。
我回过神来,心下稍安,不觉弯唇笑道:“如何敢劳动赵公子守门,怕不是又要付费了。”
赵子龙微微一愣,随即有些讷讷地开口:“不收你钱便是,姑娘家的声誉,到底是该珍惜着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是是,公子教训得是,只是如今事急从权,笑娘相信公子为人,大不了委屈公子打地铺了。”
“打地铺?”赵子龙颇有些困惑。
我笑了笑,趁那伙计未来,转身将床上的被褥分作两份,随即指了指地上。
赵子龙这才了然:“你倒跟她不一样。”看了我一眼,他突然轻声道。
我微微一愣,她?哪个她?
他口中的婉儿么?
说话间,那伙计已送了晚膳来。
那伙计一边慢吞吞地摆放着吃食,一边拿眼偷瞧我,直到赵子龙不耐地开口赶人,他才带上房门离去。
他倒了杯茶放在我面前:“吃吧。”说着,他径自拿了馒头便低头吃将起来。
我心里头记挂着客栈的情况,又想着董卓的事情,有些食不知味。
“安心吃,好好睡一觉,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放了一块牛肉进口中,他淡淡开口,不在意地斜睨了一眼桌边,又道,“既然拿了你的酬金,我自然会完成你交托的事情。”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边,银晃晃的一柄长枪,上面篆刻着“逆鳞”二字,不就是我在暗格里看到的那柄银枪么?原来那是他的兵器啊。
只是他一向自诩为生意人,而且那兵器放在暗格之中,已经落满了灰尘,分明就是封存起来不常用的,如今拿了这逆鳞在手,大概是为了让我安心吧。
从这一方面来说,这位赵公子做生意真是挺地道的……
吃过晚膳,赵子龙令那伙计来撤了碗筷,随即便径自将被褥铺于门边地上,然后提了逆鳞过去盘腿坐下,拿起块布认真地擦拭起来。
我简单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心里却是一片烦乱,不知吕布有无及时赶到?不知董卓是否安然无恙?还有绝纤尘和铃儿,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见到他们。
“咚”的一声响,我回过神来,便见赵子龙和衣背对着我侧身躺下休息了。
那柄名为逆鳞的银枪放在他身侧,已经被擦拭得锃亮,看起来锋芒尽露。
“安心睡吧,我在呢。”背对着我,他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我微微一怔,随即微笑:“多谢了。”
说着,也不待他回答,便走到床边,放下帷帐和衣躺下,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这么想着,我终是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我是被一股诱人的香味惊醒的,那熟悉的香味飘入鼻端的时候,我猛地一惊,蓦然睁开双眼。
天已经大亮了,赵子龙不在屋内,我有些慌乱地下床套上鞋便推门走出房间。
“客官醒了?”大堂里很亮,伙计正精神抖擞地翻着账本,见我出来,他忙走上前招呼道。
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微微皱眉:“我相公呢?”没有多想,我开口便道。
“哦,他在屋外喂马呢。”那伙计笑呵呵地道。
心下稍稍一松,我便要出门寻他。突然之间,一阵更为浓郁的香味忽然从我身后飘了过来,我微微僵住。
好熟悉的味道,是绝纤尘以前常做的千层酥,原来刚刚不是梦。
在我僵住身子的时候,有一个有些粗劣的盘子递到了我面前,盘子虽然粗劣,但那装在盘子内的糕点,却异常精致。
千层酥!
没有看到美食的喜悦,我见鬼似的瞪大了双眼。
“叮当……”身后,银链敲击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丝毫没有转过身面对现实的勇气,绝纤尘此时不是应该去洛阳了么?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野客栈?
正在踌躇间,猛一抬头,便见赵子龙正提着逆鳞走进屋来。
“相公。”温柔似水地轻唤一声,我疾步上前埋首于他怀中,自始至终未敢回头。
赵子龙身子微微一僵,随即似乎明了,一手轻轻扶上我的肩:“怎么了,婉儿?”
“快些离开这家店吧,婉儿害怕。”顺着他的语气,我故意轻颤着道。
赵子龙低头看我一眼,点了点头,便拥着我往门外走。
“笑笑,我特意一早起来做了你爱吃的千层酥,不尝尝吗?”身后,有一个声音温和地响起,果然是他!
那一瞬间,我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一切都还未发生,他还是那个望月楼的主厨,我还是那个贪嘴的笑笑,此时他正站在我身后温和地冲我笑,手中端着精心做给我的千层酥。
可是……
那些曾经的美好,如今都成了噩梦。
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未停顿,我低着头靠在赵子龙怀里,扮演着婉儿的角色。
绣了血色梅花的留仙裙,长及腰际的青丝,此时的我是赵子龙的婉儿,不是纤尘眼里的笑笑。
“不想吃么,也罢,我替你装在绣袋里让你带着在回洛阳的路上慢慢吃吧。”绝纤尘的声音再度响起,波澜不惊,依然温和如水。
我微微一惊,伸手探了探袖内,冷汗一下子湿透了衣衫,绣袋不见了!他什么时候拿走的?!
“婉儿,怎么了?”赵子龙低头看了我一眼,握住了我有些冰凉的手。
我这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摇了摇头:“没事。”
“真是淘气,以为换了衣服我便不知道你是笑笑了吗?”绝纤尘的声音淡淡地响起,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不要闹了,随我回洛阳吧。”
纵容且无奈的口气,好像我真是的个任性逃婚的少女一般。
“我想你认错人了。”赵子龙微微皱眉,转身看了一眼绝纤尘,握了握手中的逆鳞,冷冰冰地说完,拥着我便要离开。
我低眉顺眼全当耳背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躲在赵子龙怀里当鸵鸟。
“董卓死了。”
刚刚步出门槛,绝纤尘的声音冷不丁地在我身后扬起。
我怔住,缓缓回头:“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呵呵,果然是笑笑呢。”一看到我,绝纤尘便抚掌轻笑了起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定定地看着他,我再次开口。
“真是妒忌呢,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这么伤心?”眯了眯眼,绝纤尘微笑道。
“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恶狠狠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尖锐起来。
“好凶,我说董卓死了。”耸了耸肩,绝纤尘淡淡道。
心突地一跳,我脑中骤然变得一片空白。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是赵子龙。
我清醒过来,缓缓摇头:“你撒谎,我不信。”
似乎是毫不介意我的话,绝纤尘笑了笑,微微抬手,让我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我脑中刹那间空白一片,绝纤尘手中拿着的……竟是我费尽心思找了十五年的手机!
“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握了握拳,我抑制住心里的恐慌,佯作镇定地开口。
“董卓怀里。”绝纤尘抿了抿唇,又道,“他万箭穿心,全身上下,只有这么一件完整无缺的东西,便被我拿了来。”他淡笑着道,仿佛在陈述一件什么值得喜悦和骄傲的事情。
全身上下,只有这么一件……完整无缺的东西吗?动了动唇,我以为我会哭的,却没有想到我竟是哭不出来。
没有眼泪呢,为什么?
“还给我。”走到绝纤尘面前,我伸手。
“不哭吗?”绝纤尘抬手将手机放在我手中,抚了抚我的脸,一脸关切地道。
抿了抿唇,我没有理会他,只低头看向手机,我整整找了十五年的东西,如今,它就在我手上。
它也许是我回去的唯一希望。
可是,如今我却仿佛不认得它了一般。
“他在哪里?”低低地,我开口,声音喑哑得有些可怕。
“不要一直问我关于他的事情,我会很难过。”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头发,绝纤尘轻声道。
“他在哪里?!”我猛地抬头,死死地瞪着他。
“谁知道呢,也许被埋了,也许被一把火烧了,战场总会有人清理的……”绝纤尘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又道,“这衣服不适合你,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模样。”
耳中一片嗡嗡作响,我竟是笑了起来。
笑笑,我是笑笑,仲颖的笑笑!我当然要笑啊,长歌当哭,我是不能哭的。心心念念来寻他,便只得了他万箭穿心的消息么?死死盯着手里的手机,我低笑出声。
“别笑了。”赵子龙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
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又没有哭,我在笑啊:“抱歉,你的酬金怕是给不了呢。”弯着唇,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赵子龙皱眉:“想哭就哭吧,不要这样。”
我微微一愣,随即咧了咧有些苍白的唇:“笑笑的名是仲颖取的,他喜欢看我笑,不能哭的。”
“真是个好姑娘。”绝纤尘伸手送了一块千层酥进我口中。
我无意识地张口,咽了下去,只觉喉中火燎一般干涩疼痛。
那千层酥还未入腹,我便已经抑制不住地低头干呕了起来。绝纤尘这才微微变色,伸手轻轻抚着我的背,也不闪躲,任由我吐了他满身都是。
我只顾着一径干呕,掏空了胃,仿佛连心都一并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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